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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雨浓——文选与文

时间:2022-01-13 09:29:59  作者:文选与文
 
  那头明显沉默了一会儿,“若是姑娘觉得不解气,改日我便让吕兄登门道歉,千万莫要因为一时之气伤了大家和气。”
 
  朴正的话好像在责备五子小题大做,五子听了自然生气。她考虑到自己还在对方的地盘上,语气才缓和了些。
 
  “谬庄主想多了。我是翕教逃出来的罪人,本不欲牵连贵庄。现在受了贵庄的款待,心中不安,更是要早日离开才是。”
 
  “那五姑娘可是想好了去处?”
 
  朴正果然知道五子的软肋,离了洵都,在外面没什么亲友的五子除了云还山庄几乎找不到可以投奔的地方。若是宫蟾还在,兴许会照应一下。只是宫蟾早已成为过去,现在几乎没人可以帮五子。
 
  “不劳谬庄主费心。江湖人四海为家,自然会有去处。”
 
  这本来是朴正说的话,五子现在用它来驳斥朴正,谁叫他讽刺她没地方可去。
 
  “话虽如此,在下还是希望姑娘找到了妥当的去处再走不迟。”
 
  这是个很好的台阶,只要五子顺着下去,在云还山庄待多久都不成问题。朴正是真心想要她留下来,正在气头上的五子却并不领这个情。
 
  “我心意已决,谬庄主若是再逼迫,我明天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
 
  这威胁的话有些别的意思,五子说完就后悔了,忙补充道:“你我非亲非故,又是孤男寡女,传扬出去对大家的名声都不好,谬庄主不如早日回去歇着吧。”
 
  外面很久都没有回应,五子把耳朵贴在门上,依旧什么都没有听见。她以为对方已经走了,但这样离开很没道理,而且她武功虽不济,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发现。
 
  “喂,你还在外面吗?”
 
  五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想要推门出去看看,却害怕在这个时候直面朴正。更要紧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谁知道会有什么?
 
  “五子,你真不理解我的心意吗?”
 
  像是被风吹来的一句话,轻飘飘地吹进她耳中,然后重重砸在心头,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也许在决定离开云盘岭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等着这句话。她等着朴正挑明二人的关系,陌生人?敌人?朋友?亦或是其他?什么都好,只要给个明确的说法,就能让五子心安理得地面对现实。
 
  “也罢,若是五姑娘心意已决,不妨就到外面看看湖光山色,体味世态人情。”
 
  满心的期待后,却是传来了这番话,五子大失所望,都不想再答话了。
 
  “白兄的武功,五姑娘是见识过的,让他在身边保护,能省去许多麻烦。不知五姑娘意下如何?”
 
  白赫阳话少,武功高,又相处过一段时间,让他做五子和杜若的护卫是再合适不过。只是五子气朴正变脸太快,不愿承他这个情。
 
  “当真不必麻烦。白赫阳是云还山庄的重要人物,若是跟我走了,与留在云还山庄受谬庄主的保护又有何区别?”
 
  “五姑娘不肯,难道杜若姑娘也是这个意思?或是二位姑娘已经决定分头行动了?”
 
  五子无话可说。
 
  她想起白赫阳看杜若的眼神,又想起紫贝和吕宁涛之间的愉快气氛,接着想到吕宁涛傍晚说的那番话,气不打一处来。
 
  “姑娘不说话,便是同意白兄随行保护了。”
 
  外面又传来了朴正的声音,在五子听来有些得意。
 
  “时候不早了,谬庄主早些回去吧。别的事,改日再详谈。”
 
  “也好,五姑娘早些休息,在下告辞了。”
 
  习武之人走路时可以不发出任何声音,朴正却用脚步声告诉五子:他走远了。
 
  五子背靠着门,腿有些麻,不知不觉二人竟说了这么长时间。若是无那句像幻觉一样飘进她耳中的话,她肯定会咬牙坚持到最后,而不是软下心来,又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
 
