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勾了勾唇伸手在柏夕岚的头上轻轻拍了拍道了声:“乖。”
他又怎会不知柏夕岚不愿去幽冥宫?
他又怎会不知柏夕岚向往的是无拘无束择一城终老的生活?
可是……人都有私心的,身为人父,又怎会真愿意让自己孩子离自己远远的?
龙渊也不觉得自己用喻沅白的活做筹码让柏夕岚和他回幽冥宫有什么不对,因为龙渊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既然不是个好人,又怎会觉得此事不对?
“出来吧。”龙渊道。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幽冥宫众人陆续现身。
“斗宿和角宿随我去追那小子,其余人准备一下直接小宫主回幽冥宫。”龙渊面无表情道。
幽冥宫众人听了龙渊的命令后皆是一愣,随后都下意识地看向柏夕岚。
“宫主……”玦纹刚开口,便见龙渊带着斗宿和角宿去追喻沅白了。
玦纹只得叹气,转身去看柏夕岚。
“既然宫主有令,那我们遵从便是。”心宿低声道。
边杭叶是被吵醒的,她一出军帐便见柏夕岚正在上马车。
“小乖……”她下意识地叫道。
柏夕岚没有回头,默默进了马车。
“小乖!”边杭叶快步走向马车,却被张宿和井宿拦住了。
只听井宿道了句:“杭叶姑娘请留步。”
“她要去哪?”边杭叶沉声问井宿。
“小宫主要回幽冥宫了。”井宿回道。
边杭叶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马车。
回……幽冥宫?不是说……不去的吗?
她又骗人……
“杭叶……”马车中,柏夕岚故作轻松地说:“时辰尚早,你快回去继续睡吧。”
“小乖,要过年了,等过了年再走可以吗?”边杭叶问道。
柏夕岚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日后万事小心,莫要再受伤了……”
边杭叶强忍着冲过去将柏夕岚从马车上拉下来的冲动问她:“那……你可还会回来?”
这个问题柏夕岚也无法回答,只得选择沉默对待。
“小乖……”边杭叶还想说些什么,却听玦纹心宿道了句:“走吧。”
一声轻喝,马车缓缓行驶,边杭叶想追上马车再问柏夕岚可还会回来,可井宿和张宿拦着她不让她去追。
那句:“能不能别走?”在嘴边转了又转都无法说出。
边杭叶也没有办法去拦,因为柏雍和她说过,若柏夕岚哪日选择回幽冥宫,便让她回吧,毕竟那也是柏夕岚的家。
所以,她不能去拦,只能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夜幕中。
“小井叔。”边杭叶抓着井宿的胳膊问他:“可否告知幽冥宫在何处?我……我……”
小乖不出来没关系,自己可以去找她的……
井宿只是笑了笑道了句:“杭叶姑娘快回去吧,天寒地冻当心着凉。”
随后,便和张宿施展轻功去追马车。
边杭叶独自一人茫然地站在原地,良久,她才抬脚缓缓朝着自己的军帐走去。
马车的辕坐上,奎宿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玦纹小声问她:“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我没生气。”玦纹没好气地说道。
“哦……”奎宿往身后的车厢看了一眼,无声叹了口气。
谁都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样一个局面。
玦纹终于忍不住了,她咬牙道:“老东西还不如继续傻着呢,当初来的时候说好了不勉强小宫主和我们一起回幽冥宫的,可现在呢?你看看他干的什么事?”
奎宿被玦纹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他小声道:“幽冥宫也是小宫主的家……”
第237章 好好活着吧
奎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玦纹猛地打断了,玦纹语气激烈道:“前提条件是,小宫主愿意回那个所谓的家。说个不好听的,小宫主和他熟吗?前十四年见过他吗?有受过他半分关爱吗?没有吧?”
