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原图折叠好放回去,也顾不上晾干,匆匆折叠塞进怀里。
仔细检查,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他待了也有一段时间了,调整一下面部表情装作极不耐烦的一甩帐帘,对帐外的亲卫说道:“和我爹说,我来过。”
边说边大步离去,很快转了一个弯,将灯火通明的大帐抛在身后。
陶治这才大松一口气,当下也不迟疑,匆匆忙忙大步回了自己帐篷。
吩咐巡逻士兵不得入内后,他掏出描好的图,打开细细看过后,又想了想,然后将标了赵离忧行军路线的那一小部分撕下,其余的多一点都不给。
剩下的一大块,他根本就没描,也是为了图快,而且也为了防申松,揣上那一小块,匆匆出门去了。
去了申松营帐,将那小块交给他。
申松一拍他的肩膀,大笑一声,低声道:“贤侄放心,他必死无疑!”
“得到钱财,到时分你一半。”
钱财不钱财的陶治并不是很在意,能干脆利落拔除赵离忧这个眼钉肉刺,才是他最重视的。
好在,他很快就要消失了!
陶治心里就好像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样,回自己帐的路上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半路上,他碰上巡营回来的赵离忧。
赵离忧一身玄黑铁甲,身后亲卫高举火杖,火光映照铁甲泛着幽冷寒光,衬得他面色冷峻,挺拔的脊梁,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叱咤风云的无双气势。
若是平日,陶治必然是又嫉又恨,只是今夜,他一刹那的嫉恨后,瞬间转为畅快。
明日过后,你还有命活?
哼!
陶治看了赵离忧一眼,也不打招呼,直接转身扬长而去。
赵离忧心里疑惑,这陶治看起来和平时有点不大一样,于是,问齐和颂:“这两日,陶治有什么动静?”
盈珠说的话,他一向都放在心上的,因此便让齐和颂命人留心一下这个陶治。
齐家树大根深,齐和颂的人陶治也陌生,正好能用。
齐和颂想了想便说:“也没什么异常的。”
他想了想:“若要说不一样的,就是这两天和他那位未来岳父申松多走动了几回吧?”
“申松?”
和未来岳父多来往两次,其实也并不稀奇,陶治平时就和申松走得近。
不过赵离忧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对旁人情绪尤其敏锐,他察觉到陶治方才的目光一种异样的冷意。
可再怎么盯也没有办法得知陶治和人说了什么。
莫非,他真想?赵离忧冷冷一哼。
齐和颂说:“就他这么点人手,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咱们留神些就是了。”
说的也是,立了片刻后,一行人转身回去。
赵离忧回到营帐,陶鸿光后脚也到了,却原来是公务,高邵将军有一些话嘱咐诸将。
说完正事,舅甥闲聊几句,陶鸿光差不多要起身走了,赵离忧忽问:“想要问问舅舅。”
“哦?说来就是。”
“军人事复杂,若有人嫉恨我,想要对我不利,当如何?”
陶鸿光脸色一冷:“自当尽力还击,先下手为强!”
赵离忧点头,沉声说道:“谢舅舅教诲。”
赵离忧是个聪敏的,陶鸿光也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匆匆赶去下一处。
赵离忧送出帐,目送片刻后,他缓缓收回视线。
申松在陶治离去,他拿住他送来的图纸,也不动只静静等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提着食盒的亲卫来到帐前,搁下食盒打开,却先不忙摆膳食,而是从取出一个一大块皱皱巴巴的碎纸。
“主子,都在这了。”
碎纸打开,赫然竟是刚才陶治扔了的路线图其他部分。
“很好。”
申松也露出欣喜之色,碎些没关系,还有一天时间,肯定能拼上。
此次必能一举大败并重创榆谷军,说不得,他有生之年还有机会回到族里。
想他这二十年来,小心翼翼隐藏,一点点往上爬,他如今已是榆谷军内细作军职最高的,负责榆谷暗地里的一切大小事务。
说的是只想得些钱财,自然是哄骗陶治的,实际申松的图谋比他想象大多了。
“立即送出去,切忌小心,不得有差池!”
申松小心碎纸交到亲卫手里,对方郑重应了,小心翼翼放回食盒。
申松又问道:“陶治那边,没露痕迹吧?”
“主子放心,没有。”
“好,去吧,小心些。”
“是。”
深夜,一封紧急暗报送回北戎大营。
直接惊动了大部落长于建,他披了衣裳冲出,一看,大喜,立即命人连夜拼凑。
帐内灯火通明,天蒙蒙亮时,路线图终于被拼出来,并重新描画。
于建领着一众心腹和大将,仔细揣度推敲,最后断言,这路线图是真的。
于建高兴的仰天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有了这路线图,他们胜券在握!
