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音蝶对于来自深渊的力量,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因此迟迟不敢上前。
转头朝野渡城来了。
剩下的画面没价值了,宁扶沅收起溯音蝶,眯了眯眼。
她本欲回房入定,推开门,却发现房间内迷烟四起,床榻飘渺的红纱间,有个浑身□□,肌肤剩雪的少年。
那少年黑发铺间,眉目纤长,吐纳的气息间,似有幽香。
他自红纱下,冲她吟吟一笑,声音袅袅:“坊主,我自愿为您的鼎炉,还请坊主怜惜。”
百事晓。
宁扶沅眯了眯眼,赤眸中煞气翻涌,她伸手直击他的天灵盖。
百事晓却从红纱下灵活翻滚,躲过一击,口中咯咯笑着。
“看来坊主是不喜欢这张脸了。”
他撩起红纱,再抬头时,已经换了另外一张脸。
少年的脸瘦削冷清,黑瞳如沾过水,显得湿漉又清亮。
他托着下巴,冲她扬起脸,苍白冷清的面上,染上层惑人的绯红:
“那这样呢?”
“师尊喜不喜欢?”
宁扶沅眯了眯眼,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怒意和戾气。
这丑陋的东西,竟敢假冒小徒弟的相貌!
她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俯身,被那手臂搭上的瞬间,她手指骤然成利爪,瞬间撕裂开他的胸腹。
“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料这人的胸腔里黑幽空荡,并未长心脏。
在她撕裂的瞬间,它胸膛快速变成纠缠的裂缝,将整个人包裹住,吞噬进去。
再吐出时,只有一道黑气悄然溢出,缓缓落地,成了个人形,嘻嘻地笑着。
“呀,万年不见,魔尊大人恼羞成怒了。”
第十五章
在那裂缝产生的瞬间,宁扶沅就及时收回了手指,但仍然不可避免地,沾染上缭绕的黑气。
她“啧”地低笑,垂眸端详刚刚接触那邪魔的手指。
果不其然,本该纤细雪白的手指,却干枯僵硬,尖端仍保留着青黑的指甲,迟迟收不回去。
连带手腕都泛起细密的灼点。
她掀开眼皮,重新正视角落里的黑影:“你是深渊产物?”
“我名为伏宿,可变幻成世间万物,再入其梦境反吸力量,”那人形黑影像披了一身斗笠,看不清面孔,笑声绵长,“魔尊大人只需要确定一点,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宁扶沅挑挑眉。
“你还没发觉?”那黑影惊奇道,“你的慧根和修为,正在一点点被反噬呢。”
宁扶沅眯了眯眼,脑海中快速划过自己吞噬茧母后的失控反应,挑挑眉:“你在那茧母身上种了何毒?”
“哈哈哈,我可没这本事,”邪魔伏宿低低地笑起来,“天道法则,不会允许有强过它的存在。”
“只要魔尊大人还活着,继续使用法术、吞噬邪魔修炼,你慧根的退化就永无终止,总有一日,你的力量会完全失控,然后身死——啊,还真是期待那天呢。”
宁扶沅微微一笑,赤眸毫无波澜:“废话少点啊,上一个跟本尊论道的秃驴,已经被扔进万魔窟了。”
那道黑影遇到古怪又遗憾:“看来魔尊不期待那日了,甚好。这世间邪魔里,唯有我还能助你。”
“我自愿为鼎炉,将吸取的力量转给你修炼,逃避自然法则的监视——双修对我们都有利无害。”
他说着,飘至她面前,身形不断变幻,片刻间,就已化出数个六界闻名的美郎君,最后停留在嵇无泠的面孔上,缓缓一笑:“且,魔尊大人想让我是何模样,我就是何模样。”
“如何?师尊。”
宁扶沅懒懒地垂下眼眸,似在考虑。
那邪魔舔了舔唇角,心中却有几分急躁和不解。
他几乎夜夜尝试入魔尊的梦境,虽从未成功,却也略瞥见一眼,在这魔尊的梦里,她对她那小徒弟,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师徒关系。
魔尊天生无情无感,必然只是对那小徒弟的皮囊感兴趣,现在自己亲自送上门了,她为何却迟迟不应下?
邪魔伏宿忍不住继续开口:“魔尊以为你那徒弟,会乖乖听你话?”
