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与她过多纠缠,便道:“江小姐教训得是。”
她点点头:“你看看你如今,从正门进,从后门出,没名没分不说,简直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妾还不如,你要知道,这人多嘴杂,传出去了,你以后可怎么见人?”
我转了转眼睛:“那江小姐觉得我应该如何呢?”
江惜文笑笑,走近低声道:“你若想得回二殿下宠爱,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你,你想好了,便来寻我。”
我愣了下:“那真是谢谢江小姐了。”
在齐宫时,景妃娘娘总教导我们小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切莫相信。
所以江惜文的话,我听听便也过去了。
回张府路上,灵犀低声和我道:“公主,莫旗已经回了信儿,世子这两日会去主子那里,莫旗则回原州与我们会合。”
我点点头:“好。”
住进太守府后,我曾让灵犀偷偷发了封信给云鹤,简单告诉了他我的情况,让他不必担心。
云鹤到底还是没寻到丰姑娘,如今五哥那里需人相助,我虽不知具体,但知道那定是极重要之事。
我便和灵犀商量了,发信只让莫旗回来,而云鹤直接去五哥那里。
等莫旗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商讨后续之策。
到了张府,蕙芯和进鹏已在门口等候。
蕙芯开心道:“云姐姐气色真好,二皇子那里是不是特别养人?”
进鹏点了点她的额头:“还是这样没心没肺。”
我笑笑,对上进鹏的目光,知他也是前几日才回的原州,便道:“进鹏这一路可顺利?”
他笑笑:“一言难尽,先回屋再叙。”
我们三人进屋,蕙芯关上门,两人便都看着我。
我道:“我知你们要问什么,我和二皇子,确实是旧识,此次我中毒,也多亏他和宋瑾相救,要不然怕是都见不到你们了。”
两人心领神会,也并未再深究我和严栩的关系及我的身份。
只是进鹏皱眉道:“小云,软香散可不是一般的毒,你知道这毒是用在哪里的吗?”
我愣了下:“这毒,还分用处吗?这好像没人告诉过我……”
进鹏迟疑了下,还是道:“这毒,因中了毒的人会四肢失力,且不能再言语,其实多是勾栏之地用于对付那些不是自愿卖身的女子的,为的是既保住了女子的身子,又能防止她们反抗……”
原来是这样……
所以那些人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了我。
我后背冷汗涔涔,可到底是谁如此恨我,恨到要用这种方式对付我?
进鹏见我不说话,赶忙道:“我听宋瑾说,害你的那些人是灾县的流寇,所以你也不用太忧心,或许他们并不是受人指使,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换些钱财。”
我点点头:“你们莫担心,还好我这遭也算有惊无险,倒是进鹏你去了这么久,生意谈得可算顺利?”
进鹏摇头笑笑:“其实不算顺利,要不然也不会耽搁这么久。”他顿了顿,继续道,“生意做成虽不易,但张家祖训,有些原则该守还是要守。”
我听了,心下便了然了。
蕙芯看看进鹏,又看看我,撒娇道:“哎哟,哥哥,云姐姐才刚回来,就别扯那些生意经了,我们下午一道去看戏好不好?云姐姐,你是不是好久没看戏了?”
我想了想,好像是很久了。
想到此,我问道:“近些日子可有见到庞诣?”
蕙芯嘟嘴道:“庞哥哥最近家里忙得很,我也许久未见他了呢。”
下午,我便和进鹏、蕙芯还有李思枫一道,去流芳楼看戏。
蕙芯一路兴奋极了,“云姐姐,这戏你肯定会喜欢的。”
“为何?”
她神秘道:“因为这次的戏,听说是岳国的一个戏本子改的,姐姐你没准都知道呢。”
岳国的戏?
四人此时已行至流芳楼下,我刚要上楼,抬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王如筠?
她这次难得没和江惜文在一处,竟是一人来听戏。
她微笑着走下来,“好久没见云姑娘了,可否和姑娘叙几句话?”
我点点头,进鹏他们三人便先上了楼。
“王姑娘要与我说什么话?”
谁知她却没了方才的温柔笑意,只一脸冷笑道:“云姑娘果然不一般,这刚出了二皇子院子,就又可以和张家公子一道。”
我自问和王如筠并未有过什么纠葛,但她此刻的敌意却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我突然想起蕙芯曾说过她想入宫,还有……给严栩下药之事。
我不想与她打哑谜,便说:“王姑娘有话不妨直说。王姑娘莫非是对二皇子有意,所以才看不惯我吗?”