“哦,你可千万别和我说,宫主是小宫主的亲生父亲,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这样的屁话。
哦,就是因为你是亲生父亲,你很不容易,你就可以勉强一个你过去十四年从未过问过并且与你毫无感情的孩子,说个更难听的,只生不养,那也只是个有血脉羁绊的陌生人。”
“阿玦。”奎宿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玦纹的后背让她别激动。
宫主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哪有一个父亲这样算计自己孩子的。
“大奎啊……”玦纹苦涩地说:“其实,他要真想让小宫主和他回去,完全可以去和小宫主好好谈谈,坑蒙拐骗哪一样不比算计强?”
他们也心疼老东西啊,可不能因为心疼老东西就将一个明明可以光明正大活在天地间的年轻的生命禁锢在幽冥宫那一方天地中啊。
“唉!”奎宿也叹气。
避世遁形的幽冥宫,适合他们这些厌倦了尘世间的尔虞我诈,厌倦了打打杀杀的「魔头」,可不适合一个还未看遍大千世界的年轻生命。
那里是一种奢华的孤寂……
一入幽冥,待下次出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玦姨——”车厢中,柏夕岚靠着车壁闭着眼睛幽幽道:“您说话太大声了,我全都听见了。”
“就是说给你听的,我知你不好意思骂他,我替你骂。”玦纹钻了进来,一张脸拉得老长。
她盯着柏夕岚看了一会儿又无奈道:“他……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你别……”
“我没生气。”柏夕岚睁开眼睛看着玦纹轻笑了一声道:“只是觉得有些……难过罢了。”
玦纹沉默。能不难过么?被半路冒出来的爹这么威胁。
“我啊……”柏夕岚淡声道:“对于亲情,渴望却又不渴望。渴望是因为缺失,不渴望是怕陷得太深后又一无所有……”
“你……”玦纹眉头轻皱,觉得柏夕岚的话有些不对。
“不过……也无所谓了。”柏夕岚眉眼弯弯,笑容清浅:“其实……也挺好的,用回幽冥宫换喻沅白一条命,认真算起来也是他吃亏。”
“玦姨……我一直有个愿望。”柏夕岚抬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笑着说:“我想要一个带很大的院子的房子,不用太好,能住就行。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养上一条狗和一只猫,然后一个人终老……”
“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愿望?”玦纹觉得锦衣玉食长大的柏夕岚会有这样的愿望很不正常。
柏夕岚笑了笑闭上了眼睛低声道:“玦姨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
玦纹愣了一下,随后又叹了口气劝柏夕岚:“事到如今,你也别再抵触回幽冥宫了,其实幽冥宫挺好的。只是……你也别怕,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我没有怕,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
三日后……
宣政殿外,只见一名禁军匆忙跑来,神色十分慌张。
守在殿外的严庚见状眉头微微皱起。
“何事如此慌张?”他问道。
禁军与严庚耳语了几句后,严庚的脸色变了他转身推开宣室殿的大门,疾步而入。
喻京墨正伏案处理政务,一抬眼便见严庚疾步而来,神情无比严肃。
在喻京墨的记忆中,严庚很少有这样的神情。
喻京墨放下手中的笔问严庚:“何事?”
严庚回道:“陛下,有禁军来报,慎郡王策马入京直奔大理寺牢房取了花惜的首级又出城了……”
严庚的话使得喻京墨无比震惊,随后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起身绕过书案往外走去:“随朕出宫!”
