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丫鬟托盘里的那一匹匹的高级布料和一百两纹银道:“这是我们家老夫人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夏娘子笑纳。”
似锦虽然不知道古老夫人是谁,可是见曾妈妈气派这么大,而且那些夫人小姐见了她这个奴才还要奉承,也能猜出古老夫人门庭显赫。
这种有权有势之人她也想巴结,不为别的,就为她夫妻两个在这个朝代有个靠山。
当即道:“举手之劳,不足言谢,老夫人的心意我心领了。”
可是曾妈妈知道古老夫人是不愿意欠一个村妇的人情债,执意让似锦收下。
包夫人也帮腔道:“夏娘子,你就收下吧,当初古夫人悬赏治她家的小蝶,赏银就是一百两,你治好了,这赏银是应得的。”
既然人家拒绝她攀关系,那就把礼物和赏银都收下来吧。
夫妻两个来时没有空着手,回去时也没空着手。
良笙坐在马车里,看着那整整十匹高级锦缎和那一大包白银,问谁给的。
似锦道:“古老夫人给的,这古老夫人是什么来历,出手怎么这么大方?”
良笙摇摇头:“我还不清楚,等回头我问一下崔胖子。”
又问她在包家有没有受气。
他刚才在包家就有不少人看不起他,他心大,无所谓,可是舍不得媳妇受委屈。
似锦摇头:“没有受气。”
良笙根本就不相信她所说的,女人比男人还要势利,媳妇怎么可能没受气,只是不跟他说而已。
所以自己一定要考举人,在这个小地方,没人敢轻视举人老爷。
回到家里,似锦第一件事就是问青菱拉肚子好了些没,如果没好就得请大夫。
青菱很不好意思的告诉她,他们走了没一个时辰,她就好了。
第二天中午放学回来,良笙就把从崔胖子那里打听到的有关古老夫人的情况告诉了似锦。
古老夫人的老伴是前两年才致仕的三品大员古太仆,他还有个四品的长子在京城为官,是整个县城乃至整个府城家世最显赫的人家,也是县城和府城有钱人争相巴结的人家。
夏老三回来几天后,县衙那边传来消息,吴氏的案子判了下来,被判磔刑。
磔刑,即割肉离骨,断肢体,然后割断咽喉,也称剐刑,极其残酷。
除了良笙夫妻,所有人,特别是夏家人都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料到会判的这么重。
古代虽然允许买卖人口,但是只允许自卖、和卖以及官卖,绝不允许“掠卖”和“略卖”。
自卖就是自卖为奴。
和卖,就是父母卖子女,丈夫卖妻子。
官卖,就是大户人家把自家的奴才卖出去,或是官府把犯罪官员的家人卖掉。
略卖是指通过威胁、利诱、欺骗等手段拐卖人口。
“掠卖”更严重,通过暴力手段绑架人口,然后将其卖出去获利。
不论哪个朝代都是严厉打击掠卖和略卖的。
由于掠卖性质太过恶劣,因此只要有了“掠人”的行为,无论是否已经出卖,都要处以“磔刑”。
不过乡野百姓一般不知道,以为犯了掠卖之罪不过打板子、蹲大牢。
毕竟历朝历代对人贩子的打击力度实在太大,没人敢轻易铤而走险,因此受磔刑的罪案极少。
即便在乡野有关于磔刑的传言,没见过世面,又奉公守法的百姓也根本不信,毕竟买卖人口十分常见。
特别是灾荒年间,做父母的卖掉子女比比皆是。
所以吴氏和村民们想的一样,自己又没卖成似锦,顶多咬紧牙关挨一顿板子,再在牢里熬个一年半载就没事了。
所以当听到判她磔刑时,当场就晕倒了。
狱婆前来急救时,发现她已有了身孕。
古代律法也是有人性的,按照律例,如果女犯已有身孕,那就等她生产之后再行刑,吴氏这才没有即刻行刑。
吴氏得到应有的惩罚,似锦便把这事丢在了一边,红梅心里却七上八下。
她也没有料到不过贩卖人口未遂而已,居然会判得这么重。
十分担心吴氏为了活命供出她来,因为她才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
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天,红梅去了一趟大花山,采了些菌子。
回来后哭着央求夏老婆子给她一只鸡,让她用菌子炖老母鸡给她母亲喝。
红梅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说她娘落到如此地步,她不能不去见她一面。
而且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弟弟或妹妹,她也不能不管。
夏老汉半点不想沾染吴氏,生怕连累了他们夏家,特别是怕影响了红梅的婚事。
因此尽管夏老婆子有点想答应,可他不点头,夏老婆子也只能作罢。
夏老三却说,红梅这是孝顺,得支持,而且夏家人还要把这事到处说。
总之,把红梅塑造成天上有地下无的孝女,她以后嫁进史家就不会不受待见,对他们夏家的名声也有好处。
夏老汉这才让夏老婆子抓了一只母鸡给了红梅。
第二天一大早,红梅就用昨天采的菌子炖了蘑菇鸡汤,亲自给吴氏送到牢里。
吴氏正万念俱灰的靠在死牢肮脏的墙壁上,两眼空洞的看着前方。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她也无动于衷。
狱婆不耐烦道:“吴氏,别装死了,你闺女看你来了。”
吴氏呆滞暗淡的眼睛突然变亮,猛的扭头,看见红梅手里提着个小瓦罐站在牢房外。
她一下子就爬了过来,双手抓住牢房的木栅栏哭喊道:“红梅,救我出去,救我出去啊!”