王如筠默了会儿,道:“没错,我是对二皇子有意,所以我看不惯云姑娘既勾搭二皇子,又和庞诣、张进鹏牵扯不清。”
我内心苦闷,果然和严栩这棵桃花树牵扯上,麻烦就不会少。
上午刚走了江惜文,下午又来了王如筠。
我耐心也是有限的,更何况还是帮严栩处理这些桃花,便道:“不管我是水性杨花也好,不守妇道也罢,都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和王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王姑娘又何苦来操这个闲心?我今日还要看戏,姑娘请自便吧。”
说完我便转身准备走。
谁知她却道:“因为我喜欢他,不愿看到他因为你受伤……你,不值得。”
我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她淡声道:“这些话,你应该同他说,而不是我。”
上了二楼,向右一拐,便看到惠芯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笑道:“这个位子倒是好。”
惠芯眉梢一弯:“还不是昨日我见到思枫,说姐姐今日会回来,思枫也知姐姐爱看戏,今日这戏又是岳国传过来的,便提前打了招呼,留了这个好位置。”
李思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说云姑娘受了伤,这些时日都住在二皇子那里。”
张家也只有蕙芯和进鹏知我中毒一事,李思枫并不知此事的来龙去脉,怕也早就忘记我在街上帮过小锦的事,我便点点头道:“伤倒是不碍事,其实就是运气不好罢了,当日劫我的匪徒应该是周边县的流寇,因我见过他们,二皇子便留我在太守府提供些线索,也算是帮些忙吧。”
他听罢唏嘘道:“确实,前些日子原州人还在感慨今年灾民多,所以流寇也多,没想到居然就让云姑娘碰上……如今那些匪人可是寻到了?”
我摇摇头:“还未,大抵是已离了原州了吧。”
至正当晚就安排了人一直在寻,可小锦和那个男子就和人间蒸发似的,怎么都寻不到。
正说着,台上的戏开演了。
这戏做得精巧,居然还不知从哪里请人绘了幅山水画巨轴,挂在戏台上。
李思枫看了,兴奋道:“进鹏兄、云姑娘,你们看,这画的是不是岳国的那个名山琉璃山?”
进鹏看了看:“还真是。”转头对我笑道,“这么说来,我当年和云兄、宋兄,就是在琉璃山遇到的。”
李思枫接着问道:“云姑娘是岳国人,想必也去过琉璃山吧?”
我愣了下,摇摇头:“我自小都没怎么离过家,所以也未曾亲眼见过此山。”
我本就不是岳国人,自小长在宫中,来原州前唯一出的一次远门,就是来北梁和亲了。
倒是几年前,在宫中随意翻看一篇游记时,读到过关于此山的传说。
李思枫惊道:“云姑娘居然没去过琉璃山?不是说岳国人敬琉璃山为神山,女子及笄时,都要去拜一拜姻缘的吗?”
进鹏笑着看我:“这怕是传闻罢了,岳国女子比北梁还是娇弱不少,若家中有女子的都来琉璃山,光车马劳顿也受不住啊。”
李思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我,倒是书呆子了。”
我回了个笑,便继续看戏。
这个戏讲的是一个琉璃山下的富庶人家,本生了一对龙凤胎,可家中仆人却偷梁换柱,趁人不备将自己的女儿和这家小姐掉了包,等两个女子长大后,又同时喜欢上了哥哥的朋友。
戏过一半,机缘巧合下,本是小姐的婢女知道了自己才是小姐,但她同时也知道了自己喜欢之人喜欢的却是原本的仆人之女,再三思量下,决定什么都不说,远走他乡。
蕙芯嘟着嘴道:“我还是挺不理解的,那奴婢现在明明知道自己才是小姐,为什么不认回去而要远走他乡呢?”
李思枫愣愣道:“这,女子的心中所想,其实我也不大懂。”说罢,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看着蕙芯道:“估计她心中有……苦衷吧,有时候相忘于江湖,不一定是件坏事。”
蕙芯只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我笑笑:“不过是戏,不必太当真。”
回到张府用过晚膳,蕙芯留在我房中闲聊,我突然想起今日遇到王如筠之事,便问道:“你可知王如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蕙芯抬眼想了会儿:“好像是有几家绸缎庄吧,在原州不过是个小商户罢了。其实我也一直挺奇怪的,她虽然长得不错,可是要论出身,她比我们还不如,她家还总想送她进宫,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蕙芯离开后,灵犀问我:“公主对王如筠很在意?”
