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间,见堂兄来了,勉强挤出一抹笑:“大堂兄。”
谢赋叹了一口气,只拍了拍堂弟肩膀:“既然担忧,那何不把担子挑起来?”
谢创一愣,有些恍然。
“你去和你父亲说,想为父亲分忧,看能不能把蔡将军麾下人马接过来。”
谢赋假装献计,说道:“在你手里就不怕了,等你舅舅伤愈,完璧归赵就行了。”
可谢创年纪太小,光他肯定不行的,谢赋再次建议道:“你再举荐一个你舅舅信任的心腹。”
谢创若有所思暂掌兵马,要么小舅舅,要么堂舅舅,越过这二人却是不合适的。
“只是我举荐舅舅们,父亲未必答应。”
他直觉,父亲是肯定不乐意,到时候不同意,这事儿反而落空了。
得换一个人,那换谁呢?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谢赋,这不,眼前就有一个好人选。
谢创道:“大堂兄,不如你和我一起去!”
越想越觉得可以,堂兄是父亲信任看重的,又是中立的一派,两人关系也极好,最合适不过。
“大堂兄,除了你,其他人只怕都不成了!”
谢赋沉吟片刻,最后点了点头:“也好,等蔡将军伤愈后,我正好把前次之前的人马一并还回去。”
谢创以为是谢耀压着谢赋,不允许他将先前的兵马还回去。
蔡义全部兵马暂时交出,伤愈后肯定得接回来的,正好两股合成一股,一并接回。
谢创觉得正好,当然他也没自作主张,他让堂兄回去等等,他梳洗后就来,实则想趁着这些时间寻小舅舅和堂舅舅来问问。
谢赋恍若不知,微笑道:“好,我也洗洗,你别急。”
说完,转身出了帐篷。
心里却是已经有了八九成把握,蔡义胞弟和堂弟脑子没有蔡义好,想不到那许多,必会赞同的。
至于他那叔父,如无意外,应该也会同意。
就算只有一个月,也足够了。
他垂了垂眸,快步离开。
谢耀确实也在思索这个问题,蔡义带着兵马来投,跟随他征战多年,立下汗马功劳。
所以这回负伤,他想趁机夺了蔡义兵权,却是不合适的。
但就这样毫无保留放过,他又不甘心。
所以,他不愿意让蔡义两个弟弟接掌。
而且也是因为这两人头脑实在不怎么样,若是遇上突发情况,很容易应对不了。
正当犹豫的时候,谢赋和谢创来了,一见六子,他眼前一亮。
谢创是蔡家血脉,他挂名接手,蔡家人肯定会同意的。
只不过,他却还需要挑一个辅助的人。
只是挑旁的大将或者蔡家人的话,那事情岂不是回到原点?对他而已没意义。
倘若这两边都不挑,那还能挑谁?
谢耀目光不禁落在同来的谢赋身上。
但他顿了顿后,却微微垂眸,另有少许犹疑。
谢创已单膝跪下,道:“父亲,儿子想为你分忧!儿子都来很久了,既入了营,当不负父亲威名!请父亲允我!”
谢耀笑道:“你还小。”
谢创急了,侧头看正微笑看自己的堂兄,又说道:“所以我特地请了大堂兄来了,大堂兄能带我!有大堂兄在,父亲还不放心么?我会听大堂兄的!”
“哦?”
这正合了谢耀的思路,瞟一眼一直安分且信赖自己的侄儿,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好,都是好孩子!”
谢耀站起,拍了拍二人的肩,笑道:“你舅舅负伤了,既然如此,你暂且就将把舅舅的担子挑了起来吧。”
又看谢赋:“和你大堂兄一起。”
他打算,届时再借谢赋的名义刮下蔡义一层皮,然后就顺势提拔一个新大将,将谢赋上兵权移交,或者让谢赋当个副将。
不,还是给他里留些许兵马,继续放在身边吧。
谢耀笑得和蔼,对谢赋说:“叔父将你弟弟交给你了,你看着他。”
谢赋微笑谦和一如往日,应道:“遵令!叔父放心。”
谢耀心里的石头落地了,随即展眉一笑:“好!”
