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地窖或者暗道。派人去向大人汇报,找到他了。”
“是。”
赵兰听见他们说话,心一紧,拉住那人衣袖,眼眶里积着泪,“不能。求你,他们不能知道。”
那人扯不开衣袖,只盯着赵兰看。
赵兰点头,泪水滑落,几乎要跪在地上,“你帮帮我,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一切。我发誓,真的,我发誓……”
那人深深看了眼赵兰,最终答应。
噼里啪啦一阵响,等那人拉赵兰上来的时间,地上尸体横呈,鲜血四处。
那人断了一条手臂,唇也没了血色,“说你知道的。”
等赵兰抽噎着讲完,那人的眉头紧拧。他不听赵兰说什么不认识‘毒君子’,也不听她说前尘不扰。
他推断着,据信报,那‘毒君子’应该就是周涧,按照这妇人所说,这人现在也不没甚威胁,那北帝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他站起身要走,开门后又回头,“他们还会回来的,除非你们真的不在人世。”
赵兰瞪大眼睛看着他离开,哆嗦着从地上站起身,避开看那些尸体。
她看着蜡烛,心一横,将蜡烛点燃扔在柴火上。
后又想起收拾金银,赶忙捂着口鼻快速捡了衣物和金银从后面小门离开。
天干物燥,屋子很快燃烧起来。
赵兰被守在后门的鹰眼杀死,临闭眼时,她好像看见了春潮和周涧朝她跑来。
他们一脸痛苦。
“大人,妇人已死,那人未见。”
火势太大,鹰眼进不去,回去报告。
“那个女孩呢?”
“属下等守在后门,未见。”
鹰眼组长细想,“等火灭后,去屋内探寻。派人再去回廊山。”
“是。”
周涧在进入镇前被人拦住,那人断了手臂,说话间带着痛喘,“你夫人已经死了,接下来就是你和你那个女儿。”
周涧心沉入谷底,抬眼死死看着那人,正当他出手时,那人开始低声笑,“要不是主子给你卖个面子。算了,我劝你最好还是给你女儿找个替身吧。那样,至少她还能活着。”
周涧伸手想要拦下那人,但心力不济只触到那人前襟,他出言,“你带她离开这里。”
“哦,你能给我什么?”
周涧手里亮出一枚玉牌,“你也不想让鹰眼发现南疆潜入吧!”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正色起来,“我杀了你就好了。”
“死人的手很难掰开的,除非你想断了我的胳膊,你说那些人会不会起疑?何况,你从我家出来,留了不少痕迹吧,我可以帮你遮掩。”
那人点头,收回玉牌,“我这才信你是‘毒君子’。”
七天后,危楼。
"楼主,回廊镇来信,‘毒君子’和何奈已死,另外,潜伏在回廊镇的人都被鹰眼杀了。"
胡蝶眼眸有水波涟漪,她摸着指尖,不动声色,"知道了,你下去吧。让哑婆来找我。"
"是。"
危楼里的旧人在上次的清洗活动中就只剩下哑婆一人了。
胡蝶想着哑婆,这个老太婆不知活了多少岁,脸上皮肤褶皱的看不出年纪,身子佝偻的只有半人高,可就是这样的人历经了危楼几代更替仍然活得好好的。
"姑娘,你找我?"低哑的声音传入耳里。
胡蝶已经泪流满面,已经很久没人叫她姑娘了。
她看着哑婆的脸,楼里的人都说哑婆骇人,可她却觉得哑婆是这世界上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哑婆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养大的姑娘,她心里知道胡蝶是为什么要她来。
这孩子其余的事都是独立果断,可除了‘毒君子’,一触及那人的事,她就没了章法,想保护却发现自己无能无力,可放弃,她又不甘心。
"婆婆,他死了。"
哑婆叹息,干枯的手指抚了抚胡蝶趴在她膝上的头,"傻姑娘,那人早死了。"
"婆婆,他这回真的死了。"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哑婆衣服上,"婆婆,他在时,我想和他在一起;他被追杀时,我想他活着;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我想他活得好好的,可那帝王怎样也不肯放过他。婆婆,为什么我想的我愿的都办不了,都办不成?"
