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当下命镖旗将军集结兵马出发南境。
太师觉着时机成熟,打着为废太子洗冤的旗号,携大军兵临城下。
可这是一场瓮中捉鳖。
清辞如愿等来了太师全军覆没,秦承泽亦被生擒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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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
清辞恭恭敬敬的唤了声。
傅诗妍碾茶的手微微一顿,探究的目光向她看来,友好一笑,将手中筛子交给了身侧婢女,自己则盈盈起身。
宫中任郡主行走自由,她选了个视野极好的亭子,笑着让清辞同坐。
清辞并不客气,坐在了她对座。
“你不去看看他吗?”傅诗妍当真不负美名,一颦一笑淑软不失风范,也叫人瞧不清她心底所想。
清辞反问:“郡主会生下这个孩子吗?”
南淮郡主的身孕已有月余,是秦承泽的孩子。
傅诗妍点头,发间珠翠微微摇晃。
“我不愿跟罪臣留有关联,可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让我生下来。”
“我看不懂,”清辞说,“皇上这不是留有余孽。”
她言出,才想起来这也是眼前郡主的骨肉,不禁赔笑,“对不住,我口无遮拦。”
傅诗妍笑笑,毫不介怀,“起初皇上说你会站在我们这边,我还不信。太师府养育你那么多年,你真就因为他负了你,对他做到这般境地?”
清辞道:“秦承泽与废太子一丘之貉,废太子能杀父弑君,我叛主又如何?”
傅诗妍噗嗤笑出声来,“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清辞认可,“我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人,我能好到哪儿去。”
傅诗妍轻笑着看她。
“你恨他有了我,还是恨他在你和野心之间,选择了野心?”
清辞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如今天下太平,没必要再有皇权更替。”
所以她明知御书房那位不是侍卫而是皇帝,明知南淮郡主听任皇帝行事,南境王造反很有可能是引诱秦太师出洞的诱敌之计。
清辞只当不知,静看秦太师与秦承泽自取灭亡。
她起身,“郡主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傅诗妍看着她,纤墨的乌睫眨了眨。
“你不问问我,我当初为何会知道你的存在,又为何让小舞盯着你?”
“这不重要。”清辞不感兴趣。
“去看看他吧。”傅诗妍轻叹一声,“虽然我与他自始至终都在相互欺瞒利用,可到底露水夫妻一场,我多少有些不忍心。”
清辞皱了下眉头。
傅诗妍又道:“他对你是不同的。清辞,他不需要见我,但他一定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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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承泽在单独的牢房中,囚衣脏污,墨发披散,尊贵一世,最后的日子却要在这样的地方度过。
清辞来探囚了。
他心里欢喜,却立刻别过脸去,不愿她看到自己狼狈。
“重来一回,还会做这样的选择,是么?”
她声音毫无温度,冰冷得像冬日冻住的湖泊。
秦承泽一怔,转过来看她,看她风姿依旧,眉目间没有丝毫痛楚。
他都这样了,她不痛么。
“那些年,都是虚情假意?”他忍不住问。
清辞笑了,“虚情换来的,当然是假意。”
秦承泽唇辨颤动了下,捏着香囊的手负到身后。
牢房里着实昏暗,清辞看不清他的脸色。
他本就瘦,这几日牢狱下来,越发瘦骨嶙峋。
“那你来做什么呢?”
“前两日,郡主诊断出了有孕。”清辞道,“皇上不打算赶尽杀绝,还要封郡主为妃,把你的孩子养在宫里。”
秦承泽“哦”了一声。
清辞淡淡道:“高兴吧,你要当爹了。”
秦承泽觉得可笑,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我高兴,的确高兴。”
清辞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声,“我会给你烧纸。”
她来的突然,走得也快。
秦承泽看了看手中香囊,这地方太过肮脏,蒙上了灰。
他擦了擦,却越擦越脏。
清辞走后大约半个时辰,一袭玄色绣金龙的锦袍出现在他面前。
“七王,哦,是皇上。”
秦承泽肆无忌惮的笑了笑,“皇上怎么来了,我还有什么用处不成。”
傅景翊冷冷看着他,眼神示下,狱卒牢牢按住了秦承泽。
秦承泽眼见着皇上从自己手里拽走了香囊,丢入牢房外火盆之中。
钳制他的狱卒手一松,秦承泽就冲了出去,徒手伸进火盆里,捞出了香囊残骸。
清辞是个粗人,这是她唯一送他的东西。
秦承泽再次被按住,傅景翊捡起残骸,这回等烧了个干干净净,狱卒才放开他。
“为什么?!”
