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此话一出,班级其他同学偷瞄时曳的视线又变得复杂了些。就这物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难度,摆明是让时曳请家长的意思。不愧为拥有见家长狂魔称号的老师。
长腿大步迈开走上讲台,随意从置物盒里挑了根蓝色粉笔,宁涧偏头简单看过题,抬手写下个解。
徐则没来得及说做不出不用勉强,就见少年再次落笔,公式字符写得好看流畅,遇着需要草稿本计算的步骤,他也只是缓了一秒便写出准确答案。
一时间,三班内只听得见粉笔与黑板碰触时或轻或重的咚咚声。
到最后,徐则眼底的试探早已变成遇见优秀后生的喜爱狂热。
宁涧写出来的解题步骤比他参考标准答案后预设的解题思路还要简单,却更能让人看懂。年底的物理竞赛,他心里多了个推举名额。
放松靠着椅背,时曳手指轻轻摩擦下巴,凝望台上笔挺身影的目光带着了然,瞥见其余大气不敢出的同学,又觉得好笑。
不是她盲目吹牛,宁涧本是诞生于天空的精灵,妥妥的天选之子。物理这类知识,那是刻进他骨子里的一点就通,俗称天赋。
他物理好,她却连及格都困难。
她语文好,他却连作文都无法写完。
他俩便是这般,天生的死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宁涧:呸,你别胡说,咱俩这叫互补,契合度爆表。
……
英明神武(并不)的二云发问:今天五二零,大家遇见有趣的事情了吗?
第7章 07
一场毫无悬念的做题游戏草草结束,路过方才刻意出言挑拨怒气的周恬恬时,宁涧脚步暂缓,纤长睫毛盖住大半狭长凤眸,极好遮掩了内里涌现的厌恶。
“这位同学,请问你家是住海边的吗?”
没想到这个从京都来,看起来就很高贵清冷的男生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周恬恬望进他那双幽深璀璨的眼瞳,下意识摇了摇头。
“又或者,你脑袋后边还长了两只眼睛?”
宁涧嗓音凉得像秋日清晨的霜,蓦然打散周恬恬生出的所有绮丽幻想,刚染上浅粉的脸颊归于惨白,她双手握成拳头,愤然怒视他。“你什么意思?”
“啊。”干净眉梢微挑,宁涧故作认真观察她的后脑勺,轻声笑笑,“没有?你说时曳专门选在物理课睡觉,我还以为你成天观察她,对她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心思呢。”
听见这话,周围学生连同徐则脸色微变,纷纷用打量的视线瞧周恬恬。
面颊止不住发烫,周恬恬猛然站起,双眼鼓得溜圆,狠狠瞪视宁涧,带着某种掩盖心虚的情绪大声反驳:“我对时曳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心思,你别胡说。”
因为上周楼梯间站错队的事情,现在还有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可不愿意再背负什么莫名其妙的罪名。
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宁涧挪脚往前走了步,在周恬恬以为就此结束松口气时,他又换上副嫌恶的表情看她。
“既然如此,想来你是天生爱管闲事,瞧见根下水管道都要凿个洞拿吸管尝尝味道的,八婆。”
原本还带着些细碎声响的教室彻底安静下来,周恬恬眼眶逐渐发热变得滚烫,鼻腔酸涩,脑袋里嗡嗡地重复着宁涧说的话。
她撇撇嘴,哇地一声趴到桌子上,抽抽噎噎哭出来。
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小屁孩,心思歹毒脸皮还薄。
成功怼哭了人,宁涧没半分不好意思,偏头嗤笑一声,背着手微微晃悠脑袋走回座位,鞋尖踢开板凳,大喇喇坐下。
当他面莲言莲语暗讽漫漫,谁给她的勇气?
