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宝将漆盒打开,露出里面整齐的一套茶具,这是用整块紫玉雕琢而成,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瞧便价值不菲。
“定北王这是向都督明心孝敬呢。”
九千岁瞥了一眼,含着嘲弄:“老王爷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了。”
他翘着兰花指刮去浮茶,淡淡道:“赏你了。”
敬宝听到这话大喜,连忙笑着跪下行大礼谢恩。
“多谢都督赏赐。”
他虽然官小,但却跟着一尊金佛,只要在千岁爷身边,便是他指缝里露出来的一滴油,也够他快活半辈子了。这趟渭水赈灾还能捞个宝贝回来,当真是没白跑。
……
定北王府
沈乾这几日过得到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舒坦的几日,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她倒是有些感慨,做条富家咸鱼也不失为人生享受。
不过还未等她休息几天,便迎来了消息。
“春宴?”
“是啊。虽说是贤太妃借着宴会想帮淮南王挑选世子妃,但这次到底是以太后的名义,不好推脱。”
定北王妃笑道,“而且你这次回京也该去见见各家贵女公子。再过几个月你也便要及笄了,总不能养在深闺人不知吧。”
贤太妃……
沈乾想着小说里,贤太妃是淮南王妃的姑姑,自小便疼爱淮南王世子,也就是男主。淮南王世子按照原著的进度,明年便要成亲了,这么算来这次春宴大概便是挑中了未来妻子。
原著里淮南王世子的正妻是长公主的女儿,安阳郡主。
这位郡主自小便备受宠爱,骄纵跋扈惯了,对淮南王世子死心塌地,入府后没少欺负女主。可以说是女主前期宅斗的主要对手。
沈乾琢磨着,这次春宴去肯定是要去的。一来接触世家贵女,尽快熟悉帝都人情世故,获得人脉对她只有好处。
二来书里对这淮南王世子可是用尽了华丽的词藻,恨不得把所有美好词汇都堆在他身上,要说沈乾心里没有好奇那是骗人的。
书里对九千岁的外貌描写不过寥寥几笔,都如此摄人心魂,那备受亲妈夸赞的男主长相必定惊人。
谁不喜欢看美人呢?
几日之后便到了春宴的日子。
这次贤太妃为淮南王世子物色世子妃的消息早就明里暗里传到了各家的耳朵里,惹得帝都闺中小姐芳心暗动,少不得在行头置办上花些心思。
沈乾对这次穿着打扮倒是没太大讲究,任由着定北王妃给自己装扮。
早春尚凉,沈乾体寒畏冷,今日便穿了一身鹅黄娇柳紫金团绣裙,踩着一双白狐绒毛靴。
因她尚未及笄,只将头发撇梳成两个发髻,簪上小花,系了两个毛绒绒的团子,配着她一笑起来的小梨涡,显得格外娇俏。
马车缓缓朝皇城驶去,路上定北王妃再三向她叮嘱着宫里的事宜。
“你初回王府,许多事情还不清楚。只需记住,莫要多言,莫要出头。淮南王世子后院复杂,并非良人,爹娘并不如意,你只需在众人面前露个面就行。
还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切记,万万不可论及九千岁,若是遇着真人也莫慌,谨小慎微,旁人怎么做你跟着照做就行。”
见定北王妃提及九千岁神色凝重,沈乾捂着帕子“噗呲”轻笑一声,眨了眨眼睛故作疑惑。
“娘亲为何这般畏惧那九千岁,我前些日子见父亲提及九千岁也是一脸凝重,他难不成有三头六臂不成?”
定北王妃听到她这话连忙吓得捂住她的嘴:“宝儿你以后可万万不能这般编排。”
她面色惊慌,“娘亲说的话你一定要记着,决不能当耳旁风。这九千岁权倾朝野,陛下对他宠爱有加,若是惹了他一个不高兴,那可是祸及全府。你莫要当作玩笑!”