我想了想:“灵犀,你最近也出去打听打听王家的情况,我总觉得王如筠……有些奇怪。”
灵犀点点头:“属下明日就去。”
晚上熄了灯,却睡不着。
思来想去,觉得应是房间有些太暗了。
这些日子,在严栩那里住时,每晚睡前,都还能看到他所住斗室的烛灯亮着。
好像他每晚都睡得比我晚,也不知在忙什么。
我摇摇头,习惯这个东西,真是很容易养成。
不过在他那里待了些时日,我怎么还习惯了要一盏烛灯陪着入睡了?
估计过一阵子,便会又习惯在黑暗中入睡了吧。
第二日中午,灵犀匆匆回来,却是打听到了别的消息。
严栩昨日没去成临县,在半道被一群持诉状的人拦了路,这些人要死要活的,说自己是被压榨的劳工,要二皇子做主。
严栩无法,只得接了诉状折回太守府。
没想到,刚巧遇到两个在府门口闹事被抓之人,这两人看到严栩,更是挣脱了太守府门口的守卫,冲到严栩面前呈了书册上来。
坊间传二皇子看了书册便当场大怒,因书册上记的,是原州所有贩卖私盐的商户。
贩卖私盐在北梁算重罪,二皇子当即便要求彻查原州的所有商户,所以今日,原州商贩已是人人自危,生怕此事会牵连到自己。
我听了,也是一惊,要知道张家便是盐商,便急急地寻了蕙芯去找进鹏。
进鹏正在查看账目,见我和蕙芯紧张极了,笑道:“小云,夜路走多了,才会遇到鬼,张家做的,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生意,所以不会有事。”
我舒了一口气:“那便好。”
他笑着摇了摇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去谈的那生意,之所以一直谈不拢,就是对方要我们配合他们贩私盐……这才不过几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若张家当时应了,估计此刻我也就在牢中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那日说自己守的是祖训。
知道张家无事,我悬着的一颗心便放下了。
又过了一日,用罢午膳后,我正略感困顿,张府管家却来说,王如筠在府门外,希望能见我一面。
带着灵犀到了门外,王如筠脸色不佳地站在那里,身子摇摇欲坠,若没有身后婢女扶着,似乎随时会倒下。
我走上前,“王姑娘这是……?”
她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我,突然伸手就要落下一巴掌。
我一时怔住,灵犀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厉声道:“你干什么?”
王如筠眼圈瞬时红了,凄厉叫道:“我干什么?你又干了什么?都是你!都是你!你要害死庞诣了,你知道吗?”
我看看她,又看了看灵犀,灵犀冲我摇摇头。
我让灵犀松开她的手,问道:“你说庞诣怎么了?”
她像是终于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跌落在地:“二皇子查了庞家,抓了庞诣,听说已经用了大刑了,庞诣半条命都没有了。”
她眼泪一串串掉下来:“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是故意接近庞诣的,是不是?都是因为你……”
严栩抓了庞诣,还用了大刑?
她还在不停地喃喃道:“你要害死他了,我要怎么救他,我要怎么救他……”
突然,她扑到我腿边:“你救救他,二皇子不是喜欢你吗?你救救他……”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仿佛从来都不认识她。
在戏楼与我说那番话之前,她给我的印象,不过是永远跟在江惜文身边的一个唯唯诺诺之人。因着不如江惜文嚣张跋扈,她仿佛只是江家小姐随身带着的一个物什,让人有时都会忘记她的存在。
人人都道她想进宫,却原来,她也有喜欢的人。
而这个人,是庞诣啊……
眼前之人虽看着疯癫了些,但事关庞诣,我还是回府找到非翎:“二殿下今日可在?”
非翎道:“二殿下,今日应该是在的,云姑娘要……要去找殿下吗?”
我点点头:“因着比较急,你就别通报了,直接带我去吧。我去问些事情,不会耽搁二殿下时间的。”
非翎带着我到了太守府,至正此时正守在严栩房门外,见了我虽一愣,但也赶忙给我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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