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朋义一副被震惊不小的样子,急忙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下官也不清楚,这就遣人去问问。”
说完叫来一位姓刘的县官,让他去把其中一位赶鸭人叫来问话。
很快,刘县官带着一位大概五十多岁的赶鸭人小跑着过来了。
刘县官对赶鸭人说道:“那老汉,你是谁雇来的?怎么回事?你跟各位大人说清楚,不得说谎!”
赶鸭人上前一步,跪下叩首,偷眼扫了一圈,见眼前都是贵人,急忙把头低下,有点颤颤巍巍地回道:
“回各位大人,小老儿家住西姜庄,名叫王才,前几日郡衙里的唐主簿派人来寻找赶鸭人,说是为了消灭蝗灾,小老儿正好家中无事就报了名。
我们一共十七人,于昨日来到南江村,嗯,果然如主簿大人预料的那样,鸭子一到就把蝗虫压制了,一天的工夫,南江村的田庄里基本都看不见蝗虫的影子了。
今日一早主簿大人又派我们来到南乡村,这里的蝗虫之前就多数已经去了南乡村,呵呵,要我看啊,今天用不了多达一会儿就能把蝗虫消灭干净。”
名叫王才的赶鸭人说完,刘县官正色问道:“你所言可属实?”
王才急忙回道:“小老儿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若不信可以再问问其他人。”
陆朋义听完眉头轻蹙,心里总觉得有问题,但唐主簿是他的属下,如果他在此时提出异议,又担心把自己牵扯进去,本来这几天他就感觉眼皮子跳个不停,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左思右想,没有说什么。
陈乾一已经从郑仁那里知道了林弱弱说收购鸭子的事,这会儿一见田庄里的情况,心里一阵冷笑,默不作声在一边冷眼旁观。
果然,王才信誓旦旦地说完,太子先开口了。
“想不到,雷州郡还有这样的人才,陆大人,这唐主簿可是你的下属?”
陆朋义听太子问话,上前回道:“回太子殿下,唐思成时任雷州郡主簿,正是下官的属下。”
他本想说“至于此事的原委,下官需要再进一步核实。”可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话音一落地,只见薛怀仁上前两步,来到赶鸭人王才身边,表情严肃地问道:“既是唐主簿的主意,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你们过来?”
王才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陆朋义拱手道:“回薛大人,唐思成遵下官之命,这几天坐镇府衙,处理日常公务。”
薛怀仁抬手轻捋了下须髯,面无表情地问道:“那陆大人对此事可知啊?”
陆朋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鬓角渗出少许汗渍,但言语依旧沉着,回道:“回大人,下官不知。”
毕竟为官多年,此时此刻,他已经感觉到此事不妙了,不敢再贪功,而且,他第一个不相信这个主意是唐思成想出来的。
自打他来到雷州任郡守,唐思成就是主簿,他对这位下属的了解,可以说知根知底,他有几斤几两,他太清楚了。
雷州郡的蝗灾闹了快一个月了,先后已经有十几个村镇遭灾,如果他唐思成有这脑子,还能等到现在?
除非他是故意想等太子来了,想独自邀功。
可太子一行是在启程近一半时间的时候,才通知他们的,这样的话基本不存在后一种情况。
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不知是谁的功劳,又被他给贪墨了。
这些年,若不是他家的银子铺的太厚,陆朋义哪能容他到今天。
薛怀仁听到陆朋义说“不知”,冷笑一声道:“呵呵,有意思,你的下属想了这么行之有效的方法灭蝗,而你这个上封却不知?有趣!”
太子还想说赏赐有关人员的话,但一看薛怀仁的眼色,就没敢再说什么了。
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安静,王才跪在地上,心里无端有点紧张,感觉事情不像差官说的那么简单。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想收回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忍着,浑身有点哆嗦。
薛怀仁今年四十多岁,只是长相老成,不苟言笑,在朝堂上又大权在握,周身气场强大,他站在那儿,无形中就给陆朋义和几位县官以莫大的威压。
他抬眼望向不远处那些欢快捉虫吃的鸭子,手捻须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句:“陈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陈乾一本来不想说话,事实如何他已然清楚,只是想借此看看几位大人在里面扮演的角色,结果很失望,看来这件事,很可能是那姓唐的主簿一个人的主意。
听见薛怀仁问话,他自然知道是问自己,也不便于装糊涂,于是冷声回道:
“既然连陆大人都说不知情,显然已经不符合常理,那何不直接问问这位唐主簿呢?
不过,晚生认为,为今之计,奖惩都不急于一时,既然这个方法有效,不如等到这些鸭子一举把蝗灾解决了之后再去询问也不迟!”