虽这只是四路分兵之一的路线图,但一旦全歼左路,必让敌军震惊措手不及,只要提前布置妥当,趁此大乱,必能彻底大败这十二万榆谷军!
榆谷大营的守军也就剩几万而已,乘胜追击,若顺利到时整个义安都会落到他手里!
江门砀县这么地都将是他囊中之物,于建陡然一收大笑,盯住新得那张行军路线图。
这一切的关键,这一切的起点,就在于高邵所领的这一支左路分兵。
必须全灭!
他斜着眼睛瞟了路线图,揣度良久,最后在路线图上连点了三下,“石堡,洮奉,还有荥丰西二十里这处山坳。”
这三个点加在一起,就联动了整支左路分兵。
他眉头一蹙,计上心来:“将月前备的火油都拿出来,全部押上!”
攒这批火油不易,不动声息运输更难,如今,却终于要派上大用场。
翌日午后开始,两军养精储锐,到了天色将黑时,一场大战拉开帷幕。
朱琛坐镇后方,先朝高邵拱了拱手,而后道:“愿诸位将军旗开得胜。”
高邵点头,一挥手下令,“进军!”
他率先打马,大将紧随其后,出了城门,立即分开往四个方向,迅速没入沉沉夜色。
高邵正率左路分兵往西南方向急行军,沟壑纵横,重峦叠嶂,并不适宜大支急行军,奔出没多久,左路军又按照原定计划,再次分成支。
赵离忧领着是第四支,马蹄声疾疾,军靴声急速,他传令:“全速进军,直奔洮奉!”
高邵亲领第一支一万八千人,提刀打马,当先而行,陶鸿光、周胜等偏将副将紧随其后。
疾奔了两个时辰,已深入敌对双方的势力交错的腹地,再往前方不到十里,就是他这支军队的目的地。
他和麾下冯金正要夹击应战而来的北戎一大支分兵。
正当他下令减速缓行,以最小动静逼近之时,哨报突然而至。
“报!”
哨马疾奔而来,未到近前,哨兵带急的声音传来:“禀将军,冯将军一支突然失去踪迹,末将等遍寻不见!”
“你说什么?!”
高邵悚然一惊:“怎么回事,赶紧说清楚!”
战时联系,依靠的都是哨马传令兵,这样大型的分兵作战,哨马更是极多且来往频繁。
一直都好好的,只是这一趟跑过去,冯金一支八千兵马突然就消去的踪迹,左右打马,都寻不见,这哨兵急忙飞马回报。
急急忙忙将自己所见说了出来,大小诸将大惊失色,高邵急问:“其余哨马呢?冯金的哨马有没有,赶紧带上来!”
立即下令停止进军,急急去寻哨骑。
这么一寻,不但冯金一方的哨马一骑不见,就连他底下的哨马都消失了许多,只回来了三两拨。
高邵大惊失色,赶紧下令:“赶紧的,周胜!你亲自过去,看是怎么一回事!”
他立即想到其余四支分兵,赶紧再下令,增遣哨骑去联系。
副将周胜等人领命,匆匆率人去了。
第33章 感觉不妙
高邵举目四顾,深秋夜寒,乌云密布,只有南方天空的几颗暗淡的星星在风中摇曳。
雾气在松林里升出来,丝丝缕缕,借着月色朝松林里一看,刚才还是灰蒙蒙的雾气,真的现出一种淡淡的紫蓝来,若明若暗,仿佛一绺绺紫纱隐去了,雾的紫色也消失了。
一种很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高邵当下也不耽误,立即下令停止奔袭计划,全军靠拢戒备。
“鸿光,你亲自回去,给朱军师面禀此事,并让他立即联系周胜将军!”
方才,他也遣快马去禀朱琛了,但他怕联系不到。
他叮嘱陶鸿光换了普通兵卒的甲衣,绕路,务必将此讯送到。
陶鸿光不敢耽误半分,紧紧揣着高邵亲笔的讯报,换甲乔装,带着几名亲卫,选了个方向匆匆往回冲。
一路上左绕右闪,刻意选崎岖难行的路走,倒是顺利过来了。
只几人越走越心惊,因为他们与一支北戎兵插肩而过,后者来的方向,隐隐一阵血煞顺风而来。
有所猜测,但也不敢去看,只能趴着等北戎兵离开,后者目标明确,非常迅速地往一边移动离去。
两人立即上马狂奔,用最快的速度赶会后方大营。
“你们说什么?!”