“喏!”严庚连忙跟上喻京墨的步伐。
大白载着喻沅白前往景亲王夫妇的长眠之地。
景亲王夫妇重新下葬时,喻沅白并未去祭拜,这一点让喻京墨很是费解。
大白在景亲王夫妇墓地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喻沅白拎着花惜的头颅翻身下马却险些摔倒。
他摇摇晃晃地朝着墓走去,在碑前缓缓跪下,将花惜的头端正地放在碑前。
“爹……娘……”喻沅白一开口,便有鲜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小白……好累……”
“如今大仇得报……爹娘的在天之灵终可安息……”喻沅白俯下身子重重叩首。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耳朵里有血珠滚落。
不远处的一众影卫默默背过身去,有几个年纪小的没绷住正默默垂泪。
主子往回赶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可刚到京城就……
喻沅白缓缓挪到碑旁往碑上一靠,就像幼时靠着爹爹的臂膀一样。
他废力地喘了两口气后用虚无缥缈地声音说:“爹、娘……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呆呆的傻傻的……却意外的勇敢……她真的好呆……好……傻……一……一骗一个准……”
“本来是想……是想看到她嫁给别人的……可惜了……”
可惜看不到了。
喻沅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嘴里不断往外涌的血呛得他无法呼吸……
五脏六腑是真的疼啊……
“想活吗?”恍惚间他好像又听到了龙渊先生问他的那个问题。
想活啊……怎么不想活?他想好好活着,好好看看大业的风景。他想好好活着,去拥抱……拥抱那个姑娘……
想活着……可惜……活不了了。
喻沅白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轻到风一吹就能散了。
可当风吹过的时候,身体又变得很重很重,一股莫名的力量正从他的头顶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就像一股清甜的春泉,滋润着干枯的大地……
“好好活着。”喻沅白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道:“你的这条命是她拿自由换的,要珍惜啊。”
寒风吹过,天空飘起雪花,喻沅白靠着石碑闭着眼睛,神情平静。而花惜的头颅却已消失不见。
“陛下……”黑鹰惊呼。
赶来的喻京墨翻身下马,却因为太过急切险些摔倒。
“您慢些!”严庚连忙扶住了喻京墨。
喻京墨挥开严庚的手疾步朝着喻沅白走去,待走近后,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耳中一片轰鸣什么都听不见了。
“沅白……”喻京墨什么仪态都没有了,他直接扑了过去,将喻沅白揽入自己怀中。
他不停地叫着喻沅白,一双手捧起了喻沅白那满是鲜血的脸。
“小白,你睁开眼睛看看小叔……小叔求你了……”他不停地晃着喻沅白,期望喻沅白能够睁开眼睛看看他。
第238章 时光荏苒
忽然,他的指尖在喻沅白的鼻翼下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息。
喻京墨愣了一下,小心探了一下喻沅白的鼻息。
不是错觉,是真的有气息。
他又将手抵在喻沅白的左胸上。少顷,他感受到了一下又一下逐渐强劲的心跳……
还活着……还活着……
“回宫!回宫!”喻京墨吼道:“小白还活着,回宫找太医!”
“属下来背!”黑鹰弯腰将喻沅白背起,一行人匆忙回宫。
在距离京城千里远一处官道上,有两辆马车一路向西前往玉门关……
熙和十九年,喻京墨责令丞相柏雍清缴影在业残余势力,曾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影,在大业境内彻底消失不见。
熙和二十年初,郦国联合周边小国向业开战,慎郡王喻沅白携父旧部奔赴北疆抵御外敌。
同年,南疆诸国趁机而动,大军压境,兵马大元帅杨烨率部出征,其外孙女杭叶随外祖出征。
熙和二十一年,安亲王潜入郦国与喻沅白里应外合,分裂郦国疆土。
杨烨外孙女杭叶因屡出奇兵,战功不断,授勋上轻车都尉 (正四品)。
……
熙和二十四年,春。
用金砖铺路的街道上,身穿白衣的女子左手挎着一只篮子,右手拿着一颗梨。她腰间的环佩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小宫主——”从女子的左侧跑出一名面如冠玉的男子,他将采摘来的花一股脑地放在女子的篮子里乐呵呵地问:“您何时嫁给我?”
女子瞥了他一眼啃了一口梨含糊不清道:“我只喜欢白头发的。”
那男子因女子的拒绝如丧考妣。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名白发蓝瞳的青年落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女子嘴角一抽,拿着梨无奈地看着那青年。
那青年以夸张的语气道:“哦,我可爱的小宫主,不知在下能否得到您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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