坐了差不多十天的牢,总算盼来个亲人来看她,吴氏就像走失的孩子看到父母,失声痛哭。
红梅看了一眼狱婆,狱婆刚得了她一百文钱的好处,识趣道:“你们慢慢聊。”便走了。
红梅一直见狱婆走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这才隔着牢房的栅栏在吴氏面前蹲了下来。
重重叹了口气:“娘,我何尝不想把你救出去,可我还没嫁进史家,哪有能力把你救出去?
娘再捱两个月,等六月份我一嫁进史家就想办法救你。”
说罢,从瓦罐里倒了一碗蘑菇鸡汤递给吴氏。
吴氏接了过来,这么远来送鸡汤,居然还是热的。
可见闺女是把这鸡汤用东西包着来的,不禁心里感动。
她喝了几口鸡汤,情绪稳定了不少:“就是想着等你嫁进史家就能救我了,所以我一直没有牵扯出你来,不然判磔刑的是你不是我。”
红梅听出她话里威胁的意思,不禁暗暗咬了咬牙。
别人家的娘为了儿女牺牲,只有自己的娘,为了活下来,恨不能连亲生闺女也出卖。
又喝了几口鸡汤,吴氏抬眼看着红梅:“闺女,我为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你不能不救我!”
红梅把手伸进去拍了拍她的胳膊,一脸诚恳道:“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不救你的,不然也不会来看你。”
吴氏点了点头,凄哀道:“娘如今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
吃完鸡汤,吴氏把瓦罐递给红梅。
红梅往里面看了看,见还有几片蘑菇,对她道:“娘,这蘑菇你还没吃完呢,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去大花山采的。”
吴氏其实已经吃饱了,可是不想辜负闺女的心意,只得把那几片蘑菇给吃了。
红梅这才离开,临走时又主动承诺,她一定会救吴氏出去,让她安心再待两个月。
出了牢房,前一刻还温柔至极的红梅,这一刻无比阴冷。
第二天巳时,村里的男人早就出门干活去了,女人和孩子刚从外面挖了野菜、捡了柴火回来,看见两个差人进了村。
众人都好奇的盯着那两个差人,看他们去哪里。
那两个差人径直往夏家走去,惹得乡亲们窃窃私语。
夏家这是又犯了事?
不少乡亲跟在两个差人后面去一看究竟。
那两个差人一走进夏家院子,夏家人神经就绷了起来,紧张莫名的看着他们。
夏老三定定神,迎上前去问:“两位差爷,你们有何贵干吗?”
其中一个差人道:“昨天吴氏喝下她女儿送的蘑菇鸡汤没多久肚子痛,小产了。
因为流血不止,半夜里死了,我们特来通知你们去收尸的。”
两个差人通知完消息,转身就走了。
挤在院门口看热闹的乡亲们全都议论纷纷,怀疑红梅采到了毒蘑菇,并且煮进了鸡汤里。
所以她娘喝了她送去的蘑菇鸡汤,才会因为中毒而导致小产,从而送了命。
红梅本来就伤心欲绝,听了乡亲们的议论,更是愧疚自责,又是闹着要撞墙,又是要上吊,众人忙拦着。
夏家被她闹得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似锦家离村里有一两百米的距离,村里发生了什么她根本就听不见。
吃过早饭,就和往常一样去田里巡视。
已经四月下旬了,不少庄稼都挂果了。
就连西瓜都长的有拳头大,还有番茄,也结了小小的、青白色的果实。
一想到再过一个月就能吃到西瓜和番茄,似锦就格外期待。
第094章 我为什么要留你
似锦指导了一番科学种田,回到家里小憩了一会儿,便吩咐青菱拿了渔网,准备去找野塘捕鱼捞虾。
已经四月底了,鱼虾都很肥美,特别是大青虾,比她前世吃的基围虾味道还鲜美,而且个头还不小,有一两寸。
还没出门,就听见芹姐在外面喊:“阿笙娘子,在家吗?”