哑婆摸着胡蝶的发不语。
是啊,事与愿违,人生不如意的事又何止这几件事。慢慢的,你就发现你想的,你要的,你求的,都不是你的。可这话她没说出来。
姑娘不是个孩子了,她比谁都懂。
胡蝶泪眼朦胧的看向哑婆,“我派人告诉他,只要他想离开,我会帮他,可他还是选择了死。婆婆,我真恨他……”
"婆婆,你要一直陪着我。"
"那你要老婆子去哪儿?"哑婆搂住胡蝶,"婆婆哪儿也不去。"
帝都。
"你们的差事办得好啊。"
底下的人战战兢兢的跪着,不敢露出喜色。
北帝朗声大笑,"下去领赏吧。"
"谢主隆恩,臣等告退。"
北帝揉了揉眉心,原来低沉的情绪终于有了和缓。他看着眼前的奏章,摩挲着扳指。
南域暗中派人潜入北疆地界,三死,其余几人已不知去向。
混账,一群废物!
第二日早晨,南域殿下照例向北帝请安后回到居所,他身边只余来时跟着的随行官和两个侍卫,其余的人都变成了新面孔。
南域殿下变了脸色,牙齿无意识的咬住了唇,直到刺痛他才缓过来。
他舔了舔唇,逼迫自己扯出一抹笑。
已经决定了要开始的事。
南域殿下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
北帝这是警告敲打,他要南域殿下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自己都是知道的。
他也可以这样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他。
"殿下得走出去,让全都城的人认识殿下。"
"老师,"南域殿下看着窗外红墙黑瓦下那棵巨大的参天大树,"人被困在墙内,手无寸铁……"
"殿下很小的时候,臣告诉过殿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殿下,您看事情总是在表面,完全不去看那事情深处,被隐藏着的规律。比如这大树,您只看到了参天,可您不看那枝叶是不是郁郁葱葱。"
南域殿下仔细看着那树,此时春意盎然,他发现那参天的树中有大半是枝叶稀零枯黄的,没个活力。
"殿下,这树来自南域,只适合在潮湿温暖的环境里生长。可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它还活着?"
"因为这北宫的人细心栽培?"
随行官眼神慈爱,他看着如稚子一样思考的南域殿下,"这只是其一,其二是这不是一棵南域树。"
"老师?"
"殿下,天下之人为行己之利事,必然巧舌重诱亦或权势欺压,利益交织,最近之人都会叛变。臣今日说这是南域树,殿下疑都不疑,您身处这宫墙内七八年了,竟都半分不知那北帝心眼,他怎会在自己的宫墙内种他国的树?"
"老师,我……"南域殿下面露愧疚,"我实对不起老师栽培。"
"殿下可知,臣今日究竟在说什么?"
"权帛乱心。"
"这是其一,其二是平衡不易。"
"是,我知道了。"
南域殿下看着随行官离开,他盯着那树看,最后走至了树前。
"请殿下安。"
"起来吧,这棵树来自哪儿?"
宫人疑惑,"此树来自南域。殿下不识?"
南域殿下摸了摸树干,粗糙硌手,"你下去吧!"
"是。"
南域殿下低低笑出声来。
北帝的心眼,他怎么不会把树种下,他要事事顺心,事事掌控,此树如同南域,他看着此树如同看着被他握在手里的南域。
他想着平日在宫里所看所听,北国权势利益交织,各处关系错综复杂,看似北帝把权力集中到了王都,可实际上,各地仍然握有一定权力……北帝有些力不从心了。
"南文,去给安郡主回帖,明日我愿一去。"
"是。可殿下一向韬光?"