沈乾见她焦急,笑着歪了歪头:“我知道了,娘亲放心,我不再提他就是,若是旁人提了他我也只当听不到。”
定北王妃见她这么应下才稍稍放下心,又叮嘱了她好些事情。
等入了皇城,定北王妃带着她去太后那照例请安后,又去贤太妃处请安。
“长平都这么大了。”
贤太妃见到沈乾便拉着她手上下瞧了半天笑道:“倒是越发伶俐过人。”
沈乾面上恰到好处的微红,福了福身子:“多谢太妃。”
定北王妃见贤太妃仔细端详满意的目光,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刚回来,在山庄这些年身子依旧薄弱,前些日子在路上连发了两次高烧,生生耽误了回来的日子。臣妾心里也是发愁得很,就想着趁这次春宴带她出来散散心,心情舒畅了,病或许能好得快些。”
贤太妃听着这话目光微闪,见沈乾面色的确有些苍白,眼中的笑也淡了些许,只安慰道:“孩子还小,好生调养着便好。”
她们家鸿儿的妻子虽得身份高贵,却不能是个病秧子。如此,贤太妃对沈乾也不再那么上心,按照惯例赏了珠宝后便差人带她去春宴。
定北王妃和诸多贵妇只留在贤太妃这喝茶赏花,给孩子们相见玩乐的机会。
大赵以武定国,一百年前天下混战之时,为得北夷支持相互联姻,因此多少混着北夷血统。虽然如今早已入主中原,但行为作风依旧有些许蛮夷风范残存,对女子没有极尽压迫。
崇尚能者居之,甚至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而在婚嫁之事上也自然较为开放,每年设春宴秋宴,让适龄男女相见再做媒妁之亲。
沈乾随着宫人穿过层层宫门长道,便到了御花园。
这里四面开阔,又有鱼池美景,小桥长亭,倒的确是个做宴的好地方。
宫人将她请入御花园后便离去,如意随在她身边瞧着院中腊梅满眼惊艳:“郡主您瞧,这皇宫里居然开了好些绿梅,真好看,咱们山庄可从来没见过。”
如意虽是王府家生子,但小时候便随着长平郡主去了山庄,从未入宫,又本性娇憨率真。长平郡主应也当她是知心人,并未对她有所拘束和教导。
如今入了帝都,倒不是件好事。九千岁说的没错,忠心却不知变通的丫鬟,有时候比背主的丫鬟更可怕。因为她无意间便会坑了主子却不自知。
沈乾边慢步走着,边轻柔道:“如意,你现在是定北王府的下人,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我的脸面。这宫里的绿梅再美,当真值得这般惊叹吗?”
如意听到这话微怔,连忙跪下垂头道:“郡主恕罪,是奴婢越矩了。”
沈乾瞧着她慌张的模样,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这里人来人往,又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这般姿态,倒让旁人觉得我嚣张跋扈欺压下人。”
如意见她这么说,面上焦急又不知道该如何:“郡主,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
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了。”
沈乾伸手替她理了理衣裳柔声道,“我并不是怪罪你,只是这帝都不比山庄自在,一言一行都被人瞧着,稍有不慎就会落了话柄,让旁人凭白笑话咱们定北王府不知礼数,小家子气。”
她接着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焦虑,娘亲不是已经请了教习嬷嬷到府上教我学规矩,你到时候跟着一块学就好。只是今日这宴会众多贵女世家子弟皆会到场,需得谨小慎微。若是出了偏错,即使我不罚你,娘亲也定不会饶了你。你只管跟在我身后,莫要多言,看我行事便好。”
如意听到这话连忙点头:“是,奴婢知晓了。”
沈乾微微一笑,很是满意。
这段话软硬兼施,即告诫了如意若是犯错不可挽回的后果,又表明了自己维护她的心思。想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的跟随自己,就要让她即畏惧又感激,不敢犯错也不敢背叛。
虽然麻烦些,但不比一刀子解决要来得雅致。
沈乾最讨厌的就是凡事正面刚,虽然一时痛快,可弊端甚多。
在她看来,软刀子杀人,滴血不沾身才是最干净的处事之道。
能拉拢绝不摒弃,能借刀杀人绝不亲自动手。
就是对上九千岁那般的变态,只要能保命,对她有好处,一时的俯小做低又算得了什么?
