这倒是提醒了宋穆妍,自己此番前来确实是有事情求她。
“篱嬅,我本无颜见你,更不该和你说这些,只是....”
宋篱嬅笑容淡了几分:“无事,姑母你说。”
“如今在朝堂上,许将军针对相爷针对得厉害。听说...许将军待你非比寻常,不若你替着相爷向许将军求求情。”宋穆妍觉得自己是腆着脸说完的,见宋篱嬅神色如常,并没有强烈的抗拒,随即才松了口气。
宋穆妍的话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中。
她沉吟片刻,语气中察不出任何波澜:“我同他之间从前发生的那些事,别人不清楚,您还不了解吗。我哪里有情可以去求?”
她可是逼死了他的未婚妻,又活活气死了他的母亲啊。
方才她还有些费解,自她出事之后,恨不能赶紧同她撇开关系的宋穆妍,这次居然破天荒的来找她。
原先还以为是她忽然良心发现了,却没想到是因着许沉霁。
她内心莫名有些荒凉,人情冷暖什么的她早早就见识过了,只是她以为这是自己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才会有不自觉的希冀。
可是她怎么忘了,宋慕妍却并不只有她一个亲人。
听了宋篱嬅的话,宋穆妍也是一脸犯难,蓦的想起临行前赵缀同她说的话。
赵缀说许沉霁如今是因着宋篱嬅的缘故才刻意针对他。因为他本想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拉一把宋篱嬅,免她遭人轻贱,所以才来教坊司壕掷千金,买她一夜。
不想却被许沉霁误会自己对她另有所图,所以对他屡屡发难。
“这许将军刚回到盛京连盔甲都来不及换下,就直奔了你这了。还只许你伺候他,不许再伺候旁的人。姑母是过来人,看得出他对你是上了些心的。”
若真是过来人,又怎么会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看不清呢。
宋篱嬅嗤笑。
“姑母有所不知,他自上回来过就不再来了,我根本见不到他,更别提什么说不说情了。”
见宋篱嬅如此好说话,轻而易举就松了口,于是宋穆妍心里便更加有了底气。
“篱嬅,这个你不用担心,过几日相爷要在府中设宴,许将军应当会到,届时我派人来接你。”
“可是莲妈妈不会让我外出去应酬。”宋篱嬅一脸难色。
宋穆妍却笑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让你以我侄女的名义来参宴,并不会让你以一个伶人的身份来奏曲讨好宾客。”
这回她倒是不避嫌了,宋篱嬅心里讥讽,见她如此执着,实在不好推拒,干脆应承下来。
“姑母,这天底下已经没有什么宋篱嬅了。现在的我只是教坊司伶人,名唤梨花。”
听着她自怨自艾,宋穆妍没来由的有些心虚,赶忙出声安慰:“不管你是宋篱嬅也好,梨花姑娘也好,只是一个名头罢了,你永远都是我侄女。”
第8章 秋水
“姑母...”宋篱嬅作无语凝噎状。
她实在不想在同宋穆妍虚与委蛇,只是接近赵缀的机会,这不就有了吗。
虽然她很不想再用自己以前的身份行事了,这只会让她更加觉得屈辱。但是为了能够亲手手刃了仇人,再大的屈辱,她也忍得。
只是许沉霁那边会颇为麻烦罢了,她可不会真的傻到去给赵缀求情。
“对了姑母,先前姑父来教坊司,说是想要庇佑我,还问我是不是仍在怨他。我想了想,怕你知晓后会同我产生嫌隙,觉得还是得同你说一声,我很感激他,不过我只把他当作是姑父一般敬重,还请姑母放心。”
宋篱嬅言辞恳切真诚,语调婉转哀愁。
果然不出所料,宋穆妍的面上难以掩饰的僵了僵,好在也算是久居后宅,表情管理得也算及时。
“你姑父竟然对你存了这些心思?”宋穆妍脸白了几分,一开始像是难以置信,后也不知是如何说服了自己,神色愈发不好。
怪不得她总觉得以前赵缀看宋篱嬅有些奇怪,却不敢往深了想,只是不断说服自己那是没有的事。想不到自己还在呢,他就已经急不可待的把手伸向宋篱嬅了。
见宋篱嬅不答,只是咬着唇点点头。
她就愈发笃定,随后也顾不得再寒暄,随便说了几句就连忙告辞。
见人走后,宋篱嬅便即刻敛了笑意,神色变回了古井无波。
她想,不一会儿之后,赵缀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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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能平白给赵缀还有她那姑母添些堵,她的心情难免有几分畅快。
虽说再过不久她就有接近赵缀的机会了,不过她却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全寄托于宴会之上,以免像上次那样又生变故,直接让她措手不及。
思及此她不由的想起了翠翘口中的秋水,决定去会一会她。
在她抱着琴来到教坊司的琴房之时,就听见了一阵悠扬连绵的琵琶声,时则像哀怨着低诉情思,时则又欢快得像心头的悸动。
不知里间那位弹琵琶的是不是就是备受追捧的秋水,只是这个女子的琵琶确实弹得极好。
此前莲妈妈一直在“精心调教”她,不过学的都是闺阁情趣,又或是如何取悦男子之术。
所以弹曲作陪的风月之事一直都轮不到她,她便也一个人独来独往,慢慢的话也少了,她逐渐将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
细细说来,整个教坊司她能好好记起来的人,确实屈指可数。
翠翘也在她身边停下,一脸如痴如醉的听着:“姑娘,她便是秋水了。她弹的琵琶很好听对不对?”
