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显儿向源静敬酒,她二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要论酒量,紫贝肯定比不过穆显儿。而且,穆显儿喝酒比紫贝有分寸,无论何时都不会喝的摇摇晃晃的。
芸仙在濋留这边的地位最特殊,她是濋留的朋友,却直接参与了翕教的内部事务,令五子不得不佩服。明明像个万事顺心的人,为什么要露出一点愁容呢?
郑松之似乎对濋留一行的到来很感兴趣,也说了不少话,只是早早的离席了。说什么“庄中有事”,这是个绝佳的借口。
如果郑松之出现了,就一定少不了蒙佳。蒙佳似乎没有受到五子的影响,依旧是老样子,慢慢的喝酒吃菜,就像所有人都不存在似的。濋留弹奏完毕后,她也借故离席而去,直到宴席散了也没有回来。
吕宁涛是最能说的,他能把气氛弄活了,总是能找一个吸引姑娘家的话题,连源静也被他逗出一丝笑容。谈笑风生间,倒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胄子弟。
刘言是第一次出现在五子面前的人,他与吕宁涛相呼应和,便成了宴席上不可缺少的人。只是他的眼睛不甚老实,时不时地往姑娘家身上瞄,却未曾多做停留,这是令五子反感的地方。
孟瑶和紫贝相谈甚欢,就算紫贝醉眼迷离,也没有把孟瑶认错了。话说这孟瑶和蒙佳的名字何其相似,难不成都是朴正给起的?
在收回视线之前,五子瞧了一眼白赫阳,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那副模样。冷着一张脸,光那条伤疤就足以吓跑好多人,更何况是露出杀手去气势。
是她眼睛花了吗?五子刚才好像看到白赫阳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温柔。她朝白赫阳所看的方向一瞧,顿时觉得无比失落——白赫阳眼里的人是杜若啊。
出了一趟远门,两个伴读都有主了,五子倒成了孤家寡人,这是什么世道?她又气又怨,抓起酒壶倒了一杯又一杯,这样灌进胃里能分散注意力。
过了不久,五子觉得浑身上下都烧起了一把火,把夜里的寒气驱的远远的。这时候,他人的笑声已有些模糊,五子也如紫贝那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瞧见墙角有一棵亭亭如伞盖的桂花,便半眯着眼睛走了过去。
摇啊摇,摇落一身桂花雨。五子抱着桂花树的枝干狠命地摇,掉落的桂花落了五子满身,满地的金黄散出迷人的清气。
“好香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感慨。
“香到臭了。”
五子咕哝一声,整个人趴在树干上几乎睡着了。
“五子,醒醒。”
有人在拍打五子,五子听不清,视野一片模糊,便晃着脑袋反抗企图抓住她胳膊的人,挣扎一会儿后自己却懒得动了。
“五子都醉成这样了,把她扶进去休息一会儿。”
濋留看着醉的不像话的妹妹,露出了身为长姐慈爱又无奈的笑容。
源静扶着紫贝,杜若搀着五子,把两个醉猫扶进了大厅里暂时躺下。
“谬庄主,你我相见恨晚,希望日后不要成为敌人。”
临别时,濋留对朴正道。
“时候不早了,我必须回去。那几个小姑娘就有劳谬庄主照看了。”
翕教的神女不能留在云还山庄过夜,但神女的妹妹既然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朴正手上,自然不在乎过一次夜了。
“康夫人请放心,在这云还山庄中,没有人敢动令妹一根毫毛。”
朴正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便送走了濋留等人。
“五姑娘,醒醒。”
“五子,别睡了。”
……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真是吵死了!五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再宴会上,便问:“人呢?我这是在哪儿?”
“你喝多了,神女大人刚走。”
杜若艰难地把五子扶起来,道:“要不要回房休息?这里可凉了。”
“五姑娘且慢,在下有要事相告。”
“什么事啊?”
五子倚着杜若,抬眼瞧着朴正,他那严肃的神情还真是令人不惯。
“天山出事了。”
“天山能出什么事?”
五子睁着上下眼皮打架的眼,一时连天山有什么都忘了。
“我们离开后,秘宫被攻破,大火连烧数日,秘宫完了。”
“什么?”
五子清醒了大半,“那我小姨呢?她怎么样?”
“宫主与秘宫同生共死,她没有离开。”
五子几乎站立不住,才过了多久?她十几年没有见过面的小姨、住在秘宫时的欢乐转眼成了过去,往事涌上心头,竟是如此心酸。
“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我长姐知道吗?”
“刚才得到的消息。秘宫的幸存者逃到了云还山庄,他们说的。我只是告诉了你,五姑娘接下来要怎么做?”
五子觉得头已经痛得不能思考,她抓住杜若的衣襟,猛然看见了躺在一边的紫贝,便跑过去把她叫醒。
“谁呀?干什么呀?”
紫贝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看着五子,她那视若生命的佩剑不知何时已经丢在了一旁。
“秘宫出事了!我小姨出事了!”
五子的喊叫慢慢将紫贝带回现实。
第24章 林中遇险
“紫贝,你倒是走快点儿!”
