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早呢,母后。”面对皇后的调笑,张冉冉无奈轻笑。
“你和小八都是有福气的,就是可惜了太子妃。”皇后轻叹。
张冉冉微楞:“太子妃怎么了?”
皇后温柔地拍着糖糖的背,看向张冉冉的眼神却是凝重:“她死了。”
“就自裁在宫门口。”
张冉冉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云氏怎么会死了?还是自裁在宫门口!若真是这样,只怕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皇室。她和顾明磊离开这段日子京城到底发生什么?
“怎么回事?太子妃想来端庄稳重,怎么会……”
皇后摇头:“你可还记得你家那个二小姐,就那么死在苍蓝行宫的妹妹。”
张慧宁?张冉冉更是不解,当日张慧宁的尸首是她和顾明磊看着烧的,难不成还能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李卫昌在行宫里调换了她的尸首,把她救了下来,她现在就在东宫,还差点诞下皇嗣。”
张冉冉站了起来,张慧宁竟然还活着,她竟然还是入了东宫,兜兜转转,局面却是没变,不对,变了,变了才是。
至少现在,顾明磊平安回京了。
第两百零七章 迷雾
顾明磊回到八王府时,张冉冉已经在家了。
只是她一个人坐在亭子里,雨淅淅沥沥地下,她就这么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明磊蹙眉,打发赵德海去拿披风来。
厚实的披风压到肩上时,张冉冉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回过头,顾明磊就立在她身后。
“王爷?”
“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干嘛呢?”顾明磊在一旁的位置坐下,“你刚出月子不久,雨天潮湿,想要发呆也该进屋去才是。”
张冉冉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屋里有些闷,就出来透透气。”
顾明磊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凑近了些:“怎么了?母后跟你说了什么?”
看着顾明磊的眼睛,张冉冉也说不出隐瞒的话来,她低头轻叹了一声。
“张慧宁没死。她现在就在东宫。她给太子怀了一个孩子,但太子妃死前给她灌了堕胎药,孩子没生下来,她也伤了身子。”
信息量太大,顾明磊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大嫂去世了?”
张冉冉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太子妃躲过了鼠疫,但最后还是死了。
“她还是在宫门口自裁的。听皇后娘娘说,当时百官都在场。若不是京畿府杀鸡儆猴,斩了一批人,只怕如今的京城已经是流言遍地。”
顾明磊瞳孔微颤:“大嫂在宫门口自裁?”古往今来,谁敢在宫门口见血?云氏不仅做了,还做的狠绝。
“难怪……”他低下头,“难怪今天我会在朝堂上看见云翼。”
“我还以为是父皇病重,他回京拱卫君主,原来他是来奔丧的。不对……不对,可他若是来奔丧的,现在应该在丧期才对,怎么会上朝?”
这其中缘由张冉冉也不清楚,但太子妃确实是死了,死在宫门口。她问过张进亥了。
顾明磊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勉强回过神来。
“那你父亲如何说?张慧宁此时还在东宫里?”
“我还不知道父亲的打算。”张冉冉摇头,“但现在镇北侯侯府已然是整个京城的谈资了。张慧宁就躲在东宫里,没有人能拿她怎么办。”
那可是东宫。
顾明磊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情况着实是错综复杂。
“明天我陪你回一趟侯府。正好糖糖也该去见见外公。”
“好。”张冉冉回答。
次日,接到拜帖的镇北侯府早早地就差人在门口等着八王府的车驾。张平也推了和董尘的见面,一早就坐在正堂。
“老爷,他们定然还要一会儿呢……”林琪劝到。
张平没说话,万千愁绪都化成了一声轻叹。
张冉冉和顾明磊到的并不晚,进门时,院子里的兰花花叶上还沾着露珠。
“镇北侯。”
“八王爷。”张平俯身。
“父亲。”张冉冉微屈膝盖。
张平点头:“平安回来就好。”张冉冉生产时的凶险他在碧青寄来的家信里也收到了,此时看见张冉冉脸色红润的模样,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
“坐吧。”
“父亲先看过糖糖吧。”张冉冉叫住他,让碧青把糖糖抱上前。
见到小外孙,张平脸上的冷色总算融化了大半,但他也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只慈爱地看着糖糖,也不敢伸出手去抱。
“父亲不抱抱他吗?”张冉冉把糖糖递给他。
张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过来,他熟练的姿势到是让张冉冉有些出乎意料。至少在她的记忆里,张平好像没怎么抱过孩子。
“糖糖。”张平念着糖糖的名字,“陛下可决定好取什么名字了?”
