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眉疑惑:
“你们家的传家宝还叫帝女花的?谁取的名,这么稀罕?”
“哎呀,我也不知道是谁取的,估计只能地下去问了,不过就是女人用的东西,我还纳闷这东西还能是传家宝的……”
尹芃欢闻言神色一顿,耳边的唱词逐渐模糊了起来,脑海里的事情倒是清晰了不少。
传家宝?
女子用的东西?
庄家祖上既也是姓温,会不会东西不在温峤彦那儿?
她压下心思问: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家这传家宝是从哪个年代传下来至今的?”
庄不认神秘地笑了一下,示意她把耳朵给凑过去,尹芃欢蹙眉凑过去了却听他十分欠揍地说:
“你先告诉我这个帝女花的事,我再告诉你那个帝女花的事。”
尹芃欢双眸一抬,没忍住脱口:“你——”大爷的。
话还没说完,气也还没撒就被庄不认及时给堵住了:
“诶,戚教授在呢,你可不许骂我!”
她收放自如地笑了一下,才说:
“现在演的是长平公主被崇祯皇帝断臂的剧情,大军压境,皇城破,长平公主和驸马周世昌的婚事被迫中断,崇祯皇帝赐死皇后妃子,断了长平公主一臂。”
“后来呢?”
“后来,长平公主被人救下做了尼姑,偶然间与周世昌相遇认出,但还是被新朝皇帝发现了,两人请求新皇放过崇祯,于是纷纷殉情于连理树下了。”
庄不认听完一脸唏嘘的模样,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这长平公主命运真是坎坷啊……”
尹芃欢视线移回台上,悠悠开口说:“你只看到了个人。”
自始至终,他们看到的故事都是人的故事,不自觉就淡化了那个身不由己,由盛转衰的背景。
安清公主也是如此,拼尽全力护住的国,权力却早已被门阀架空,就算是抵住了敌寇来袭,但祸起萧墙,宋从那时就已经开始在走下坡路了。
安清公主也只是悲剧背景上的一个缩影罢了。
“该你说了。”
庄不认这才笑眯眯地说:
“也就只是一只剑穗而已,看着就和大街上卖的平安符没什么两样,朝代的话,我也不太清楚。”
尹芃欢立马抓着身边的包去了楼上天台,留下一脸懵的庄不认在原位。
天已经放晴,阳光迷蒙洒下,空气澄澈干净。
她一推开门,十分不巧地就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还有飘有几缕烟丝气,大概是在抽烟,她掉头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尹同学?”
!!
她此刻眼里的震惊简直就是翻江倒海了!
这人竟然是戚少儒?!
简直像是两人判若不同的人!
她紧皱了下眉,再转身时就已经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
“戚教授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抽烟?我还以为您在下面听剧。”
戚少儒在发现来人是尹芃欢时,也十分惊讶,甚至都忘了要掐灭手中的烟。
他不经意间瞟了眼尹芃欢手腕上的那只银镯,一如往常地温和笑了笑:
“我之前在柳京大剧院听过一次了,剧组便就是我请来的,觉得怎么样?”
他的温和中透着一丝散漫,眸中的认真又十分明显,两种气质存在于一个人身上,却不令人觉得矛盾,反而觉得他就该是这样。
“我觉得演得很好,”尹芃欢笑着回:
“之前我就知道这个戏剧,但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
戚少儒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的晴空: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长平公主的驸马周世昌。”
尹芃欢很配合地接了一句:“为什么?”
天知道她现在立刻马上就只想离开,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妥协了,选择等他把话说完再走……
“因为他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一起……”
他说罢就笑了一下,随即掐灭了手里的烟,烟雾还萦绕在半空中并没有消失,朦胧间让尹芃欢有一瞬间甚至觉得他好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不自觉就开口问:
“为什么要羡慕?”