秦承泽愤恼至极,欲扑上去拼命,却被刀剑架上了脖子,怒骂一声,“你有病啊!”
不过一个香囊,他竟然这样容不下。
傅景翊长身玉立,冷冷看着他。
秦承泽一怔,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清辞这才一走,皇上就来夺他和清辞的定情信物,能是为何?
“你什么时候,你……”
可是在他看来,清辞和皇上不可能相识。
“怪不得你要留下傅诗妍肚子里的孩子。”
秦承泽笑了,笑得疯颠,烧伤的手止不住颤抖,“有那种孽种在,她会一直厌恶我……”
凄厉的惨笑声回荡在幽幽牢房中。
傅景翊耐心看着他崩溃的姿态,待他稍稍安静点,薄唇轻启。
“半个月前,她提出要亲手杀你,那时她的确还恨你。”
他又说,“不过现在,她放任你上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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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他赌输了
秦承泽猛地抬头。
原来她那样恨过自己,恨到想要亲手杀了他。可现在她不恨了,所以她弃之不顾,事不关己,更懒得脏自己的手。
秦承泽看着眼前的皇帝,昔日他还是不起眼的七王,病怏怏的不成气候,几乎从未把他放在眼里。
不知他何时笼络了南境王。
傅诗妍这个女人,演技也是一绝。
秦承泽笑到无声。
也许他和父亲从选择太子时就输了。
他此时注意到,皇上身侧的公公端着盘子上放着一壶一酒杯。
他搅尽脑汁想了想,觉着今天日子也不错。往后每年今天,都是他的忌日。
“明天就斩首了,皇上为何急着今日赐死我?”
傅景翊道:“秦玉有功,朕留你全尸。”
玉儿?
秦承泽心中一震,双臂再次被架住,一名狱卒强行制住他下颔,将酒水灌入他口中。
秦承泽猛咳了一番。
缺认他咽下了,狱卒才松开他。
再抬起头,已没了皇上的身影,秀月和几位狱卒站在他面前,大概是在等着给他收尸。
“为什么是玉儿?”
毒药还未发作,他被扔在地上,将死不死,喃喃不绝的叩问。
秀月嗤之以鼻,“说真的,秦二小姐这样的女子,我当真看不上眼。或许你们秦家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流着不忠不孝的血。”
“什么?”秦承泽不太信。
秀月哼了一声,“秦二小姐在废太子覆灭的事儿上立下大功呢,因而太师造反,皇上没有牵连秦二小姐,还给她指了门亲事。”
她顿了顿,又说:“就是嫁得有点儿远。”
秦承泽的腹部坠痛袭来,人生到头来,竟有这么多事不明不白。
“怎么会……玉儿本该是太子妃,她……”
“秦二小姐爱慕的是当今陛下。”秀月忍不住笑了,“你们秦府,当真是个笑话。”
秦承泽呕出一口血来。
毒还未入肺腑,尚不至此,他着实被这个愚蠢的妹妹气得不轻。
好好的太子妃不做,竟在背后协助傅景翊,落得现在的下场。
傅景翊怎么可能娶她?她都是罪臣之女了。
腹中那把刀子捣腾得越来越厉害了。
秦承泽的意识逐渐游离。
他蜷在潮湿冰冷的地上,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今后死心塌地的跟你,我也不食言。”
“阿暨你对我好,我都放在心上的,我爱阿暨。”
他恍惚看见一个头发扎得高高的女子,背着阳光走来,他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伸出手,想要招呼她过来。
画面一转,那个女子被蒙着眼睛捆住双手吊在树上,鞭子凄厉得抽在她身上,她倔强如顽石,没吭一声。
他看到她紧咬的牙关中,无声的唤了两个字“阿暨”。
秦承泽心惊肉跳的惊醒过来,睁大的眼中空无一物。
是在当时,阿辞恨上他了吧。
为什么不救,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为什么袖手旁观啊……
秦承泽费劲摸向腰间,怎么都摸不到他要的东西。
他着急了,回光返照一般,双臂一撑竟坐了起来。
他的手在四下急躁得摸索,又恍恍惚惚的想起来,皇帝抢走了他的东西,扔进火盆里烧成了灰。
“把我烧了。”