谢赋微笑未变,瞥了一眼谢创,又瞥一眼身边的叔父,微不可察的挑了挑唇。
谢创十分严肃应了,而后端正告退,和堂兄一起出了帐。
谢赋跟着他一起,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
才撩起帐帘,迎面就遇上了龚定。
龚定行礼道:“六公子。”又朝谢赋拱了拱手。
谢赋谢创,忙拱手回礼,谢创道:“龚先生是来寻父亲的?我们先回去了。”
“两位请。”
龚定立在原地目送二位公子走远,这才转身入帐。
“龚定来了,快坐。”
谢耀招手让龚定坐到身边来,顺便将方才决定给说了一下,“暂时先这样,等这几月我按战功再提一个人上来,然后再给挪过去。”
龚定不自觉蹙了蹙眉。
谢耀见了,忙问:“怎么了?可是这安排什么不妥?”
龚定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头绪,摇头道:“没什么。”
事情商量好之后,龚定回去后没有立即处理事务,而是出神沉思。
龚定盯着晃动的烛火,想起了已去世的谢铄。
还有,谢赋。
谢铄被擒身死,就连谢耀也一再劝他,说当时情况如此,你已经尽力了,不必自责介怀。
事后也已反复审查过了,确实没有任何人为的疑点和痕迹。
只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就是因为这种违和感,他反复回盘当日事情的经过,又把知情者们来回问了一遍。
这么一仔细思索,他不免注意起谢赋。
因为整个事件当中,他是最大的得益者。
他是谢耀继承王府才来的,他没刻意打听过什么前尘旧事,但是,老王爷和前王子同一年一个病逝一个意外身故,这么大的事他总是有所耳闻的。
还有他发现谢耀对侄儿的态度有些微妙,是极疼爱极看重的,但始终拢络在身边没有放出去。
龚定是个聪明人,他隐隐有所查觉。
在这种前提下,对于谢赋这个最大得益者,他难免生了几分疑心。
不过一直以来,他谁也没说,这事大又涉及主家阴私,在无任何证据的情况他也没有说出去。
直到今天,又是兵权,又是让谢赋辅助其公子,这和谢铄当初极其相似!
当时一听之后,他心思不禁又多了两分怀疑。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真的,加上蔡义那五万兵马才六万多,翻不出什么大浪。
最终,他还是没打算将疑心透露,只招来亲卫,吩咐几句,“仔细些,切不许惊动其他人。”
他让人私下留意一下谢赋。
而谢赋,他和谢创持兵符去接掌了蔡义麾下兵马,由于事前通过气,所以很顺利。
蔡义麾下部将才回来,两人紧接着忙碌起统计伤亡等战后事宜。
谢赋丁点没有把谢创撇下,而是很仔细地指点,又说了许多窍门,兄弟两个一起把军务处理妥帖。
谢创很感激,蔡义两个弟弟见了也满意。
两人忙到深夜,才算暂告一段落,谢赋把堂弟送回营帐,又笑着安慰和夸赞几句,才转身回去。
李骏一直压抑着喜色,入帐后再按捺不住,他有些激动:“公子我们终于事成了!”
他们的谋算,今日终于跨上了一个新的阶梯。
谢赋也很高兴,谢创他有自信能轻易摆布。
今日得蔡义兵马五万,再有他明面上的一万,然后加上父亲就给他的隐藏在谢耀军中的十万亲信军,共十六万。
足以占据锦州军的五分之一兵力。
到今时今日,终于达到他的预期,动手的成功几率提上来了。
只要操作得好,他会如愿以偿的。
“谢耀。”
这个名字缓缓溢出唇,他满心愤恨,“二十年了。”
李骏有些担心:“主子?”
谢赋很快恢复平静,转移话题道,“南颍那边有何进展?”
李骏道:“暂无,南颍一切如常,并不见异样,傅大公子十六还去了常邑盐场,据探是盐场出了些乱子。”
谢赋皱了皱眉,难道真不是砀县那边来信?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莫名感觉,仿佛有什么情况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让他有些不安,想了想,谢赋铺纸,提笔,他决定写一封信给傅承,试探一下。
信中不经意的试探就藏在字里行间,按照谢赋对傅承的了解,他的回信,很可能或多或少带回一些他想要的内容。
将信交给李骏,道:“发出去。”
“是!”