宋篱嬅颔首,一听是她,便就直接抬脚往里走去。
秋水是典型的南方美人长相,人很是小巧,秀外慧中,还有着一副多情的眸。
见宋篱嬅进来,倒是主动朝着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既然是打着来练琴的幌子,她自然得把戏做全。于是随便寻了张琴桌,敛神跪坐。
翠翘好奇:“姑娘琴技应当很高超吧?之前见姑娘跳舞,简直像是仙女下凡呀,想不到翠翘还能有幸听姑娘弹曲子呢。”
宋篱嬅摇摇头,朱唇亲启:“只是尚可而已,并不算是精通。”
她从前厌烦极了这些,觉得与其耐着性子做这些,倒不如骑上马去跑上几圈来的痛快。若非是因为盛京贵女皆喜欢以琴棋书画评高低,她甚至连碰都不愿碰。
不过她的画技倒还拿得出手,也是因为得知许沉霁喜爱丹青的缘故,她便一直刻苦练习,兴许算是还有些天赋的缘故,也能破天荒的得许沉霁一句夸奖。
“这样呀,我还真以为这世上有十全十美的人呢。”翠翘状若惋惜的叹了叹。
宋篱嬅倒是对翠翘的心直口快不以为意,手指轻拢慢捻,似是无意的随手拨了一根弦,紧接着响起了一个长长的音节。像是不经意的举动,却能成功的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紧接着她手里的琴,被她波动着,传出一阵灵透柔和的曲调。
翠翘觉得有些耳熟,随即细想,这不正是方才秋水姑娘弹过的曲子吗。
宋篱嬅一曲终了,就见翠翘眨巴着眼:“姑娘你骗人,你明明就很会啊。”
她勾了勾唇,并不打算解释。
“梨花姑娘。”一柔和女声响起。
宋篱嬅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秋水抱着琵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不过这倒是正合了她的意,她方才弹了和秋水相同的曲子,本来就是有意为之,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宋篱嬅点点头:“何事?”
“方才听梨花姑娘弹了一曲,心里却是有些惋惜。”
秋水说完,不等宋篱嬅回话,一旁的翠翘就直接炸毛了。
“梨花姑娘明明弹得很好的,我就听得很入迷,哪里来的惋惜。”
面对翠翘直冲冲的语气,秋水只是软声道:“莫恼。我只是觉得梨花姑娘是极有天赋的,琴技也精妙,不过似乎只是在单纯的弹,并没有注入感情。”
宋篱嬅点点头,秋水说的不假。她曾经也就是因为做不到全情投入,只是敷衍的想学完了事,不知气走了多少来教授她的琴师。
“我只是觉得,若是能融入感情,必能引起旁人的共鸣,或许也更能提升一个境界。当然我只是单纯的提一点我自己的看法,并不是有意冒犯。”
秋水是真正爱乐曲之人,所以不愿意见到好苗子被埋没吧。
宋篱嬅心想。
见秋水说完之后,抱着琵琶款款福身就转身欲走。
“等等。”宋篱嬅也起身,友好的朝着秋水笑了笑,复而又接着道:“若是秋水姑娘不介意,不如教教我罢。说实话,如何融情入曲,我学了许久仍旧没摸到门道。”
秋水应好,两人便约了个时间再讨教。
见秋水走后,宋篱嬅也抱着琴起身。
翠翘连忙赶来接过古琴,有些不解:“诶,姑娘怎就才弹了一首就要走?”