秀月竖耳微侧,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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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宜宫中。
乍然听闻秦承泽死讯,清辞有一点意外。
傅诗妍突然冲到墙边狂呕一阵,呕得双目通红。
清辞又想起那一室香艳场景。
即使都是虚情假意,好歹是曾经那么亲密的人,又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她难免会有点反应。
下人递上手帕给郡主擦嘴,傅诗妍缓过来后,摆手示意不用扶她。
“清辞,我不讨厌他,他到底都未满二十岁,实在有些可惜。”
傅诗妍脸色不太好,笑得很勉强。
清辞安慰道:“能留个全尸不错了。太师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明天都得身首异处。相比那些人,秦承泽已算有福。”
傅诗妍好不容易舒服些,想起明日惨绝人寰的场面,忍不住又有些反胃。
清辞关怀道:“吃点酸的?要不要喊大夫来?”
傅诗妍摇头,“不用。”
她坐安稳了,仔仔细细看着清辞,“你们相处那么久,哪怕后来他对不住你,你就没有一点儿难受吗?”
清辞低垂双眸,苦笑一声,莫非小舞没有告诉郡主,她在太师府中真正的职务。
皇上他也没说那么清楚。
否则怎么会有人问一个杀手,你会不会难过?
“换作从前的秦承泽,我会难过的。”
清辞认真的回答她,“可后来的秦承泽,他试图祸乱天下,他就该死。”
傅诗妍笑了,“你不必因为我是皇上的人就动不动秀你的忠君之心。”
被看穿了,清辞尴尬的咋舌。
傅诗妍笑容微收,“说说吧,为什么还留在我身边。”
清辞目光瞥及室内的两位婢女,傅诗妍立刻摆手让她们退下。
“曾有一位家喻户晓的武林高手,被世人称作百年难遇的奇才,独创心法几乎天下无敌。十几年前,他突然消迹于江湖。”
“万华生。”
傅诗妍说出了他的名字。
清辞点头,“关于他消迹的传言很多,真相是他成了太师府的走狗,多年来为秦太师做遍丧尽天良之事,还受命收了群弟子悉心教授。”
傅诗妍眸光一紧。
清辞道:“算了算日子,他很可能已经回了金陵城。明日他很可能会劫法场救走秦太师。”
“此次遭难,秦太师恨透了南境王,自然也恨透了你。我估摸着,万华生很快便来寻你。”
傅诗妍姣好的容颜不可控制的流露出一点惊慌。
毕竟那可是万华生,他的身手有多强,傅诗妍无法想象,可她也听说过万华生可以一挡百,战无不胜。
这时,她看向清辞。
清辞道:“我留在你身边,便是为了保护你,我是万华生亲传弟子,除我外,无人能从他手下护住你。”
傅诗妍看了她一会儿,略感不可思议,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就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成气候?
“就算你所言属实,你是徒他是师,你如何敌他?”
“秦承泽给了我一个东西,能控制万华生的东西。”
傅诗妍愣神片刻,继而笑道:“他赌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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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储君当如傅景翊
清辞眼睫微重,“说正事,不提他。”
“我很好奇,”傅诗妍微笑着看她,“你好像真的不知道,他心里只有一人,是你。”
清辞无语,“错了,他心里只有一物,是对权势的渴望。”
傅诗妍想了想,点头。
“你说的对。”
她又说:“秦承泽下狱换囚衣时,被毒打了一顿,因他不肯把随身香囊交出去,狱卒看了不是要紧之物,便随他去了。”
清辞笑了,“你不会爱上他了吧。”
不然为何会对这些细节了如指掌,显然,郡主特地打听了秦承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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