第79章 都带走
薛怀仁闻言点点头,心里暗暗感叹“此子果然不俗,这个年纪能如此沉稳,不容易,可惜不是我的人。”
随即回身看着身后风姿卓绝的少年,和蔼地笑着说道:“陈大人所言极是。”
说完又看向其他人,问:“几位大人意下如何?”
侯春急忙附和:“下官以为陈大人说的有道理,何不就等这蝗灾彻底消灭,再去考量事出之因以及奖惩相关之人。”
随行的一众地方官员也都拱手称是,附和侯春的说法。
太子最后总结道:“那就这样,孤与诸位大人一道,静等这鸭军把蝗虫全然消灭,再回雷州,到时候再做定夺。”
之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赶鸭人:“王才,你去继续赶鸭吧,孤让人准备了茶水,供尔等饮用,盛夏虽过,但正午天气依旧炎热,看你们很多人也有些年纪了,离家在外不容易,莫要中暑。”
王才感恩戴德叩首:“太子殿下仁厚,小老儿代表大伙多谢殿下!”
太子叫来身边的内官二娃,安排人准备凉茶,送去田间。
陈乾一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在感叹:“要说这太子,为人是真不坏,心肠软,同情心强,可就是有时候是非不分,优柔寡断,耳根子也软,他要是个普通贵公子还行,可作为国之储君……哎!”
薛怀仁和侯春也有类似的感受,心里不免都是一叹。
就这样,这一众官员,一直跟随鸭军,挨个村庄走,一连五六天,直到下面官吏汇报说没有再见到蝗虫踪迹,才启程回郡衙。
接下来的事情,合理安排赈灾款的相关事宜,自然留了有关人员进行调配。
历经九天,太子一行终于回到雷州郡府衙。
……
那日,郑仁被御落衡救下之后,一直被安排住在东城里一条小巷里的一个普通院子。
唐思成派人找到林弱弱所在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快到黄昏时分。
当时他们刚好吃完饭,林弱弱和秋水在房间里歇着,钟图守在门外,之前林弱弱已经预料到,官府的人定会找来,所以当有官差上门来找他们的时候,三个人一点也不意外。
官差拿着几个人的画像,来到君来客栈,进门就问“可见过这几个人?之情不报者,一律当作窝藏罪犯处置。”
客栈的伙计不禁吓,一看画像就认出来了,不就是住在他们楼上的几位吗?于是竹筒倒豆子般,指给几位官差。
钟图一直在房间门外,等的就是他们。
当几位蛮横的官差见到钟图的时候,直接上手就要给锁起来。
钟图也是自幼习武,尤其又是暗卫出身,从小学的就是杀人技,虽然平时看起来有点痞,可要真较起真来,也算得上高手,岂是几个官差能够奈何的!
但今天钟图显然不想跟他们发生冲突,闪身躲了几招之后,随手掏出国公府的腰牌:“停!你们谁是头儿,你看看这是什么?”
前面一个稍胖的差官,撇着嘴走上前,伸手欲将钟图手里的腰牌夺过去,却没能拿动,看着对方随意拿在手里,可他前后三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就是一点儿也拔不出来。
无奈只能站近些细看,一看不要紧,心里咯噔一下,愣了半天,看着钟图没说话。
钟图看着他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其中两颗小虎牙格外醒目,看起来嬉皮笑脸地没个正形。
官差心里有点画魂儿,这几位难道这么大来头?真的假的?不过这小痞子身手可不错,怎么办呢?
正犹豫间,身后一个小个子上前附耳说道:“头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要是真的,那咱们哥几个脑袋可就不用要了。”
旁边一个三角眼上来挤走小个子,说道:“头儿,要我说,不可能是真的,那陈国公远在京城,这小痞子随便弄个牌子就想唬住咱们,指不定是哪个胡同的串子呢!”
胖差官摸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子,想了想,问钟图:“你们还有两个人吧?在哪儿呢?”
林弱弱和秋水早听见外面的动静了,这会儿听见问了,也没藏着,直接打开房门出来了。
林弱弱依旧是化半妆,浅色衣裙,头发挽起上半部分,用一根乌木发簪盘起。看上去干净利落,清丽脱俗。
几个差官一看,眼睛顿时一亮。
想着雷州郡地处边境,平时所见到的女子中,除了几个有点名气的花楼里有些标志姑娘,大街上很难见到几个像样的,即便是明月楼里的头牌,也难以跟眼前这位相比,尤其是领头儿的那位胖差官,哈喇子都差点留下来。
钟图一看,这哪行,赶忙挡在林弱弱身前,大声说道:“瞅什么瞅,我们大少奶奶岂是你们能随便瞅的?”