五子催促着紫贝,她现在酒已经醒了,宫蟾的事深深刺激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得知噩耗后便只剩下一个念头:把这件事告知长姐濋留。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江湖险恶,五子都顾不上了。宫蟾给她的亲切感还停留在记忆中,转眼间却连人都没有了,这算什么?公然挑衅吗?失去亲人的悲痛裹挟着其他情绪冲上五子心头,连眼泪都来不及掉下一滴。
“哎呀,那么着急干什么?”
紫贝喘着气,她比五子醉的厉害,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所以走了一段路就觉得无比吃力。
“五子,稍微歇会儿吧。”
杜若跟着紫贝的步伐,显然也是不大吃得消了。
“好,那就歇一会儿。”
五子心里着急,简直是一刻也不能停留,但看到两个好友的模样后,终于还是心软了。无论她有多么着急,都已经无法挽回宫蟾的性命了,所以不能再把两个好友搭上。
此时已是后半夜,乌云遮盖了月光,星光渺茫。夜风吹来,裹挟着寒意,更有一份秋天的肃杀。
五子看着在黑夜中晃动的树影,生出不好的感觉。
“什么人在那边?”
五子从一处密林大喊一声,她其实没有什么把握,这样做不过能让心里好受一些。
“江都端木家,来向岭南翕教索命了。”
出乎意料的是,真的从那边走出来五个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倒不是之前见到的黑衣人,而像江湖客。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呀!”
紫贝拉起杜若,撒开退就跑。五子反应过来后,也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思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长姐的仇家?
“五子,你去搬救兵,我来挡住他们。”
跑出一段距离后,紫贝把五子推到了一边。经过这次西域之行,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能跟谁都硬拼。
“让杜若去,我和你挡住他们。”
五子不肯自己走,这种情况下让杜若去或许更有希望。
“废什么话!杜若不会武功,没你跑得快。”
紫贝坚决的态度让五子产生了动摇,她终于选择自己去求援,因此没有听到后面紫贝和杜若的对话。
“你真的有把握?”
“开什么玩笑,有把握我能让五子一个人走?”
五子跑到了路边,往左是回云还山庄的路,往右是去濋留住处的路,完全相反的方向,只有一个选择。她没有犹豫,认清路后便朝着濋留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为什么她会这样莽撞?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跑了出来,一个护卫都不在身边,就这样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敌人,还要让紫贝以一人之力去对付五个人,真是愚蠢之极!
快点,快点,再快点!想到自己手上捏着两个伴读的性命,五子便急得不敢停下来。翕教的规矩,重要人物出行,前面有探路的,后面有殿后的,不用追上濋留本人,只需见到殿后的武士,凭他们人多势众,就可以解救紫贝她们。
“哎呀!”
五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时站立不住,挣扎了片刻后还是倒在了地上,冰凉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脖子。
“起来。”
五子不敢反抗,她老老实实站了起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十来个身着黑衣、腰悬长剑的翕教武士,为首的一个是濋留手下的堂主风悼。
“原来是五大人,多有得罪,请见谅。”
“五大人”是翕教众对五子的称呼,此刻风悼不过是命人撤去了架在五子脖子上的利剑,抱拳致礼。然五子见到他有如见到了救星,自是顾不上这些。
“别说那么多,杜若和紫贝被人追杀,你们快随我去救人。”
五子说着转身欲走,而一众黑衣武士纹丝不动,只听得风悼道:“属下奉命为神女大人殿后,不可擅离职守,请五大人见谅。”
五子回头惊讶地看着风悼,这些人都是翕教的精锐,平日里对她礼敬有加,怎奈到关键时刻便不听调遣了。
“不可擅离职守?连我也不能调动你们?”
她又气又急,几乎就要哭出来,耽误一点时间,两个好友便可能丢掉性命,而这些人却跟她谈什么职责。
“我等奉主上之命保护神女大人,死而无怨。若是跟着大人去了,如何对得起主上的信任?”
风悼倒是大义凛然,冷冰冰的话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五子望着风悼那张脸,恨不得把它撕下来,看看到底有多少张面具。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还求着人家,杜若和紫贝的性命比这一时之忿要紧得多。
“风堂主,我求你了。”
“扑通”一声,五子双膝跪地,泪流满面。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她五子虽是个姑娘,也不能随便给人下跪。从小到大,跪天地,跪父母,跪诸神,跪尊长,就是没有像今日这般跪下属。虽然觉得无比委屈,但只要能旧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五大人,属下还是知道上下尊卑的,您这样不是在为难属下吗?”
风悼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大人不妨亲自去找神女大人,只要神女大人一声令下,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像是突然有了一丝希望,五子满怀期待道:“那么,请你们派一个人去禀告长姐一声,让她派人回来救人。我现在就回去,还能拖延些时间。”
黑衣武士中已经有人在议论,这不失为一个法子。
“不行。”
风悼还是断然回绝了,“五大人还是亲自去见神女大人吧,我等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告辞了。”
他向五子抱拳行礼,便带着一众黑衣武士走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五子一人跪在原地。
养尊处优十余年,五子这才明白她在别人心中的地位。原来除了身边的人,她再也差遣不动其他人。就算放下身份,放下尊严,别人也不肯多看一眼。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
她望着黑衣武士消失的方向,慢慢爬了起来,用袖子抹干眼泪。无论如何,她都要跑到长姐面前,看看她的反应。
袖子被划破,衣衫上还有血迹,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红的,头发也乱了,这便是见到濋留时的五子。
“怎么弄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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