“我游走世间,早看遍了。若对他好,你那徒弟只会欲行不轨,意图乱尊卑,将你拉下神坛、”
“若待他不好,等来日他学成,掌握你一切弱点后,便卷土复仇,一刀贯穿你。”
“若不好不坏,更会怨你什么事都没做……”
宁扶沅右手腕上的乌黑还在快速攀爬,她突然伸左手,自手腕处将右手齐齐砍下,抬头微微一笑:“你说的有道理。”
那寐魔伏宿被她的动作吓得一顿,看到她从右手手腕处,快速长出新肉时,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宁扶沅丝毫不觉得,认真等待新的右手完全长出:“养徒弟确实不值。”
伏宿立刻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霎时间激动不已。
他激动之下,不仅化作魔尊小徒弟的模样,还身披若隐若现的红纱,极具诱惑地朝她飞扑过去:“魔尊同意与我双修了?”
宁扶沅手持自己的断手,用断手僵硬尖锐的长指甲,将人戳开,反身坐到矮榻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趣上下打量:“不行,你这模样不像我徒弟,本尊提不起兴趣。”
万年大计的成功就在眼前,伏宿丝毫不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有道理。”
他按着宁扶沅梦境里那小徒弟的模样,快速变出一套魔宫制袍穿上。
清风霁月地抬头,双目湿漉漉地冲宁扶沅抿唇微笑:“师尊……怜惜些。”
宁扶沅摇摇手指,一脸失望:“不行,不够宁死不屈。”
伏宿咬咬牙,忍了,昂着脖子换上不屈的表情:“我就是死……”
宁扶沅却眼神一亮,快速变出一副锁魔链,将这伏宿化作的少年从脖颈至手脚地锁住。
锁魔链一遇到邪魔,立刻发动机关,快速收紧,逼迫那伏宿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痛——”
他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却见魔尊双手一合,兴奋地亮起赤眸:“这下对了。”
伏宿只得暗劝自己再忍忍,等那锁魔链越束缚越紧,几乎要勒断他的脖子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挣脱开,红着眼睛朝宁扶沅扑过去:“师尊,我忍不住了!”
宁扶沅眼底的笑容骤然收敛,拿断手掐住他的脖子,嘴角却犹见弧度:“不行哦。”
“魔尊居然有口无信,我……”
宁扶沅微微一笑:“我是说,本尊的徒弟不行。”
“噶?”
“你入我梦境,就没发现,都是本尊主动的吗?”宁扶沅啧啧叹息,“本尊徒弟天生缺陷,支棱不起来的。”
“按理说,无论本尊如何引诱,他都该隐忍不发,气息平稳才是,这才够趣味嘛,你如此冲动,一点不像他。”
宁扶沅想了想,拿出一枚黑漆漆的丹药,表情诚恳:“这样,把这颗平息丹,吞下去,我们继续。”
伏宿心生狐疑,盯着那枚漆黑丹药正犹豫不决时,房门却被人“嘭”地踹开。
可怜的房门四分五裂,木屑漫天迸溅,空荡荡的门口,唯有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逆着冷清的月光而立。
他手持长剑,面如凝霜,盯着床榻上仅有一尺之隔的两人。
看清楚他模样的瞬间,宁扶沅本来兴致勃勃的眼底,居然莫名划过一丝心虚,她清了清嗓子,正要装模作样地说话。
少年却骤然拔地起。
嵇无泠几乎是瞬间到了那邪魔背后,剑都没拔,就着沉重的剑鞘,朝他头颅劈下——
“区区邪魔,也竟敢亵渎师尊?”
“啧。”邪魔伏宿瞬间散做黑影,朝四面八方退散开。
“凭你,也想杀本座?”伏宿咯咯地大笑,声音四面环绕,震耳欲聋。
下一秒,他幻化出六指巨型魔蛛,疯狂喷吐着黏液,自房梁吊下,朝嵇无泠冲过来。
“何止是杀你。”嵇无泠站在原地,一避不避,面带微笑地刚要拔剑,手一用力,却没拔动。
电光石火间,他缓缓意识到,自己刚刚急急赶过来,拿的是那把要叛主的无垢剑。
嵇无泠保持着原姿态,生生受了那一击,捂着胸口,面无表情地退到门口,把腰间储物袋里的灵石,一股脑塞给无垢剑。
“吃了,不吃我马上把你扔外边沼泽里。”
斩万妖的无垢剑憋屈吞下灵石,出鞘的那一刹那,伏宿有瞬间的僵硬,却并不停滞,在靠近嵇无泠的瞬间,他立刻第二次变幻。
这一次,他变成了一道狭长冒黑烟的深渊裂缝。
深渊裂缝可吞万物,何况区区一个结丹期不到的剑修。
果然,那剑修被裂缝吞下,瞬间偃旗息鼓。
伏宿重新化作嵇无泠的模样,面带微笑地朝宁扶沅走去:“好了,唯一的威胁没了,以后,我就以这个身份……”
话音未落,无数道带着赤金光芒的剑气,突然从他腹中快速贯穿。
剧烈的痛意让邪魔伏宿下意识弯腰,朝腹部看去——
只见他腹腔,漏气似的,迸射出千万道耀眼灼目的金光,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开似的。
剧烈的光芒似能刺破一切邪物,等伏宿下意识想吐出吞下去的东西时,他已经被斩成细碎的黑雾,四分五裂了。
嵇无泠立在屋子正中央,周身金光与黑气交织,他垂眸缓缓把无垢剑插入剑鞘中,才扬头看向床榻上的师尊。
他长睫微颤,神色怔怔,似有几分复杂:“师尊……常常梦见我?”
