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乾一愣:“都督此话何解?”
九千岁转过身,半眯起双眼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眸望向自己,指尖却顺着她的脖子渐渐滑下。
沈乾只感到身前一凉,就见自己的衣领已经滑落,露出精巧的锁骨和一侧圆润的肩头。
轻挑却透着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给咱家当对食?”
沈乾听到这话恍然大悟,原来他以为陈拂雪那事是她传出来的。
她连忙抱住九千岁的手娇声道:“都督误会了。我虽然的确有散布相国府的秘事,但怎么敢编排都督?
我只是让人传播相国夫人与人私通被许姨娘发现,所以才杀人灭口,哪想着谣言越传越荒谬居然都编排到了都督头上。”
九千岁眼中沉静,显然不信。
“千真万确!”沈乾三指朝天郑重道,“长平的确想要相国夫人声名尽毁,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辱没都督的名声。”
虽然他这个人哪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九千岁见她信誓旦旦,缓缓伸出护甲抵在她喉咙上,往前进一分便会刺穿她的皮肤。
“你为何要帮陈拂霜?”
“并不是帮她,我只是讨厌相国夫人。”
沈乾望向他的眼眸,“一个庸俗不堪的妇人,因为投了个好胎便可以随意践踏旁人珍视的一切,有些太不公平了呢。”
九千岁听到这话怪异的瞅了她一眼:“没看出来你倒是挺有正义感。”
“那倒没有。”
沈乾掩嘴笑了笑,“旁人想要做什么与我无关,只是长平觉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一个暴徒拿着刀杀人有他自己的理由,但将刀尖指向别人时,先要做好被杀的准备。相国夫人显然没有这个意识,所以长平便想告诉她这个道理罢了。”
九千岁眉梢轻挑,收回手坐在一旁的小叶紫檀长椅上。
“胆大的丫头,你笃定咱家不会杀你吗?”
沈乾瞧着他的动作,笑着走到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殷勤的帮他捏着胳膊。
“都督自然与那等蠢妇不同。都督能站在今天的位置上,想来早就做好一切的觉悟。都督是执刀之人,不是夺刀之人,更不是被夺之人。”
九千岁听着她番话端起茶杯撇开上面的浮沫:“你这番恭维倒是与旁人不同。”
“长平说过,只对都督说掏心窝子的话,自然与旁人不同。”
九千岁听到掏心窝子,瞥了眼她敞开的衣领,里面可见红色的肚兜上绣着的小梨花,随着少女的身形微微起伏。
沈乾以前吊带短袖,抹胸长裙都穿过,如今只是扯了一角衣领,并没暴露什么,又是面对着太监,加上方才紧张,衣领这事一时就给忘了。
直到敬宝从屋外进来,瞧着她面色闪过一丝惊讶。沈乾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连忙将衣领系好。
九千岁的椅子和沈乾的凳子挨得本就不远,加上沈乾为了示好为他按摩胳膊,两人离得就更近了。
如此一来,沈乾慌乱系衣领的模样落在敬宝眼里就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心下默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若是千岁爷想,便是公主也能亵玩。
太监虽然不能行事,但玩弄人的手段不比正常男人少。宫里不少太监都有对食,不过自他跟在都督身边倒没见过都督有女人和公子。
都督极其厌恶旁人近身,洗澡之时便是自己也不能在他身边伺候着。
听闻是早年被宫里的老太监凌虐殴打,身上全是伤痕不愿被人瞧见。
没想到如今却对这小郡主几次三番的破戒。
敬宝对沈乾多了份恭维,能得了都督青眼,想来日后也是他敬宝的贵人。
敬宝心里想着,面上却丝毫不显,垂首将手中的信呈给九千岁。
“都督,锦衣卫来信。”
沈乾见状便笑着想回避,却见九千岁幽幽道。
“坐下。”
“……”
沈乾刚挪开的屁股又挨在了石凳上。
九千岁接过信拆开扫了几眼,却是轻笑出声:“咱家倒真是小瞧你那挚友,有点意思。”
沈乾听着他这话不知所谓,心下却起一丝不安。
见九千岁将信丢给她,接过一瞧,就看到信上写着相国夫人和陈拂雪到钟鸣寺祈福途中被歹人劫持,现被压在北峰山顶破屋内。而劫持之人是受到陈拂霜的指示。
沈乾望着信上白石黑字的陈拂霜三个字,原本一直有些不安的内心反倒平静了下来。
脑海中浮现那日灵堂陈拂霜平静的面容和眼底透出的冷漠。想起街头巷尾的谣言,想起陈拂雪不知所以的便刺花陈拂霜的脸,想起迟柔曾说陈拂霜将自己关在屋中谁也不见。
一瞬间,一切如汹涌澎湃的浪潮席卷而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说得通了。
沈乾脸色沉静:“都督对这件事怎么看?”