戚少儒笑了笑望向她: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长平公主,‘帝女花,常伴有心郎’。”
他忽而又话锋一转:
“对了,忘了和你说上回的解卦作业了,走吧,路上说。”
话题一转,他便像是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温柔的教授,刚才的一切就仿若从未发生过一样,还不容尹芃欢拒绝。
她现在哪里是有想聊作业的心情的啊!
下楼梯时,她有些心不在焉,正在绞尽脑汁想理由拒绝戚少儒的负责,没看清脚下的几节台阶就瞬间踩空了!
电光石火间,眼看就要撞上戚少儒的背影了,沈约及时地从身后拉住了她,将她拉回了台阶,并按着她的手扶在了扶手栏上,低声嘱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是想冒犯夫子吗?走路都这么不小心,嗯?”
“……”
尹芃欢微微一怔愣,沈约板着张脸望她,握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她点头,张口小声说:
“嗯嗯,我知道了,我刚才是想找个地儿和你说事来着,就走神了。”
沈约这才恢复了正常温和的神色,勾唇满意地笑了笑:
“在下大概知道尹姑娘要与在下说什么了,尹姑娘不用怀疑,第二件东西确在戚家不假。”
……
第一百零七章 他送的剑穗
“戚教授,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天台上面了,您先回去吧,我马上就来。”
她说完也不等戚少儒反应,转身一骨碌往楼梯上跑得飞快,像是在避洪水似的。
“行了,”尹芃欢哼哼哧哧喘着气,抓着沈约一道衣摆拽着:
“你可以说了,为什么你就那么笃定那东西在戚少儒那儿,还有,庄不认他那儿也有一个剑穗,是怎么回事?”
沈约微弯着腰笑了笑,轻柔地抬手拍着她的后背,尹芃欢跟触电似的立马直起身来:
“等等,我不是记得你一碰人就会变样的?”
她瞬间退开来离沈约三步远,上下左右打量着他。
沈约见她一副紧张的模样,笑问:
“尹姑娘莫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
“你我二人在鬼市结契之事。”
尹芃欢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想起来了。”
她说罢上前两步,伸手试探地戳了戳沈约的肩侧,下一秒——的确没发生什么吓人的变态。
“还真的没变化……”
沈约微点着头笑了笑:“尹姑娘不是想知道在下为何会知道吗”
“嗯。”
……
桐花巷。
天色开早,远处的鸡鸣唤醒了第一缕晨曦,乳白色的天际昭示着黎明的到来。
沈约书案上的烛台已经迈入风烛残年,就快要熄了,但他却丝毫未察觉,视线专心致志停留在手里的书卷上。
窗檐下滴着晨露,一下一下像是寺庙里有规律的钟声,声声沉新。
还有三月就是殿试的时间,他就要完成他父亲的心愿了。
“小书生。”
窗外凑过来一张俏丽的笑脸,安清眨着眼笑了笑,旋即一个翻身就轻松落入了书房内。
沈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自那日以后,他只要在家,总是忽然之间就能看见她,来无影去无踪。
安清眯着眼打量着沈约的书房,一处朴素的软塌供歇息所用,其余就全是书本占的位置了,这屋内的陈设也和主人一样,一心一意,简单至极,很干净。
但,这屋子可以一览无余,人却不能。
怎么说呢?
沈约此时大约双九年岁,清隽的面容,儒雅清冷的气质,给人第一印象是文质彬彬的翩翩君子,如亭亭玉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但,她却看不透沈约内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即使他干净简单,但却意外地很难懂。
她走到烛台前,噘嘴道:
“小书生,你不会看书看了一夜吧?”
“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你都是会元了诶,殿试前三肯定没问题的,像你这样迟早要把身体给熬坏的。”
沈约依旧眼不离书,不过她说了什么都听在心里,闻此言他只是略微笑笑:
“多谢姑娘关心了。”
安清忽然坐上他的书案,眯眼笑问:
“那你拿什么谢呢?”