“徐老师,我做的题没问题吧。”
流畅下颌轻抬,似乎没听到盘绕在空气中的呜咽声,宁涧眼皮微掀,单手敲击桌面。清脆响声激得因此场面陷入震惊的人霎时清醒。
没想到宁涧还能整这么一出,徐则半晌没缓过神,抬手颇为尴尬地抓了抓脸,嗓子像被石粒沙尘糊住了,“嗯,没错,完全正确。”
恰逢下课铃响,徐则迅速收拾好自己带来的书本水杯,摆手说完下课二字抬腿就往教室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收住脚步回过头,暗藏期盼的目光落回他刚挖掘的好苗子身上,“宁涧,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徐则这类老师自认不是傻子,方才闹这么一出,明显是周恬恬理亏无力辩驳才以哭来收尾。啧,还是要找机会和老罗谈谈,学生心理健康也很重要。
至于宁涧,嘴毒也没多大问题,说明人是非分明,具备强烈的正义感嘛。
-
单手支棱下巴,另只手对宁涧比出赞的大拇指,时曳朝前方搁座痛哭的周恬恬努努嘴,“几天不见,您这嘴贱的功夫,倒是日益深厚啊。”
嘴角轻扬,宁涧向门口眼巴巴遥望自己的徐则点点头,理了理衣襟起身,“你知道,我就看不惯这种阴阳怪气到我面前的人,和你没多大关系。”
“得,我还没到这么自恋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地步。”时曳翻出白眼撇嘴摇摇头,谁稀罕。
目送宁涧离去,坐时曳前排的文艺委员段琉璃霍然转过身,双眼亮晶晶盯住她,“时曳,我有一个很好的想法。”
受不住如此明亮透彻的目光,时曳身子靠着椅背,脚下用力往后挪了挪,敷衍扯出个笑:“什么想法?”
书中并未描述过段琉璃这人,单就近来两三天的接触,时曳觉得这是个实心眼,也没啥坏心思。
权当时曳和以前一样有些害羞,段琉璃干脆搬着凳子换个面,手指扒拉住她的桌沿,白净小脸露出灿烂笑容。
“你知道,十一月份就是咱学校校庆。而我身为文艺委员,需要带领班级排练个节目。”
大致猜到段琉璃隐晦含义的时曳慢慢点头,轻轻嗯了声,“然后呢?”
嘟嘴昂起脑袋仰望天花板长叹,段琉璃秀气眉头微微蹙起,搭桌沿边的手指纠结抠在一处,“可你也知道,去年高一我排的节目,拿了全校班级表演倒数第一。”
“而林婉清所在的十八班,获得正数第一。咱们高一那年,过得多惨呐。”
听到这儿,时曳脑子里滕然回想起去年三班学生连轴转着打扫学校卫生的情形,恬淡面色黑沉了些。
同诺中学的传统,除去班级卫生需要各班自行打扫外,学校还将各个区域划分成多个小块,由各班班主任抽签选择打扫位置。
当然,倘若实在受不了校内洒扫区域,可以坚持到校庆逆风翻盘。成功拿到最受欢迎称号的班级,有权转交打扫区域。
高一,文十八班负责校门大厅,每天早中晚都需要擦拭并拖地,位列全同诺学生最不想打扫的区域前三。校庆后,就成了三班的工作。
高二,据可靠消息,十八班的班主任抽中了垃圾库周边的清扫工作。
多出几分认真,时曳往前移动,双手放上课桌,杏眸揉碎亮光,语调沉缓:“你给我仔细说说,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见时曳愿意接茬,段琉璃兴致更高。眉眼透出从心的愉悦,神神秘秘对她招手,两颗脑袋几乎要碰到一处。“我觉得,今年咱们班可以排个相声。”
满腔熊熊燃烧的热情火焰恍若遭遇特大号冰山垮塌,悉数惨遭扑灭,丁点火星都未能留下。
时曳脖颈微抬拉开距离,眼尾上挑,瞧着兴奋之意快要从头发丝冒出来的段琉璃,试探开口:“难道,你想让我去?”