  殊为可恶的是,朴正居然知道抬出杜若来说服五子接受白赫阳的保护,让五子哑口无言。其实,她是在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朴正较为稳妥的安排,多说不过是嘴硬。
 
  想起杜若,五子才想到刚才的话会不会吵到杜若的休息,若是杜若醒了,听到那些话又该做何感想?虽然她也瞒不住杜若多久,但以这种方式告诉对方,又颇为尴尬。
 
  不能在大半夜跑出敲杜若的房门,再问她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大晚上的,也不适合专程去解释这种问题。明天吧,把整件事好好考虑一番,告诉杜若最后的结果。
 
  想明白后,五子决定去睡觉了。夜里凉,缩在被窝里闭目养神都比在外面受凉好。
 
  翌日,五子一大早便去敲杜若的房门,把昨晚的事情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遍,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先回洵都?”
 
  杜若慢吞吞地梳着满头青丝,慢吞吞地道:“五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伴读被送回父母家,比嫁出去的女儿被休回娘家还要见不得人。我又未曾为裔家争得半分荣耀,以罪人的身份灰溜溜的回去,还不如去浪迹天涯呢。”
 
  五子听得目瞪口呆,她虽然大概知道有那么回事,却也未想过真能发生在自己身边。在翕教创教后的几百年时间里,的确出现过伴读因为不忠而被谴回家族的情况,那个人的结局相当凄惨。这样,五子的愧疚之心又上了一层楼。
 
  “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有些事不必客气。你也不要因为一点点变故就动摇。世事千变万化,一时的委屈又如何能永久?”
 
  杜若总是能说中五子的心事,但说的太多了,总会有让五子厌烦的时候。五子需要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但不代表她想要被人看透,和永远只是听别人的吩咐。
 
  看见五子的脸色变了,杜若明白过来,叹道:“紫贝走了后,我的话就忍不住多了些,以后会注意分寸的。”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我会怕呀。我可不想今日是五子的心腹,明日便成了心腹之患。”
 
  杜若说的直白,五子心里有些凉意。
 
  “你说,我跟朴正算什么呢?”
 
  像是随口一问,五子道出了多日的困惑。
 
  “你喜欢他?”
 
  “算不上。”
 
  五子望着院子里的青石板,道:“我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信任他,他能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此外,便和所有人一样了。”
 
  “不仅仅是信任,你还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任何帮助,坦然住进了这个原本陌生的云还山庄,从容面对他的朋友。我说的没错吧?”
 
  杜若说的是事实,五子茫然点头。
 
  “只是,他的目光虽然会为你而停留,却从未因此乱过一次方寸。”
 
  难得杜若会如此关心这种事情,五子不禁想起了宫蟾所说的话,她们都有同样的担忧吧。
 
  “五子,翕教跟云还山庄终有一战,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五子被杜若的话吓到了,“长姐不是跟朴正一见如故吗?他们怎么会……”
 
  话没有说完,五子便自己明白过来了。
 
  “你说的有理。翕教于长姐而言只是唾手可得之物,她要建立让后人无法忘记的功勋,就只能选择在翕教之外。中原武林的领袖已经倒下,正需要一个可以带领他们反抗翕教的人,朴正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而你,是其中的变数。”
 
  “这话怎么说?”
 
  “翕教于云还山庄之战,可大可小。若是神女濋留亲自出马,必然比君山之战更为惨烈,已经骑虎难下的神女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议和。朴正需要的是一战成名,自然不能后退。可要是翕教发生变故,让你这个没有什么根基的人坐上神女之位,又欠着朴正人情,到时候便好说话了。”
 
  “神女之位怎可轻易动摇,除非……”
 
  想到那个念头,五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杜若,对方那赞许的神色说明她没有猜错。
 
  “还记得朴正在秘宫说过的话吗?翕教五年之内的大变故,必然跟他有些关系呢。”
 
  五子沉默不语。
 
  杜若看着五子,一字一顿道:“若是那个位置摆在你面前,你会拒绝吗?”
 