宁扶沅没想到他先开口问的是这一句,本来看戏的表情立刻收敛,正襟危坐道:“堂堂魔尊会做梦?都是诓那邪魔的。”
“那师尊如何知道我……支棱不起来?”他静静地望着她,黑瞳幽深,似风轻云淡地问今日天气如何。
宁扶沅下意识阔了阔赤瞳:“啊,你不会真不……咳咳,本尊糊弄那邪魔呢。”
可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却莫名浮现那稀碎梦境中,小徒弟轻喘的模样,顿时有些口干舌燥,随意打发人:“行了,既邪魔已除,你身体还虚着,回去躺着便是,本尊这里……”
“师尊觉得,我不会动妄念?”嵇无泠低低的一笑,突然上前一步,半膝抵在床榻上。
宁扶沅面色一冷:“大胆!”
他却并没有恭敬退后,而是抬起眼眸,丝毫不避让地与她的赤瞳对视,黑眸浓稠得像一潭深渊。
让宁扶沅居然生出一种,小徒弟从前都是在装模作样的错觉。
她可不想重蹈梦里覆辙,刚要震怒把人挥开,掌心里,却突然穿过一团柔软毛绒的东西。
那东西似有灵气,自她掌间穿过,轻轻搭在她新生的那只手臂上,柔软的触感挠得她浑身发痒。
宁扶沅心头大震,突然意识到,尾巴!
居然是她梦里,威逼利诱都没有得到的尾巴。
她脑海有些发昏,眼前更是糊成一团,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收拢,顺了顺某簇立起的毛。
宁扶沅色令智昏间,并未瞅见小徒弟赤红的耳垂,和似喜又似叹息的唇角。
她正要忍痛收手,下一秒,却听见小徒弟声音低哑地开口——
“邪魔都是狡诈自私之辈。”
“若师尊实在需要鼎炉,入歧也……可以。”
第十六章
宁扶沅的赤眸反条件一亮,仰头灼灼地看他:“真的吗?”
对上那双滢透赤红,似天真又似无情的眼睛,嵇无泠眉心一跳,某些烙入灵魂般的痛苦记忆,快速被唤醒,以至于他有片刻的僵硬。
但只是一瞬,他就回过神,镇定地保持着笑容。
“我连命都是师尊救的,如何不可。”
“只要师尊别不甚,把我——”
玩死了……
宁扶沅却并非真想问他的意见,不等他说完,她已经迫不及待似的伸手,逆着那毛色纯白、毫无杂质的狐尾往上捋,良好的手感让她脑海里疯狂涌出各种不可言说的画面。
她舔了舔尖牙,什么预兆梦境、深渊裂缝,什么美色误人以至于丢了一半修为,在这一刻,都通通被抛到了脑后。
宁扶沅攥着他的尾巴,凑过去,放纵自己沉浸在他的雪松味中,舒服地喟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魔生苦长,及时行乐。
没有什么能阻止魔尊的快乐!
尾和耳都是敏感部位,哪怕嵇无泠是半妖出身,也抵不住这样的煎熬。
他竭力想保持冷静,但那炽热的指尖探索般划过,留下酥、麻滚烫的感觉,令他终究抵抗不了半妖的天性,止不住地微微战栗,被拉入沉沦的混沌里。
直到师尊的指尖触碰到底,陡然攥住他冰凉的衣物。
他周身寒凉如雪松的气息,瞬间紊乱,全然染上她的灼热。
但她并没有立刻动作,似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探索。
嵇无泠闭了闭眼,握住她滚烫的指尖,眸色沉沉,微微一笑:“师尊放心,无泠此生不悔。”
“咳咳咳!”就在箭要发不发的瞬间,空荡荡的庭院外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自门口无辜地探进来,露出少女面红耳赤,又欲哭无泪的模样。
“那……那个,别误会,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是那突破后成功续尾的九尾小狐妖,扒拉着门,一边捂眼睛,一边自指缝里瞪圆了眼珠子:“你们魔界,玩的好开噢,门都不关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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