坐镇后方的朱琛大惊失色,一目十行看罢高邵手书,又听陶鸿光等人口叙见闻。
“不好,不好!”
心念电转,朱琛悚然:“我们的进军路线图泄露了!”
“怎么可能?!”
陶鸿光等人大惊,朱琛却顾不上细说,立即命讯兵传讯高邵,以及其余二路分兵。
风雨欲来。
朱琛收敛心神,只怕北戎已有全盘计划,路线图也不知是如何泄露的,但尽数泄露应不可能。
现在关键的是高邵的左路!
“左路怎么样?还有哨报吗?!去,赶紧去探!!”
哨马刚遣出不久,高邵第二封讯报的发回来。
他麾下五支分兵只联系到一支,高邵已紧急令两军聚拢了。
其余三路,全部失联。
包括赵离忧所领的洮奉一支。
朱琛心下一沉。
恐怕凶多吉少!
陶鸿光脸色巨变,赵离忧、陶临、陶波,还有陶治,都在这里头!
只是陶鸿光亦全无他法,只听朱琛连连下令,命飞报高邵。
因情况紧急,他已同时下令其余两路分兵,尽力聚拢,且战且援且退。
若高邵麾下那三支分兵真如猜测一般,只怕大事不好。
牵一发而动全身。
明明知道十有八九,但朱琛如今只能期盼,那三支分军情况没有这么糟糕。
焦急等待着,来回踱步,度日如年,气氛绷紧到极点。
正在此时,却有“蹬蹬蹬”一阵急促军靴声至。
“左路有消息回来了!”
朱琛急问:“探的是哪一支的?!”
“洮奉!武卫将军赵离忧一支的!”
蹬蹬蹬的脚步声已冲入,“不是我们探的,是他们那边送回的。”
喊话哨兵已冲入,他身后紧跟着一个浑身尘土血迹、面上沾有斑斑褐红,一看就刚刚浴血恶战一场的报讯士兵。
朱琛急问:“怎么样?你们一支什么情况?!”
自与高邵分开后,赵离忧发现不对,他便率兵一路往东北,绕东直奔洮奉方向。
暗沉沉的夜色,静无声,月亮出来了,亮光一显露,惊动了树上宿的小鸟,时不时传出一阵阵鸟鸣,山风凛冽,在黑夜之间翻腾。
大军五人并行,沿着山坡前行,夜风萧条,树梢摇曳,遮掩了一部分的脚步声。
就这么全速前行着,赵离忧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比高邵那边还要更早一些。
他是与虎贲将军从震联合行动的,两人各自率军一左一右,包抄围袭北戎将领榆东及其麾下两万兵马。
两人约定了时辰,各自全速进军。
这说是一左一右,但其实荥丰都磐这种地貌,注定他们得沿着沟壑左绕右绕。
赵离忧每次战前,都仔仔细细地将地形图分析多次,确保牢记于心。
这次,又添上了一个线路图。
他记得很清楚,距离目的地还有二十多里的位置,有一个极弯曲的狭隘处,他们一度会和从震距离很近。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极近
风声呼呼,大约脚步声是听不见的,但烟尘,多少应能看见一些。
毕竟,脚下是土质极其疏松的黄土地。
正当赵离忧打马,快速转过弯道,他往西边瞥了眼。
就是这么不经意一眼,他剑眉立时一蹙。
秋风猎猎,月亮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了起来,朦朦胧胧的月光洒在渺茫的黄土地上。
上半夜无雾,视野极清晰,本应该隐隐有些月光涌动的西边方向上空,却非常干净,风一吹,树叶沙沙。
“停下!”
赵离忧突然,立即挥手叫停。
他立即一拉马缰绳,沿着几乎垂直的沟壑,直接跃上坡顶。
这么一跃上来,视线更加清晰了,只见正西方向,月色昏暗无光,四下寂然如雪。
“赵兄弟,怎么了?”
齐和颂下马,也找了个位置攀上。
他刚才处在后面位置,视线被遮挡住,且他个人武力没有达到赵离忧这程度,视力有所欠缺,所以看不清楚。
但一上到坡顶就不同了,他顺着赵离忧方向一望,心下一突。
乌云快速移动,弯月被笼罩,天空更加阴沉,铁块般的乌云,同山尖连在一起,像铁笼一样把天空围困住。
此时两人都看得很清楚了,赵离忧齐和颂对视一眼,神色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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