段琉璃自来熟地握住时曳的手,心里感慨居然这么软,偷偷用力抓得更紧,激动肯定,“对,你和宁涧这么会说。你捧哏他逗哏,岂不是完美?”
从未经历过这种亲密接触,时曳默默咽了咽口水。极力绷紧身子,与段琉璃饱含期待的双眼对视,她脊背稍弯,坚定摇了摇头。
“不行,其实我和宁涧不熟的。且不说我和他都没认真学过相声这门文化,要让我和他站一块儿说相声,那不超过两分钟就能变成一场打戏。”
本以为能劝退段琉璃,时曳一口气还没呼出一半,却见段琉璃小鹿般的清澈双眼闪出名为欣喜的光,偏淡的唇张开又闭上,最终举起双手对她比赞。
“真的吗?你俩还会打架!像电视剧里边那种唰唰唰可太棒了,足够新奇,我们班绝对能拿第一名。”
樱色唇瓣愕然张开,时曳眨眨眼,“咱们校庆能玩这么野的路子?保安叔叔不会带头赶咱下去?”
万分感慨自己居然到现在才发现时曳这个宝藏的段琉璃猛然抬手拍上脑门,想起什么似的,丧丧垂下肩膀,瘪嘴点了点头。
“你别说,真要这样搞的话,咱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内定倒数第一。”
伸手假装无意,实则目的明确慢慢向段琉璃微炸的栗色羊毛卷长发靠近。指尖触碰到柔。软蓬松又带了些粗糙的头发,时曳满意喟叹一声,跟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也别太担心,校庆的事咱们之后可以一起想办法。”
在她时曳的人生中,除了不太乐意学习的物理外,其他事情能拿第一就必须拿第一。实在拿不到,就创造条件拿第一。
反正,输了就要跑去帮别人清理垃圾库什么的惩罚,她拒绝。
再度抓住时曳轻抚自己脑袋的小手,段琉璃咧嘴笑开,语调上扬,“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瞅着眼前笑得明朗真诚的小姑娘,时曳眉眼微弯,樱色嘴角勾勒出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弧度。
难怪,人类女孩很多时候都喜欢结伴。
这感觉,好像,也还不错嘛。
-
宁涧从徐则办公室回来时距离上课时间还剩两分钟,他面色寡淡,长腿放在课桌下闲闲伸直,随手翻出下节课要用的书。
时曳手肘往右侧移动碰碰他的手臂,“叫你过去什么事?”
手指在空白干净的语文书上画着圈,宁涧侧过脸对她翻出白眼冷嗤一声,“你猜,人类就是麻烦。”
掌心托住下颌,察觉出他语气中的不喜,时曳猜测,“莫非,是让你去参加什么比赛?”
以前宁涧就不喜欢搞这些东西,他愿意主动去探索挖掘感兴趣的知识,但讨厌借由参加各种看似考验天赋实力,实则为了达成自己某种私欲,而非实实在在喜欢的比赛。
他向来觉得麻烦。
冷冷嗯了声,宁涧单手支棱下巴,“徐则还用班级荣誉学校荣誉来给我施压,以为我在乎这些?”
在京都的时候,考试上学他全凭心情参加。他是为漫漫才转来的同诺,其他人的相关利益,干他屁事。
知晓他的性子,时曳眼眸提溜转两圈,“你说的没错,但这个竞赛吧,有个人绝对会去。”
淡红色薄唇牵扯出近乎讥讽的笑,宁涧舌尖轻舔后槽牙,无所谓应着:“谁?”