"时候到了。"那位肯定出手干了什么,不然北帝不会这样敲打他。他得让人知道,而且得让主和的北疆大臣知道,他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安郡主是个开始,他得好好利用一下。
权力漩涡里,他也要搅起浑水来。
离回廊不远的小村里。
春潮自醒来便又聋又哑的被拘在一间屋子里,每日有人会来照看她,但不允许她出门。
每当她哭泣时,有人会揽着她,轻拍她的后背……有时候,那人会用指尖抚摸着她的脸,似乎在估摸着什么。
她闻那人衣物上带着的气味,清凉但透着苦气。
一月后,春潮被放回回廊山后山小屋。
父母的坟立在密林里。
她不知道凶手,也没人告诉她,她该去哪儿寻仇。她手里只有一块儿玉佩,是他父亲给她母亲的聘礼。
第十章
盛夏。
北疆京都。
事情做出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鹰眼顺藤摸瓜,查出迹铭山庄与南疆暗探秘密接触。
北帝震怒,命鹰眼斩杀,一人不留。
春潮在后山住到几月,她十多天才下一次山,因为安神香怎么用都不够。
镇子上的人还在说着周家,叹息着命运;说着最近生意不景气,外来人减少。
她将自己的脸用布巾缠住,佝偻着身子,将手遮在袖中,谎称自己是孤寡老人,亲人都被匪贼杀死。
镇子上的人对她同情,也会好心给予她些便利。
她其实不愿意下山,但没了安神香,她便会被噩梦纠缠,整夜难安。
日夜颠倒,时间一久,她脸上越发没了血色,眼下发青,唇上是细小的牙印,发着白。
为了少遇到人,春潮会在傍晚,家家户户回家吃饭时才下山去寺庙里买香。
这日,她买完香走在小道上,听见林中异动,不远处叶片上还沾着血液。
她记起买香时,和尚的告诫。
和尚说,离回廊不远的迹铭山庄被不知何人杀光,仅有几个少年逃脱,据说到了回廊镇躲避。
春潮收紧手里的香,脚下加快速度。
她装作没看见那血液,也装作听不见异响。
回到木屋,她将外面晾晒的衣物收回,关紧门窗,将负有握在手里。
之后,她坐在屋中看着窗外等了一个时辰。
林间,满身鲜血的少年被击杀在地,逐渐暗淡的眼眸望着南方。
另一人引着身后的追杀者奔逃出林,朝南而去。
从浅眠中被惊醒的春潮满头大汗,眼里血红随着她逐渐清明的神志而消退。
手擦去眼角的泪,她耳边似乎还有梦里的哭喊哀求。
有人逐渐接近木屋,春潮站去门口,一步,两步,三步。
屋外的人停下了脚步,没有再靠近。
春潮听见他粗重的喘息,鼻尖嗅到那人身上浓郁的血腥气。
她的心沉了沉,握紧了负有。
少年的声音带着疲惫在春潮准备出手时响起,"深夜叨扰,实属无奈。"
春潮不答,那人似乎也很有耐心,他没开口也没有离开。
春潮听见他的喘息开始微弱,她将负有缠回腰间,走去门口,开了门。
门口的人在看见她时放下眼里戒备,倒在她身上。
半拖半扯的把他拉回屋里,又艰难的把他拖到床上去。
春潮喘了口气,看向少年。
少年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牙死死咬着嘴唇。他腹部流血不止,胳膊,腿上都有剑伤。
春潮没有帮他,她看着少年,等他醒来。
"嘶~"少年因疼痛从昏迷中清醒,墨色的眼眸里是警惕戒备,他在春潮看向他时变得轻松,隐隐可见一丝愉快。
"你可以自己清洗伤口的吧?"
春潮端了热水过来,几下将帕子拧干递给少年。
"嗯,"
楚昃景用右手接过帕子想要起身,但腹部流血更甚。
春潮看着他痛苦神情,犹豫下还是没有开口,转身准备出去。
楚昃景看见春潮要走,开始小声呼痛,想直起半身却气力不支跌下床,整个人趴在地上,这下子变成了闷哼。
春潮最终接过手帕,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酒味扩散,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烧灼般痛的腹部。
楚昃景呼吸慢慢短促,汗水顺着他的额头脸颊滑落入枕头,胸腹上是大滴大滴的汗,他的手几乎要捏碎了床。
痛呼在触及春潮的眼睛时被他咽下喉咙,心脏跟着腹部抽痛一下又一下跳动。
这样的事情决没有下一次。
春潮给楚昃景上了药包扎住伤口,饱满的唇已经被她咬得发白,她眼里几乎又是一片血红。
她勉强支撑着自己给楚昃景包扎好伤口。
内心里激荡的杀意使春潮脑海里一片混乱,她感觉到心脏猛烈跳动,几乎要从她的胸腔里蹦出来。
被疼痛折磨得几乎要昏死过去的楚昃景眼前发黑,等他缓过来时春潮已经出去。
他慢慢支撑自己下了床,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将痛意压制下去。
捂着腹部,他出了木屋。
顺着脚印走,他远远看见满地凌乱的枝叶和挥剑的春潮。
他屏住呼吸看着,直到春潮大口呼吸停下乱舞的剑。
春潮周围四处散乱着枝干和木屑,她的手和胳膊上有着深浅不一的伤口。
她回到木屋时,楚昃景已经在屋里唯一的床上睡着了。
简单上药,春潮趴在桌子上闭住了眼。
楚昃景在这时睁开眼看着趴在桌子上熟睡的春潮,眼里是浓浓的兴趣。
他起身将安神香点燃,又将脖子处挂着的玉壶打开,将里面的静心膏磕出一些到香炉里点燃。
“这算是你救了我的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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