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西出声以后,他懵懂地抬起头来,全然无辜的模样,“在奴隶市场的时候,管事教我要……”
“好了好了,”孟西西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表现了,她努力压下脸上的热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我面前,你不用……不用随随便便就跪下的。就、就像萄萄她们那样就好了,不用做、做出那副姿态来的。”
“我明白的,”戚弦坐直身子,“训练还没结束,我就被孟大小姐提前买回来了。大概是我做得不好,不能讨得小姐的欢心吧。”
垂眸黯淡的样子,好像训练场上,那个从不配合管事的训练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孟西西却被他的这一套吃得死死的,“不是的!那个,那个很好看,但是这是在马车上,还有……”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想要宽戚弦的心,但却越解释越脱离她的初衷,好像她当真对戚弦抱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似的。
戚弦在孟西西看不见的角度飞快地勾了勾唇,然后终于良心发现,主动帮小姑娘解围道,“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在有别人在的时候这样做了。”
说着他就顺着孟西西扶着他的力道坐起身来,孟西西原本还想再纠正他一下,不是不能在有人的地方这么做,是最好再也不要这么做了。
主动让他做出这副讨好人的姿态来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萄萄随之上了车,孟西西总觉得在人前和戚弦讨论这种事情,有一丝丝不好意思。
再加上戚弦这会儿也随着她的意,坐到了马车上。循环渐进,不如下次再跟他探讨这个问题?
萄萄一上来就感到车上的氛围不对,孟西西动作太快,别说戚弦来不及反应,就是拿脚凳的下人都没反应过来。
萄萄见那个别庄的下人有些手足无措,特地等他帮她把脚凳放好,然后跟人家道了一声谢以后才上的马车。
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车上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料想戚弦这个小奴隶是不敢对他们家小姐做什么的,别看她们家小姐一副柔柔弱弱、好像连拒绝人都不太会的样子,其实她可不适应太热情的人了。
你周到体贴可以,一旦过于热情被她察觉到,她就会忍不住想要疏远你。
可是孟西西眼下一副好像有些羞涩、又努力不想要让别人察觉出来的样子……难道刚刚在马车里是她们家小姐情难自禁,忍不住对这个小奴隶做出了唐突之举?!
萄萄顿时一个激灵,想要打破二人之间这种难言的、不容他人插足的氛围。
“小姐,这是刚刚从那个管事手里要回来的、戚弦戚公子的玉佩。”萄萄灵机一动,取出了那块水头一般的打着络子的玉佩。
孟西西眉头一皱,顺利将心神回转过来。
“那块玉……”孟西西想起那个庄子上的那个女管事系着它耀武扬威的样子,“哼,我们不要了!”
第25章
“哼,我们不要了!”孟西西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葫芦。
之前她给戚弦的玉佩不过是普通的、用来赏赐给下人们的玉佩,络子当然也不是她亲手打的,不过是在诓那个女管事罢了。
孟西西选择给戚弦这样的玉佩,还不是为了他不被针对,结果反而勾起了管事夫妇俩的贪欲。现在,她就给他一个别人不敢觊觎的东西!
孟西西贴身带着的那个玉葫芦吊坠,温润细腻、玉质绝佳。
葫芦通福禄,民间有这么个说法,有病在身的人将葫芦造型的配饰戴在身上,它就可以帮助病人吸收病气、提升运势、保人平安。
这个玉葫芦孟西西从小戴到大,她对它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现在她把这个玉葫芦送给戚弦,希望它真的可以代她保护他——小奴隶真的太惨了,到哪里都要受人欺负。
“小姐!”萄萄显然是知道这个玉葫芦的重要性的,但孟西西一个噤声的动作就止住了她的接下来要说的话。
再是关心,也不能越过那条界限。萄萄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去。
通透的玉葫芦上面还系着一根红绳,孟西西本来想给戚弦戴上去,但比划了一下,才觉得这个动作过于亲密。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道,“你伸出手来。”
戚弦看出她的意图,难得犹豫道,“小姐,这个玉葫芦是否太过于贵重?”