“劫杀相国夫人可是足以轰动一时的大事,陈拂霜倒是有勇气。”
“都督打算如何处置陈拂霜?”
“自然是剥皮揎草。司礼监里面的人皮稻草虽然多,但世家贵女的倒还真是头一件。”
看着他眼眸中闪现的一丝快意,沈乾心下微沉,轻抿双唇:“没有余地吗?”
“余地?”
九千岁听到这话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嗤笑出声,“一个小小的庶女胆敢把主意打到咱家的头上来,难不成你还想帮她开脱不成?”
他话语到最后已经略带寒霜,沈乾略微垂下眼帘。
“长平只是觉得,能让都督感兴趣的人这世上怕是不多,死了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你少油嘴滑舌的奉承咱家。”
九千岁摸索着杯沿,瞥了她一眼后,却静了片刻笑道。
“咱家倒是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同陈拂霜不是手帕之交吗?那便看看陈拂霜愿不愿意听你的。”
听到这话沈乾眼前微亮:“请都督赐教。”
九千岁弹了弹指甲,声音如焦尾长鸣:“若是你能在日落之前将相国夫人和陈拂雪带回城,咱家便饶她一命。可倘若你没有把人带回来,咱家可以给陈拂霜一个痛快,不过呢。”
他嘴角轻勾起一道弧度,说出的话却让人寒毛耸立。
“咱家要你一根手指。”
沈乾心下一紧,下意识缩了缩手。
“都督要我的手指做什么?”
“嗯~原本是想要你一双招子。”
九千岁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拂上她的眼角。
这双杏眼狡黠,清透,每次瞧着都让人有想挖出来的冲动。
“不过你们小姑娘都爱美,这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若是变成血窟窿倒也可惜。思来想去,不如砍掉手指来得雅观。”
他似乎对这个主意很是满意,笑吟吟的弯了眼。
“正好埋在咱家的牡丹花里,就当施肥了。”
施你妹肥啊!
沈乾望向天空沉思。
如今已是酉时,离日落还有将近两个小时,若是加派人手出城寻找,应当来得及。
却又听到耳边传来悠悠的话语:“只准你一个人去。”
沈乾心中一紧,他分明是故意的。
不说如今出城要多久,便是这北峰山的破屋在哪她都不知道,如何能找到人。
九千岁玩味的望向沈乾沉凝如水的表情,摩挲着护甲上的宝石悠悠道:“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能为都督搏得一丝乐趣,也是长平的用处。”
沈乾并没有急忙前去寻人,而是唤来敬宝询问那名送密信而来的锦衣卫。
敬宝瞧向九千岁,沈乾眨了眨眼:“我初回帝都,周边景观一概不知,自然要问清地点。既然是赌局,只有双方筹码相同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九千岁听到这话嘴角微勾,倒也不否认,抬了抬手指,敬宝见状便唤了锦衣卫入院。
沈乾让他将从钟鸣寺到青峰山的地图画下,又问了破屋的具体位置后,心下有了计较。
她抬头朝九千岁一笑:“可否借都督烈马一用?”
九千岁靠坐在椅背上,轻挑眉稍。
“随你。”
……
“驾!”
街道上,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骑着骏马飞驰而过,到了城门处也丝毫没有停下。
守城的士兵们原要将她揽下,但却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古银令牌,守卫一见立刻敬重的垂首恭送她离开。
新来的小兵要上去阻拦,老兵猛地扯过他,一巴掌拍到他头上骂道。
“没看见那是锦衣卫的令牌,不想活了还要去拦!”
那小兵摸了摸脑袋,一脸困惑:“这锦衣卫咋还有女人?”
老兵瞪着他:“那些大人的事情岂是我们能知晓的,好好站好你的班,下次再敢拦锦衣卫,你死了老子都不去帮你收尸!”