秋水也不示弱,上前一步,附和道:“就是,小心你们的狗眼!”
三角眼的差官先按捺不住了,抢白道:“大胆,你们冒充国公府家眷,还敢这么跟差爷说话!”
随后朝胖差官挤挤眼睛,说道:“头儿,要我说,他们定然不是真的,国公府的家眷好端端的来咱们这穷山恶水干嘛,你看这小娘子,嘿嘿……?”说着三角眼流露出猥琐之相。
领头的也似乎被说动了,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样吧,你们先跟我们走一趟,咱们好说好商量,也就不给你们上枷锁了,至于是真是假,到了府衙,主簿大人自有公断。”
钟图一听就急了:“我说你们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爷我好好说话不行是不是?非得打得你们满地找牙才行!”
说完抬起一脚将领头的胖差官踹飞到一楼,正落在一张空桌上,桌子不堪其重,应声散板了,胖子一点防备没有,摔的不轻,一口鲜血喷到地上,喘了两口气,大叫,来人啊,别叫犯人跑了!
这一天,府衙里的差官、衙役几乎都被派出来找林弱弱三人了,这会儿正好有两伙人在这附近,听见这里有动静,急忙赶来。
说话工夫,钟图已经把楼上这伙五个人,全都扔到楼下了。
“少奶奶,要不咱们先躲躲吧!”秋水说道,钟图也在问主子示下。
林弱弱本来没想跟他们起冲突,但看刚才的架势,这雷州郡看来是烂到骨子里了,常言说“上行下效”,这差官办案能这么草率,想必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
尤其刚才看她那眼神,分明不像是正经衙门里的人该有的,而且连遮掩都不遮掩,显然已经积弊已久。
此种情况下,陈乾一又不在,她如果真跟他们去了,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局面。
这跟端王还不一样,毕竟身居高位,顾忌的东西很多,但越是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地方官越是无所顾忌,毕竟无知者无畏。
第80章 棘手
想及此处,林弱弱果断决定,还是先躲躲吧,于是对身边两人说:“我们先去郑仁那儿!”
外面前来支援的差官衙役已经到了,隐在暗处的三名暗卫飞身下楼,钟图见状,带着林弱弱和秋水趁机夺路而走。
衙门的人虽然多,但在钟图以及几名暗卫手里,连一招也走不完。很快就全都趴下了,但几人没有要他们性命的意思,最重的也就是骨折。
出门后,林弱弱和秋水赶紧上马车,钟图驾车,穿街过巷,时不时还有差官和衙役追赶,但钟图伸手就是几枚暗器解决,同样,也没有切中他们的要害。
此前陈乾一有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伤人性命。
此时消息已经传遍了,说是在君来客栈找到了“罪犯”,这会儿衙门里几乎所有的人马都向这边赶来。
钟图架着马车,兜兜转转在城里绕了几圈,见没有人追来才直奔东城的小院子。
就在快到地方的时候,钟图突然感到一阵冷风刮来,四个方向上隐藏在高处的一伙黑衣人,大概有六七个,直奔马车而来。
其中一个徒手劈开车厢,还不等里面的主仆二人反应过来,已经将林弱弱夹在胳膊下,飞身而走。
钟图和暗卫一看立即慌了神,扔下正在打斗的黑衣人,一齐向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秋水也急了,等她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林弱弱早已不见了,她只来得及看见远处房檐上掠过的一个背影。
钟图几人只看见劫走林弱弱那人跟其他人不同,带了一个青铜面具,而且是全脸的面具,而且轻功了得。
钟图平时自认轻功不错,可跟那人相比,还是差着一大截。
即便自知不如,还是要追。
三个暗卫中,有两个比钟图轻功好,另外一个跟他差不多,四人心急如焚,紧紧跟随着那人的步伐,后面跟上来的黑衣人也对他们紧追不舍,其目的不言自明,无非是想拖住他们,好让前面那人走远。
这几个黑衣人虽然不如前面戴面具之人,但较一般人来说也不算弱者,但比钟图几人还是稍逊一筹。
可是这么三拖两拖的,前面那人带着林弱弱就已经脱离开他们的视线,钟图和三个暗卫心里又急又气,对这几个黑衣人再不留余地。
四人对上六人,依旧称得上游刃有余。
十来个回合,钟图剑指其中一个倒地的黑衣人颈嗓:“说,谁派你们来的?我们少奶奶人在……”
钟图话还没问完,那人嘴角流出一股黑血,眼睛一翻,再没了呼吸。
其他几人先后都是如此,剩下最后一个,其中一个暗卫好不容易趁着对方不注意,往他嘴里塞了块布,可没想到,那人袖中窜出一节短匕,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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