“不会啊,”坐拥一整间玉器铺子的孟西西显然不这么觉得,“这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戴在我身上的时间比较长罢了。你可千万别嫌弃它呀,这个玉葫芦在金光寺开过光,可以保佑你健康长寿哟。”
说着,孟西西就隔着衣裳握住了戚弦的手腕,将系着红绳的玉葫芦一圈一圈地绕在了他的手上,“这次是我没弄清楚别庄的情况,连累你受到了他们的针对,这个玉葫芦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补偿啦。”
“小姐您并没有欠我什么,”戚弦这样说着,却并没有将手上的玉葫芦脱下来,“戚弦永远都不会忘记,二小姐的大恩大德的。”
孟西西眨眨眼睛,“那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可千万不要再被别人欺负了。”
“嗯。”戚弦含混地应和了一声,然后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悬挂在腕上的那个玉葫芦。
等回到府上,孟西西第一时间翻出了自己的小金库。
孟芙买戚弦回来,花了白银五百两。
孟西西虽然借了孟父的势,但也没打算空手套白狼,取了一千两银子,让管家和着当月的月例,一起给孟芙送了过去。
孟芙只当这是孟父不许她再亵玩奴隶、交出戚弦的补偿。倒不知这是孟西西出的银子,戚弦最后也没被孟父转手发卖出去,而是落到了孟西西的惜玉院中,所以她并没有拒绝这千两白银。
孟西西盘点了一下,除去这一千两银子,自己只剩下八百多两现银了。
当然她有这个需要的话,也不是不能再从自己名下的铺子里抽调。只是她也不知道戚弦要拿这银子干什么用,因此只先试探性地递出了八百两银票,“这些够了吗?”
孟西西一共拿出了四张银票,一张五百两、三张一百两。
其中一百两面额的银票置于最上方,戚弦只在面上扫了一眼,就果断道,“够了。”
他将这四张银票卷好放进袖子里,“小姐,我可以到府外去走一走吗?这些银两,我明日便可以尽数交还于您。”
孟西西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要到府外干什么去呀?”
戚弦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向她保证道,“小姐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携款潜逃的。”
孟西西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她给戚弦的东西,光是那个玉葫芦,价值就远超这八百两银子了。
只是她实在是不明白,戚弦究竟是要拿这银子干什么,还明日就悉数归还……
孟西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喊出了晏生,“晏生。”
“在。”横梁上跳出一个大活人。
“你帮我看看,”戚弦眼下已经离府,“你帮我跟上去看看,戚弦他出府究竟是要干什么。你就跟着他,如果他没有遇到危险,你千万不要让他发现你的行踪。”
“是。”晏生应声而去。
孟西西知道晏生的本事,心下稍安。
只她没想到的是,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就在门外看到了蹲在地上、闷闷不乐的晏生。
“你怎么回来了?戚弦也回来了吗?你没被他发现吧?”孟西西紧张地三连问。
闻言,晏生面上的神情愈发苦恼,“他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发现我了没有,我把人跟丢了。对不起小姐,请您责罚我吧。”
孟西西惊讶地瞪大双眼,她知道戚弦本事不一般,不然也躲不过别庄管事的算计和围殴,甚至还能从危险的兽口中逃生。
可她没想到,戚弦竟然连晏生都能甩开。
晏生这一根筋的,必然不可能因为粗心大意而把人放跑。
能躲得开晏生的追踪……竟然他有这个本事,那应该不至于因为这八百两银子而遭遇什么不得了的危险?
“算了,”想到这里,孟西西便没有那么担心了,“这次我便不责罚你了,下次你可千万要注意哦。
对了,你先告诉我。戚弦他出府,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一提到这件事,晏生就忍不住变得不开心,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晏生的声音里有一些恹恹,“他出府以后,就换了一身装扮,然后周游于城中的各个小赌馆中。”
“赌馆?”孟西西震惊了。
自从孟芙跟那些纨绔凑作堆以后,孟府的两个小姐就多了些偏门的学业。
像是这赌坊,就有不少门道。
在城中的各大赌坊,你想要消遣可以,想要赚钱就难。
赚小钱可以,赚大钱——指不定就要拿命来填。
孟家儿女可以研究赌术,却不可沉迷于赌博。
如果当真好奇这些东西,想要接触一下。那宁可选择那些大赌坊,也不要去那些小赌馆。
能在城里开赌坊的,背后一定有势力。但这势力是大是小;是黑是白;是你来我往、心里有数,还是鱼龙混杂、势力驳杂?