“哦……”
沈乾出了城门一路奔向北峰山,原本走得倒是顺利,可快到北峰山下却勒马翻查地图。
这里的地势远比想象中复杂,锦衣卫的地图虽然画的算是详细,可沈乾倒底第一次来这里,对路并不熟悉,在交叉路口处犯了昏。
正思忖着选哪条路,就听到身后“哒哒”的马蹄声。
扭头望去,就看到一头淡金色的长发。
步六孤岐通?
“你怎么在这里?”
步六孤岐通望了眼地上,声音清冷如薄冰。
“右边的车痕是新的,车痕较深,应是载了最少四人。”
沈乾一愣,也没有时间再思索,一扯缰绳喊道:“多谢!”
说罢朝右边奔去,却见步六孤岐通也追了上来。
“你来做什么?”
耳畔伴着呼啸的风声传来步六孤岐通的声音。
“看戏。”
沈乾:???
两人跟随着马车痕迹一路到了破屋处,就看到一匹马和一辆破旧马车都停在屋前不远,马车里面空无一人。
沈乾翻身下马朝破屋里跑去,刚推开门就感到眼前寒光一闪。
鲜血溅射满地,陈拂雪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滚烫的鲜血从她的胸口流出,在地上流淌成河。
一旁的相国夫人尖叫着大哭想要扑向陈拂雪,可是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只能不能的痛哭咒骂。
“雪儿啊!我的雪儿!陈拂霜你这个贱人!你跟你娘一样是个贱人!你还我的雪儿啊!”
而她们的身前,一身白衣的陈拂霜手中握着长刀,她头上还带着白花,脸上溅着鲜血,也遮挡不住脸颊上一道尖锐的划痕。
她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望向痛哭的相国夫人。
“疼吗?”
“你这个贱人!!!你这个骨子里的下贱胚子,就算杀了雪儿,你这辈子也只能和你娘一样做妾!”
相国夫人看到有人进来,立刻惊喜又面目狰狞道,“郡主!郡主你快让人把这个小贱人抓起来!她居然敢谋杀嫡姐!该千刀万剐啊!”
沈乾没有理会她的咆哮尖叫。
她望着眼前的血色的场景,抬眸看向陈拂霜。
“霜儿……”
陈拂霜听到她的声音,微微偏头看向她,勾起一抹微笑,柔声道。
“郡主,我马上就报仇了。”
沈乾走上前,停在她面前沉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沈乾听到这话气急败坏,“你的计划破绽百出!现在死的不是别人,是相国夫人和嫡小姐!是诰命夫人和世家贵女!你的所有计划锦衣卫已经知道了!”
她拉住陈拂霜的手腕,“带上这两个人快跟我回去,还有机会!”
“机会?”陈拂霜看着她,却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我马上就要给我娘报仇了,为什么要回去?”
“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等?要等多久?是你告诉我要活下去为娘亲报仇的!可是你要我等多久?我等不了!为什么我的娘亲这些年要受到羞辱自尽而亡,她们却可以锦衣玉食高枕无忧?你说的对,我不能让他们再这么嚣张下去!”
她用刀指着陈拂雪的尸体,言语中带着憎恨:“这个人,从小欺辱我,打骂我。我身上无数条伤疤都是因为她。”
她又将刀尖指向相国夫人,在她脸上猛地划过一道血痕,眼中的恨意像是要弥漫而出。
“这个人,屡屡迫害我和娘亲。这次,就是因为觉得鲁国公的公子向庶女求亲羞辱了她的女儿。为了给她的宝贝女儿出一口气就要毁我娘亲名节,置我娘亲于死地!
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嫡女,我是庶女,就因为她娘亲是相国夫人我娘是妾室,我们就要受到这种折磨,她们却可以逍遥法外?!”
沈乾望着她因为恨意而略微狰狞的面容,想要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却被她挥开。
陈拂霜望向她神色复杂,最终垂下眼帘,遮住万千情绪。
“郡主,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但是我不怕死,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根本不怕死。我就是要他们身败名裂之后,亲手拉着她们去向我娘亲谢罪!”
她转过身子,望向血泊中的陈拂雪淡淡道。
“我已经杀了陈拂雪,回不了头了。你是要帮我最后一次,还是要告发我。”
沈乾沉默片刻,最终轻叹了口气,像是有些疲惫。
“我只是不想你为了这群垃圾沾上鲜血。不过既然这是你心中所想,那便随你。”
陈拂霜听到这话身子微顿,最终没有转过面来。
屋内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沈乾转身缓缓走出屋门,不再理会相国夫人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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