  会拒绝吗?这真是为难。五子忽然道:“我去见朴正,跟他谈离开云还山庄的事,这地方不能待了。”
 
  看着五子急不可耐的模样,杜若笑了,道:“别那么着急,昨晚你让人家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指不定现在还没起呢。”
 
  五子变了脸色,才想到自己也是随便梳洗一下便到了杜若房间,若是这幅模样出去见人,果真不妥,忙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37章  端木琮故事
  江都城内,一个昔日风光无限的大宅子门可罗雀,掉在地上被砸烂的牌匾隐约可以拼出“端木”二字。
 
  倚在墙角断了一条腿的老乞丐得了一串铜钱,便向路人说起这个废宅的故事。
 
  这是端木家的宅子,住了几代人了。原来的老家主好色,娶了一群女人,生儿子就跟下猪仔一样。可不知为什么,有一天老家主忽然收了性子,跑到城外的山上当了道士。家里的事情由一帮女人管着,他那多如牛毛的兄弟频频出入后宅,弄出了不少笑话。
 
  路人问:老家主不管这事吗?
 
  老乞丐:老家主一心一意想着长生不老,对这种身外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过去了。这宅子里守活寡的女人年年给端木家添丁,老家主都一一认了。这样一来,就更不像话了。
 
  后来,老家主的小妾生的大儿子娶媳妇,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听说父兄都是朝廷里的大官,婚事办得很隆重,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停的马车从府门排到了城门口。那时候我亲眼见着,那礼物堆的,那酒菜……
 
  路人问:你那个时候就干这行了?
 
  老乞丐笑嘻嘻道:这是我的老本行。
 
  新郎新娘拜了天地送入洞房,一切本来喜庆的很,谁知新娘却被人捅死在新房里。要命的是,吵嚷着要闹洞房的宾客拥着新郎进新房一看,新郎的弟弟正趴在新娘身上拔刀呢。
 
  死了新娘子,端木家担待不起,便找了个替死鬼。那个拔刀的小子被逐出端木家,说是给苦主任意处置。可那小子机灵,竟从一众高手的刀下跑了,多少人都追不着呢。
 
  路人:你怎么知道他是替死鬼?
 
  老乞丐:是猜的。新郎叫端木瑜,那倒霉小子叫端木琮,都是一个娘生的。要说这女人也厉害给老家主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得了信任,管着家。外面的人都说这女人偏心,生了一堆儿女,疼大的,疼小的,不疼嫁人的,不疼中间生的。那端木琮就是中间生的,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十多岁就到市井里当混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读圣贤书什么的,门儿都没有。
 
  他们说这端木琮杀人,我可不信。那小子虽然横了点,那时候也不过十六岁年纪,整天胡闹,也没听说他把人打死,最多打成重伤。他心眼顶好,从不欺负我们这些要饭的,高兴了还赏几个铜子儿,城里的叫花子大半受过他的恩。
 
  倒是那端木瑜,人模人样的,经常无缘无故拿我们这些要饭的出气,从城东赶到城西,巴不得把我们撵了出去。他跟他父亲一样,是个风流种子,外面女人无数,谁家姑娘要是嫁给他谁就是倒霉。
 
  要我说呀,指不定是这姑娘听了未婚夫婿的事,自己想不开,寻了短见。端木家怕把事情闹大,索性找个可有可无的儿子顶罪,也好搪塞外面的人。只可怜那端木家的小子,好久都没人像他那么大方了。
 
  老乞丐盯着地上的破碗长叹一声。
 
  “咣当”一声,,一块碎银子掉进了破碗里,险些砸出个洞来。老乞丐的眼睛睁的老大,忙把银子藏进破了个洞的鞋子里,对着路人清了清嗓子。
 
  路人:端木琮被赶出家门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乞丐:九年,十年前的事情。不,我想想,有十一年了也说不准。常跟人说这事,时间都不大记得了。
 
  路人:端木家是什么时候败落的?
 
  老乞丐: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大前年的时候,来了一伙人,大白天跑到端木家杀人,官府都不敢管。老家主在城外呢,也遭了殃。据说呀,这老家主炼制长生不老药用的是姑娘家的性命做药引,害死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号,真是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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