顾明磊摇头:“父皇让我再等两日。”
张平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在高位坐久了,也没让张冉冉和顾明磊看出来。
“陛下中意小殿下,名字是要时间考虑。”
他抱了一会儿,就让碧青把孩子带给奶娘去了。
三个人总算能坐下。
“父亲,张慧宁……”张冉冉迫不及待地问道。
张平打断她:“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也去东宫要了好几次人。你大哥也去了,但太子却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他为什么不放人?”顾明磊沉着脸,自从知道太子妃去世之事的始末后,他对顾深就颇有微词,“还学起别人金屋藏娇来了。”
张平看向他,要是放在以前,顾明磊怎么也不会如此讽刺自己的大哥。
“太子不放人,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这么僵持着。”
“陛下呢?”张冉冉问。
张平再次摇头:“自从去年冬天开始,陛下的病情就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到现在更是……”顾明磊在场,他没有再往下说,但现在朝中百官都知道。
皇帝恐怕时日无多。
张慧宁一事确实没有办法,君主病重,储君就是朝中的主心骨,镇北侯府再是声名显赫,也是臣子,越不过君主去。
“你不必操心此事,既然她想留在东宫,便随她去吧,就权当我张家没她这个女儿。”
“若她真做出什么事来,也让刑部罚去,和我们无关。”
张平都这么说了,张冉冉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她微微低下头:“是。”
“此事还不是最重要的,到底不过是面子里子的问题。镇北侯府不怕丢人。比起她的事儿,我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要提醒王爷。”张平看向顾明磊。
顾明磊回望:“侯爷你说。”
“五皇子就要回京了。”
五皇子,顾明西。听着他的名字,就知道他和顾明磊的关系应该不错。
“五哥要回京了?!”顾明磊甚至站了起来,“父皇允许他回京了!”
张平点头,顾明西母妃死的早,后来一直养在皇后膝下,本来也能沾上半个嫡子的身份,但他在成年后,就自请了封地,离开了京城。当时皇帝并不同意,但顾明西执拗的很,父子两大吵了一架,皇帝气急之下,不许他在回京。
但无论是顾明磊,还是朝中那几位重臣,都心知肚明,皇帝还是在意自己的孩子的。
这从顾明磊得到的封地就能看出——他的封地靠近南疆,土地肥沃,风景秀丽。
最重要的是,大靖最大的铁矿,就在他的封地里。
------题外话------
五哥终于来了!
泪目(我不是忘了,他只是出场晚!)
第两百零八章 顾明西
京城郊外的庄子里,鸿玉蹲在房梁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的人。
顾明西无奈停下手上的动作。
“鸿玉。女孩子不要总是蹲在房梁上。”
只听一阵衣袂飞扬的声音,鸿玉从上面落在了顾明西的桌面上,两人之间只有两寸之隔。
“时辰已经到了,你该去休息了。”
顾明西无奈:“我不困。”
“可是你睡晚了,第二天起来,咳嗽的就会更厉害。”鸿玉蹙眉,“你说皇帝老儿几个意思,让你去侍疾?我瞧着你比他病的还重。”
“我不是生病。”顾明西纠正道。
“你是中毒。”鸿玉回答,“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身中寸草生,还要到处乱跑的人。”
顾明西摇头:“我不是乱跑。”
“我只是回家罢了,我好多年都没回家了。”
“宿州不是你的家吗?”鸿玉不满。
“当然不是。”顾明西回答,“京城才是我的家。虽然你们江湖人都不喜欢那儿。但我很喜欢那儿。我父皇是天底下最温柔的皇帝。我还有个顶可爱的弟弟。我做梦都想回家。”
“那你为什么在宿州待这么些年?”