“有些累了。”她答。
接近秋水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她也该回了,况且她着实是对弹琴提不上什么兴致。
第9章 昭华
许沉霁像是彻底忘掉了她这个人似的,一直都没有来见她。
宋篱嬅在心里暗自倒数着莲妈妈回过味儿来的日子。
只是莲妈妈对她态度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友好又奉承,这令她非常不解。
许沉霁对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闻不问,又不搭理。对待心上人,哪个会是这般态度。
她并不觉得莲妈妈会这么没有眼力见。
于是她也开口试探性的问过几回,哪知莲妈妈居然还反过来安慰她,无比肯定许沉霁心里有她,让她莫要多想。
她只好作罢。
然而几日之后,她却很意外的成了教坊司的笑柄。
秋风料峭的晨,宋篱嬅醒得极早,又不愿再睡。
左右闲来无事,于是她抽出几张画纸,百无聊赖的作画,画好又撕,撕了又画,好不肆意。
翠翘在一旁看得既心疼又懊恼,像是藏了什么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以为翠翘是见不得自己把精心画好的画作又顷刻间撕掉的行为。
宋篱嬅难得的好心情,随口宽慰:“都是打发时间随便画的。”
本以为听完后翠翘会舒展开眉头,却不想她依然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什么事?”她道。
却见翠翘一直死命摇头。
她叹了叹,语气软了些:“你不说我没法子帮你。”
只是翠翘连忙捂着嘴,唔唔唔的摇着头,却是仍旧闭口不言。见她铁了心,宋篱嬅自然也不乐意去强迫别人,随即作罢。
倒是之后秋水来寻她,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总有意无意的提起许沉霁。
宋篱嬅不解秋水为何总是在探她口风,随即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是许沉霁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秋水同她平素里都是谈论琴谱乐理之类,鲜少说起男人。如今秋水如此反常,她不由有此一问。
“倒是出了件大事,圣上像是有意将昭华公主许给许将军。虽说还没下圣旨,不过各处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秋水和缓道。
宋篱嬅愣了愣,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哦?是么,倒也挺好的。”
“好什么呀姑娘,现在整个教坊司都在笑话姑娘你呢,你可知道若是许将军尚了公主,若非公主同意,否则就连妾都再纳不得,更别说同姑娘你有什么牵扯了。”
翠翘愤懑一脸,自宋篱嬅不让自己在她面前提有关许将军的事,以至于她在心里憋了许久也不敢说。然后又见宋篱嬅仍在悠闲作画,心里就犹如小虫子咬似的浑不自在。
好在秋水姑娘把话匣子打开,那她也不算是主动提起许将军。
现在人人都说梨花姑娘才短短月余就被许将军厌弃了,从未来看过她一次不说,转手就马上要娶公主为妻。那些只许梨花姑娘伺候他一人,快马加鞭赶回盛京只为不让别人碰她一下什么的都是假象。
还说她是教坊司里容貌最盛的又如何,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实则就是个假清高的。
翠翘气急,今日晨起的时候早已经同那些嘴碎的丫头婆子辩论了几回了,不过一人难敌众口,她说不过就算了,不曾想这被嘲讽来嘲讽去的正主居然还有心思作画。
只见宋篱嬅又挽袖铺开一张画纸,欲要再做一副,抽空回道:“没有什么牵扯也好。”
翠翘急得跺脚:“好什么好呀姑娘,昭华公主可是个顶顶难对付的主,若是没了许将军护着,她来找你麻烦该如何是好?”
宋篱嬅抬笔的手顿了顿,难对付么?
好像这话倒也不假,若是再顺便告诉翠翘,这位昭华公主同自己平日里还特别不对付,也不知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说起来她同昭华是自小就认识的。
那时她的娘亲去世的早,她对她娘亲的模糊印象还是来源于她娘亲的姑姑,也是当时的沈太妃,她的姨外祖母。
沈太妃一生没有子嗣,又怜她早早失去了母亲,所以会常常宣她入宫相伴。若是满打满算,她也算是在皇宫之中长大,直到沈太妃安然离世,她才回到父亲跟前。
记得第一回 见昭华的时候,她正在吃一道沈太妃赐下的翠玉豆糕,就见一个横冲直撞的小人拍掉她手里的糕,趾高气昂的指着自己的脸,命令她自己改个名字。
直到后来宋篱嬅才知道,那时圣上为她封号昭华,而她不知听说了自己名字里有个字与她同音,且就在这个皇宫里,于是骄纵无理的公主自然心下不满,因此特意来找茬。
那时宋篱嬅见来的人如此蛮横,而她自小便被沈太妃带在身旁好生照顾着,这骄纵的性子比昭华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随即也拍开那人的手。
昭华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气,随即扑上来同宋篱嬅扭打在一起,而宋篱嬅也并未手软,哪里被打了就往哪里打回去。
还是宫女太监好说歹说,才将两只炸着毛的刺猬给拉开。
之后因为沈太妃的缘故,加上这事她本就占理,所以圣上当众训斥了昭华,可谁知昭华非得小心眼,在心里暗自记了仇,总三天两头便来找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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