这一封信先去了芜城,然后转往南颍抵达南颍后,明面转向盐场,实际快马悄悄送往了卑邑。
傅承拆开一看,勃然大怒。
往日不知还好,如今洞悉了谢赋真面目,这封信掩藏在底下的意图简直原形毕露。
怒过之后,眉目一片冰冷,提笔面无表情回了一封信,将谢赋搪塞过去。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送回去。”
说完,他拿起案上最新发回的讯报,直接去了赵离忧的书房。
这份信报很详细,说了蔡义负伤后发生的所有事。
“很好。”
赵离忧很是满意,他站起来,环视在座的诸位心腹大将,沉声道:“演兵养马,准备开春后的战事。”
这个新年热闹过后,刚开春,堆积的霜雪开始消融,天气回暖。
这就意味着,大战开始了。
谢耀正蠢蠢欲动,赵离忧即点兵全线压上。
连日来,各种兵马调遣粮草押运,宣和的粮草军备已经移至卑邑了。
明日,赵离忧将率大军离开卑邑,东进和齐弘化等将汇合。
卑邑的气氛一下子就绷紧起来。
大战在即,赵离忧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对盈珠说:“阿珠,若顺利,此战我必杀郁宏谢耀!”
还有谢赋蔡义等等人,将多年仇人踏在马蹄下,用血洗刷掉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
赵离忧头脑越发清晰,战意越发激昂。
只回到后院进屋,看着盈珠那张柔美的脸庞,他却生出了浓浓的不舍之意。
他亲吻她,这次若顺利,他们很快就要成功复仇了!彻底解决这些前尘旧恨。
四更,赵离忧就起了。
往日总睡得很沉的盈珠,他一动,她就醒了。
天黑着,卑邑内外火光照亮了整座城池。
齐和颂陶临陶波等臣将已经来了,正披甲骑马等在大门外,等待赵离忧率大军而出。
盈珠亲自为赵离忧披上帅甲,帅甲艳色赤红,他肤白如玉一身戎装,在火光的映照下,俊美非凡。
他略带厚茧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轻抚片刻,又拉了拉她的斗篷,“我会每日给你写信,你不用急回我。”
盈珠整理好他帅甲系带,轻轻退后一步,笑着说道:“离忧此战必胜!”
“好!”
他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肩,紧紧收拢,俯身在她眉心印下一吻,转身大步往外。
盈珠乘车至北城门下,登上高高的城头,目送大军开拔。
一身戎装的赵离忧纵马扬鞭汇入城外大军。
盈珠举目远眺,大军如潮水般往东进发。
赵离忧再一次和谢耀郁宏面对面,一上来就是一场正面大战。
双方陈兵的最接近处,相距不过三百丈。
谢耀郁宏能清晰看到砀县军猎猎而动的赤红帅旗。
郁宏一见就暴怒,大怒吼道:“孽障!老子定将你挫骨扬灰,方泄我心头大恨!!”
阵前兵卒齐声呐喊,将声音送至砀县军前。
赵离忧勃然大怒,只不用他开口,齐和颂已打马而出,喝道:“丢兵弃甲的落汤狗休得大言不惭!可敢与你齐爷一战?!”
砀县军一阵哄然大笑,郁宏怒不可揭。
锦州大将大喝一声:“小子,爷爷来会会你!”
第90章 识破
说着驱马而出,打马,瞬间战在一起。
大战几十个回合,谁也赢不了谁。
谢耀眼见无法在阵前斩杀敌将以大振士气,也不再拖,趁对战二将稍稍分开,鸣金召回麾下大将。
谢耀配剑出鞘,直指敌军,大喝一声:“将士们,全力冲锋!!”
赵离忧也反手一抽腰间宝剑,沉声道:“传令!全力进军!!”
鼓声隆隆,双军呐喊震天,瞬间战在了一起。
双方都非常谨慎的,阵势既攻且守,稳住自己的同时盯紧敌方。
谢耀用兵沉着老道,赵离忧也不急,他唯一做的就是借着战时引着锦州军四下进退挪移,不停地变换地形。
他是在给谢赋聚拢人和寻找有利地形的是机会,将各部兵马及主将放到合适的地方去。
但战事到后场,这个战场会发生变动的,可能根据主帅调整变动,也有可能因为突然情况主动冲上或退后。
战事初次拉开帷幕时,赵离忧这么频繁着引着锦州军进退挪移,正是给谢赋不着痕迹聚拢兵马的机会。
不过,他和谢耀强弱差别还是很大的,且他谋求的是取而代之,而不是仅仅杀了谢耀。
眼下正处于砀县大军的大战之际,他可不敢明目张胆内战,否则赵离忧一挥军,就全完了。
在赵离忧不肯当借刀杀人那把刀的情况下,他就需要一个合适的地形,合适的时间,来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杀死谢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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