“我也没有待很久,五年而已。”顾明西摸了摸鼻尖。
“对普通人来说,五年确实不久。可对你来说,五年就很久了。只要寸草生在你的身体里,你就只剩下十年了,顾明西。”鸿玉看向他,“你几岁中的毒?”
“十六岁。”
“你只能活到二十六岁。”
“活那么长久做什么?”顾明西耸肩,“而且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为了你那个可爱的弟弟和敬爱的父亲?”鸿玉不屑地冷哼,“顾明西,这天底下,没有人可以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有的。”顾明西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你若是不愿意跟我回京,大门就在那边。如今清平门已然覆灭,也没有人再追杀你。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自由日子。”
鸿玉被惹恼,一个闪身飞出了窗户。
顾明西盯着空荡荡的窗户看了半晌,最后一声长叹,在位子上重新坐下,刚坐下,就掩唇咳嗽,血从指缝滴落,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
他其实不是皇帝的儿子。他的母亲是皇后秦夕琴的妹妹,一个千金大小姐,却怀上了一个杀手的孩子。那个男人在外面死的干净利落,却留下了一票的仇人,秦夕琴为了保住她的名声和性命,就让他入了宫。
可惜,无论是他母亲,还是他,都没有躲过。
自打十六岁中毒那日起,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未来。可偏偏父皇不信邪,把他送到宿州,让早已隐居的神医连九给他解毒。
六年了,没有半点进展。
他以为自己会静悄悄地死在宿州,却不想,父皇却要走在他前头。
他生气极了。
恨不得回去就跟他大吵一架,可他又怕时间太少,他来不及给父皇道歉。
一杯汤药突然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看见鸿玉。
“怎么又回来了……咳咳咳——”
鸿玉紧皱着眉头,把汤药递的更近了些:“连九说,你每天都得喝药。”
顾明西抿唇,可他现在也没力气和鸿玉再争什么,乖乖地喝了药。
“去休息吧。”鸿玉见他蜷缩在椅子里。
顾明西摇头:“矿长的账目还没整理完。这些都是要交给小八。”
“他如果真如你说的这般厉害,他就不需要这个。”鸿玉没觉得顾明西口中那个弟弟有多好,反而给顾明西添乱。
她站在顾明西的椅子旁边,让顾明西刚好可以靠着她。
顾明西半阖着眼睛轻笑:“你不知道,他打小就讨人喜欢。我听说他最近刚添了长子,正好,我能再去瞧上一眼。”
鸿玉沉默。
“你喜欢孩子?”
顾明西点头:“他们都很好动,看着他们,好像就看到了大靖的未来。”
鸿玉沉默,她生不了孩子。她打小给清平门的长老试药,早就不像个姑娘。
她更像一柄剑。
所以,她跟她的剑一个名字。他们都叫鸿玉。
“去休息吧。”她数不清自己今天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可顾明西一向执拗。
“你不去,我就把你打晕了,抱去。”
顾明西睁开眼睛看她。
她平静地回望。
顾明西知道她一向说到做到,他实在不愿意被一个姑娘抱回房去,只能乖乖地起身。
“我这就去。”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一出门,鸿玉就抱着剑守在门口——她看起来守了一整夜。
“等下要在我马车里睡一会儿吗?”顾明西关心道。
鸿玉摇头:“我不困。”
不过她还是钻进了顾明西的马车。顾明西咳的实在太厉害,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她进去给他输真气。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顾明西甚至懒得去整理领口和掌心的血污,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
“放心,死不了。”
“现在离二十六岁,还有三四年呢。”
鸿玉不满地看向他,她讨厌顾明西从不在意身体的样子。在她的前二十年里,活着就是最大的追求,可顾明西不是——他一心求死。
也许是寸草生太过折磨。
“顾明西。”她喊顾明西的名字,“你的弟弟比你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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