没本事弄清这些门道,就不要掺合到这些复杂的游戏里面。想要小赌怡情,就去那些大赌坊。
就算不懂规矩,不小心冒犯到什么人,最后最多麻烦到她们老子头上,不至于最后缺胳膊少腿的回来。
孟西西本来就对此道不感兴趣,知道其中还有如此复杂的势力参与,对此更是敬而远之。
因此此刻一听戚弦进了赌坊,刚刚放下的担忧即可重新升起。
进了这种地方,她反而要担心他太过本事了。万一真的赢了银子,却被赌坊背后的势力盯上……
“您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那小子心里有分寸着呢,一个赌坊磨磨蹭蹭地赢个几十两,中间还有输有赢的。
起码在我跟丢他以前,我是不曾见谁盯上他过。”
所以晏生才稍微失去了那么一丁点的警惕心,没防备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换装易貌,倒是连他都给躲了过去。
孟西西从未见过晏生这般,说话还带着点小情绪,她放松之余不免觉得有点好笑,“那看来跟丢戚弦,也不能完全算是我们晏生的责任啦,都怪那小子太狡猾。”
晏生如何听不出孟西西话里的调侃?
他年纪尚轻,心中尚有止不住的少年意气,忍不住就想要开口承诺下次,但是这次任务没完成好就是没完成好,哪里有靠下一次来找回场子的道理?
所以他最终也只不过是委委屈屈地蹲在横梁上自闭了。
第26章
宵禁之前,戚弦终于赶了回来。
孟西西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跟出门前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分别。
晏生说他曾换装易容,这会儿应该是又换回来了。
孟西西原以为他是想隐瞒自己日间的行径,没想到他却递还了四张银票给她。
孟西西定睛一看,张张都是千两的面额!
“这……”孟西西面上的惊愕不是假装出来的,晏生不是说他赢得有分寸吗?这几十两几十两银子的攒着,是怎么做到半个晚上就攒到了这么多的?
他就没有失手过吗?没有栽在哪个赌术大师的手里?没有被人发现他赢钱的本事?
“这些钱是我在赌坊里赢回来的。”
“啊?”孟西西正胡思乱想着,没防备戚弦自个儿把事情交代了。
“在小赌坊里,几十两银子掀不起什么浪花。在大赌坊中,几百两银子也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四千两银子而已,很容易就能凑到。”戚弦说得轻描淡写。
——问题是根本没有人会上赌坊去凑银子啊!
“赚钱对我来说很容易,若是想要计长远,不论是开酒楼、饭馆、商铺,还是购买田庄、南走北运,戚弦都能为小姐做到。唯有一事,戚弦想要恳请小姐出手相助。”
闻言,孟西西一下子紧张起来,“什么事情,你先说说看?”
钱都办不到的事情啊……那她还真不一定有这个本事。
但是戚弦却十分信任她的能力,或者说是她的家世。
他说:“我有一至交,当年和我一同被充作奴隶。今戚弦蒙小姐恩惠,得以脱离奴籍,可他却仍旧身陷囫囵。戚弦恳请小姐,帮我把他从奴隶市场中赎出来。”
原来是这样的忙啊,孟西西松了一口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好了!”
只是去奴隶市场赎个人而已,戚弦这个要求,只要是有钱、本身并非奴籍之人,就可以轻易做到。
不过孟西西也能猜到他为什么要求到自己头上,销籍需要时间,戚弦自己肯定是没法去奴隶市场把人给赎出来了。
而奴隶等同于货物,可通买卖,主人可以肆意处置,戚弦想来是不放心自己的好兄弟落到底细不明的人的手里。
想到这里,孟西西觉得自己应该给自己的小心肝吃一粒定心丸,“你放心吧,等你的新户籍办好,我就会立刻把人转还给你的。”
至于帮小心肝的好兄弟一同销去奴籍的事情,孟西西只在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这个想法,就把它倒腾到脑后去了。
她爹愿意帮助戚弦,纯粹是因为他在她们姐妹俩的斗争之中遭受了无妄之灾,这是给他的补偿,也是给她这个身为被冒犯一方的女儿的一个交代。
她要是再开口帮戚弦的好兄弟求情,那就太超过了。
何况升米恩、斗米仇,她这样上赶着,万一给人带去了什么错误的讯号,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只是帮忙代买一个奴隶的话,那完全就是小事一桩。
孟西西自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殊不知她有求必应的姿态有多么惹人心折。
戚弦摩挲着手腕上悬挂着的玉葫芦,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没有用那种会令猎物恐慌警惕的目光盯着孟西西看。
虽然早就猜到她不会拒绝,但亲眼看到她这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果然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啊。
孟西西不知道猛兽已经在暗中磨牙,克制着不暴露自己贪婪的眼神。
她满目天真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人呢?”
“越快越好。”戚弦低着头没有看她。
“那明天怎么样?”其实孟西西也很好奇,奴隶市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好。”戚弦将银票递给她,“这里是四千两银票,一千两算是我还给您的本金,还有三千两,劳烦小姐帮我把人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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