沈约愣了愣,还没适应她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
安清一把抽出了他手里的书给按在了书案上,抓着沈约的手腕就往外走,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时间。
“走吧走吧,陪我逛逛集市怎么样?你也出去走走,免得成为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天天只会噼里啪啦纸上谈兵个没完的臭儒生,我可讨厌那种人了。”
沈约垂眸看着安清抓着自己的手,温热的肌肤相触,心中涌起了一丝别样的情愫。
“姑娘,似乎你还不知道在下叫什么,也并不了解在下,为何与在下这般……亲近?”
安清没在意地笑笑,随即抬着自己的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上面的银镯晕染着晨曦微光,格外的妍丽,
“定情信物嘛,这不是?我得看着你啊,免得被什么不识好歹的人给叼走了可怎么办?”
沈约绷着的脸有些松愣下来,耳根微不可察地红了些,不过他神情依旧淡定,不为所动:
“姑娘,此话不宜时时挂在嘴边上。”
安清扭头望他,笑开了,笑眼起了一层小小的褶皱:
“怕什么?除非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都把你娘留给你的东西送我了,难道不是你娘让你留给未来娘子的?”
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沈约的惊讶难掩,深邃发亮的眼眸一闪而过的芒光。
这姑娘也太聪明了些!
“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我猜的呀,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嘛,还不止这么些呢,可幸福美好了。”
安清说着说着眼里涌现出一抹憧憬和羡慕,显然,她深受话本子的荼毒。
沈约闻言停下了脚步,安清一跳一跳地没刹住车,因为还牵着沈约的手就被拽了回去,险些没站稳,还是沈约无奈地扶住了她。
“姑娘,你叫什么?”
“唐卯欢。”
她用的外祖父家的姓和小字。
沈约又说:
“唐姑娘,身为女子,还是少看些不三不四的话本为好。”
安清插着腰,略有些不满地反问他:
“那你说我该看什么?《女戒》?《女训》?还是《女论语》?”
沈约却是勾唇笑了笑,说:
“唐姑娘也不必看这些东西,束缚人的东西越看只会越发束缚人。”
在她看来,唐卯欢是生来就受不得束缚的放肆性子,即使是要开花,也不挑在百花齐放争艳的时节绽放,而是偏要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安清闻言,两眼一转,笑意潋滟如春日里的一湖池水被吹皱起了涟漪。
她轻快地道:
“不错,我才不看这些东西呢,还有啊,我不止看话本子,那只是我无聊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我喜欢看的书你还猜不到。”
沈约笑说:“在下猜,是与武学兵法相关的,对吗?”
“嗯——”安清拖长尾音,翘着长睫:“好吧,你猜对了,我这次出来就是想买一个剑穗来着。”
昨日她才新得了一把剑,只是还缺一个搭配好看的剑穗。
沈约依旧笑着,昨日里的疲惫像是不复存在,一扫而空了一样。
他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让唐卯欢能在这个压抑女子的朝代生得这般肆无忌惮,无忧似乎也无虑。
“那在下送唐姑娘一个剑穗如何?”
“好呀。”
……
第一百零八章 安清公主的画像
“你是说,那剑穗是你送的?”
“嗯。”
晴空下,五彩琉璃的云色点缀着蓝天,像是一幅浪漫的油画。
“那为什么一定就在温家呢?现在还一定在戚家那儿?”
沈约微微一笑,说:“因为他还活着。”
??!
尹芃欢懵了一脸,这又是挖到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了?
她挑眉问:“你说——谁还活着?”
“温峤彦。”
“你等等——”她伸直手示意他停下先别说话,“我得捋捋。”
为什么沈约能确定剑穗一定在戚家?
因为温峤彦还活着……
那也就是说如果剑穗不在戚家,温峤彦就不存在了,但温峤彦不是早就入土成灰了吗?
哪还有活不活着之说呢?
她自己捋不直了,只能疑惑地问沈约:
“你说温峤彦还活着?那他……是活在哪儿的?”
沈约笑了笑,裸黄色的微光在他面上踱着步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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