“顾期修。”
时曳樱色唇瓣一开一合,嗓音软糯得像刚出笼的散着芬芳香气的桂花糕。
话落,宁涧猛然变了脸色,放桌面的手缓缓握紧,歪头对她露出晦暗不明的笑,“我忽然乐意参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曳:顾期修也会去,你不去他就拿第一了。
宁涧:去,必须去,狗才不去。
还在补牙的顾期修:duck不必,我有点累,还想哭。
第8章 08
三班早自习向来是语文英语轮着来,周三恰好是宁涧整个学习生涯中最讨厌的语文。
受不住狭小教室内比丛林蚊蝇还要吵嚷的声音,他扯开语文书盖在自个儿脑袋上伏低身子,试图抵挡身侧之人的骚扰。
高高瘦瘦的男生恨不得缩成团钻进洞里消失,像只极力挖洞掩藏自己的土拨鼠。
时曳抿紧唇,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状,使劲抢下宁涧放上头顶的语文书,而后啪的一声拍他桌面,细白手指戳在其中一篇需要背诵的古文上。
“背书,少在这儿消磨时间。”
目光寸寸巡视过书页上印刷的‘之乎者也’,宁涧眼眸转动望向天花板,干脆双手交叠偏过脑袋,就不看时曳。
不,今天即便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背诵这种课文的。
见宁涧一副‘我就不看书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熊孩子模样,时曳稍移身子呼出口气,右手捏成拳头欲要砸上他脑袋。罗成勇忽然从前门走进来,锐利询问的目光直直扑向她。
想起昨个晚自习下课后,罗成勇逮住自己在办公室内眉心紧皱苦心教育的情形,时曳瞬间撒手伸懒腰,接着无比自然随和地收回手。
嗯,临危不惧,一点错漏都没有。
瞅见时曳缩手捧起书认真阅读,罗成勇压下了然的笑意,也不戳破她的小动作。
抬手凌空拍了拍,罗成勇笑呵呵踏上讲台,“同学们,很荣幸,我们班又有一位从京都转学过来的同学。”
听着声响,众人抬眼看去,紧随罗成勇尾音走进教室的,是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高大壮。
男生身高一米九往上,宽大运动服也藏不住他手臂的健。硕肌肉。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看起来整个人透着股爽朗劲儿。
面对几十双眼睛的打量,男生不显分毫羞涩,咧嘴露出整齐大白牙,声音好似在人耳边砸响的锣鼓。
“大家好,我叫谢松赫,是从京都转学过来的。从今天起,我就是咱三班的一份子,希望大家能喜欢我。”
利索做完自我介绍,谢松赫咧嘴笑着,视线从里侧靠窗第一排往后移动,瞅见撮从书堆里冒出的雾霾蓝偏黑的头发时,他嘴角又扯开许多。
“罗老师,我自个儿去找个位置坐,您甭客气了。”
大喇喇对罗成勇摆摆手,谢松赫麻溜往目标地移动。完全看清倒数第三排座位上表情瞧不出喜怒的宁涧时,他一巴掌就往人肩膀拍。
距离不过零点五厘米时,一只纤细却格外有力的手捏住了谢松赫的手腕。
手臂忽然脱力般下垂,谢松赫顺着瞄过去,便见长相乖巧精致,感觉稍稍使点劲儿就能轻易捏碎的女生一双晶莹剔透的杏眸盛装一汪结冰池水,正寒着脸凝视他。
卧槽,南方妹子这么猛的吗?
“你想打他?”
高大壮看向自己就消了音,时曳细细眉梢轻蹙,空出来的左手点在宁涧发旋上,嗓音低沉压着怒意。
听着声,再和脑子里某个画面对比上,谢松赫连忙摇头,末了俯身贴近些,试图将时曳看得更清楚。
再出口,他的声音藏着某种刻意压制的激动,“你就是时曳吧。”
“是我。”微微颔首,时曳目光移到自谢松赫进门后就没吱声的宁涧脸上,眼尾轻挑,“你认识的人?”
“认识。”拿开时曳捏住谢松赫手腕的手,宁涧小心捏了捏,眸底升起细碎亮光,“他是我在京都的好朋友,兄弟。”
5/48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