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焦急。
芹姐昨天才来过似锦家,是为了感谢她治好了她家的牛,送才采的菌子,今天又是为什么事而来?
似锦应了声:“在家。”
青菱已经迎了出去,请芹姐进屋坐。
芹姐脱了鞋,光脚进了屋,第一句话就是:“阿笙娘子,昨天我给你送来的那些菌子你都吃了吗?”
似锦一头雾水:“全都吃了,怎么了?”
芹姐接过青菱递过来的茶:“你们吃了菌子没哪里不舒服吧?”
似锦越发诧异:“很好呀。”
芹姐这才如释重负道:“这就好,这就好,差点就把我吓死了。”
似锦不解的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芹姐压低声音,一脸紧张道:“昨天红梅给她娘送蘑菇鸡汤,她娘喝了之后,晚上就暴毙了。
我怕我送给你的那些菌子里面有毒菌子,生怕你们中毒了,所以才急急的赶来问一问。”
似锦微蹙着眉,不解的问:“你们年年都采菌子,还认不清毒菌子和无毒的吗?”
芹姐也是一脸问号:“就是这话,我们这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只采摘平菇、香菇、草菇、鸡腿菇和罕见的猴头菇,其余的菌子一律都不采摘。
这几种菌子没有和别的毒菌子长得相似的,不可能采错呀。
而且前天红梅去大花山采菌子时,我和她还碰见了。
两人虽没结伴一起采菌子,但也离的不远,没看见她采毒菌子呀,她娘咋会吃了她送去的蘑菇鸡汤就出事了呢。”
似锦听后沉默不语。
芹姐庆幸的拍了拍胸口:“你们没事就好,红梅娘出事了,差点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本来特意采摘一些菌子感谢你把我们家的牛给治好了,要是你们吃了有个啥不好的,我这不成了恩将仇报了?”
送走芹姐,似锦带着青菱出门捞鱼捕虾。
往大花山去的路上有一个大野塘,似锦决定去那里捞鱼捕虾。
就那个大野塘有两寸左右的大青虾,她所知道的其他大野塘都没有那么大的河虾。
主仆俩正撑着伞走在骄阳下,似锦忽然脚步一顿。
青菱立刻看向她。
刚要问她怎么了,似锦就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青菱闭紧了嘴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丛竹林后面隐隐有两个人影在窃窃私语。
那两个人,一个穿着红衣裳,一个穿着靛蓝色的长袍,一看就是一男一女。
女的侧影和红梅十分相像。
似锦迟疑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谁知脚下突然踩到一根枯树枝,发出咔嚓一声。
虽然声音并不大,可是野外除了鸟鸣声和暮春的暖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也没别的声音,因此那声咔嚓声显得十分清晰。
竹林后的两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红衣女子推了一把蓝衣男子。
蓝衣男子调头就跑。
红衣女子这才回头,见似锦撑着一把漂亮的油纸伞正看着她,眼神变得恶毒起来。
那个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红梅。
似锦和她对视了两眼,忽然阴森森道:“你娘嘴角流血,站在你身后正狠狠瞪着你呢。”
说罢,意味深长的弯了弯嘴角,带着青菱走了。
红梅吓得面目全非,急忙回头看,背后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又落了下来,就和清明烧纸钱似的。
她顿时觉得四周空气骤降,连忙后退了好几步,站在了骄阳下,却仍觉得周身寒气森森。
红梅吓得一路狂奔着回了家。
一到家里,她就立刻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双手合十,望着天花板带着哭腔颤声祈祷:
“娘,你千万别怪我心狠手辣,我又没能力救你,何苦让你在牢房里白白受苦?
再说了,你已经被判了磔刑,就别把我再拖下水,做娘的应该保护孩子,对不对?”
祈祷了半天,周围的空气似乎没有那么冷了,红梅这才轻吐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一只翡翠手镯来。
这只翡翠手镯是刚才和表弟吴小茧约会时,他给她的。
真没想到,表弟吴小茧会为了她顺利嫁入史家,居然去找高利贷贷了款,买下了这只她想买来冒充定亲信物的翡翠手镯。
她以为她抛弃了他,他会恨她,却没想到他对她这么好,为她倾尽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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