第7章 . 宫宴再遇(一) 泼脏水一把好手……
沈乾和如意两人沿着小道一路散步赏花,倒也不急去赴宴。
今日她又不是主角,只要露个面就好,没必要上赶着去凑热闹。
正经过一处花丛,就听到花丛那边传来一道娇俏的笑声。
“你瞧她今日这副模样,居然还好意思来赴宴。怎么,有自知之明世子爷瞧不上你,便故意想要丢你府上的脸面,给你二姐姐难堪不成?”
沈乾见有这种欺凌弱小的事情,心里叹了口气,她可懒得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淌浑水。
再者孰是孰非旁人也不清楚,反正被人羞辱几句也掉不了二两肉。可要她出去瞧着那些人咄咄逼人的嘴脸,她也不爽得很,总想干掉在她面前装逼的人。
左右都不快活,她转身想换条路走。
没想到身后又传来那人尖锐的声音:“陈七姑娘,瞧,这边不是有池塘吗?快去照照自己的模样吧。”
两道笑声咯咯响起,沈乾却身子一顿。
陈七姑娘?
她眉头轻皱,就听到又响起一道柔弱的,已经略带哭腔声音:“二姐姐,我不是故意弄脏你裙子的。”
“还敢顶嘴!”
先前说话的那女子冷哼一声,“你二姐姐心肠好不同你计较,我可没她那好脾气。像你们这种妾室所生的庶女都是些下贱胚子!整日净想着些肮脏心思,我瞧你就是嫉妒你二姐姐,故意让她出丑!”
陈拂霜瞧着眼前咄咄逼人誓不罢休的两人,双眼一红,看来今日又要受些苦才能让二姐姐满意了。
她不过是家中庶女,主母凶悍手段凌厉,母亲膝下无子又不得父亲宠爱,她们母女二人日子过得清苦。
这次春宴她本也不想来的,可她去年已经及笄,按规矩春宴需得参加,宫里的帖子也是邀了府上所有及笄的姑娘,她不得不来参加。
她真的不是故意弄脏二姐姐的衣裳,她根本就不敢啊。
陈拂霜咬了咬嘴唇,揪着帕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陈家二姑娘身旁站着的那女子又讥笑着道:“瞧你那一脸狐媚子模样,哭什么哭,难不成是觉得我们冤枉了你吗?”
“我……我没有……”
陈拂霜只得任她们嘲讽,等着她们挖苦够了自己便可以找处无人在意的角落呆着那儿等宴会结束。
她不想招惹是非,也不想让娘亲担心。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道娇弱的声音:“这儿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她抬头望去,泪眼朦胧中就见一道黄色身影徐徐走来。
陈家二姑娘陈拂雪见来了旁人,连忙收起眼中的嘲讽,语气中含着无奈。
“让姑娘见笑了,我这妹妹性子柔弱,不小心弄脏了我的衣裳,倒自个先哭了起来。”
沈乾瞧着她瞬间变脸的技术,心中倒也赞叹,一番话将自己和友人方才欺负妹妹的事情盖过,又显得是陈拂霜做错事后畏首畏尾,没有贵女风范。
若是寻常沈乾也只会顺着她掠过此事,毕竟事不关己。
但如今这陈拂霜是她要拉拢的人,这笔帐就得算清了。
沈乾想着原剧情里,北燕使者来和亲,大赵自然不会将皇室公主送去苦寒之地联姻,只会从世家大臣中挑选贵女封为公主送去和亲。
而这和亲的女子便是陈拂霜。
那北燕狼主对陈拂霜倒是宠爱有加,女主重生后逃离淮南王世子的过程中就在北燕结识了陈拂霜。
他乡遇故知,后期女主凭着陈拂霜将淮南王世子与北燕狼主牵了线,为男主篡位夺权提供了一大助力。
北燕狼主是马背上厮杀得来的名号,为人也是性情狠辣。能让他宠爱的女子,想来也不会是个庸人。可如今沈乾瞧着这陈拂霜,倒当真只是个普通的深闺庶女,让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狼主居然好小白花这口吗?
不过不论如何,关系是要搞好的。沈乾走上前虚弱的咳了咳,劝道:“家丑不可外扬,到底是一门贵女,若是让旁人瞧了笑话丢得是家族的脸面。”
陈家二姑娘笑道:“让姑娘瞧笑话了,我回去定好好教导庶妹。”
听到这话,陈拂霜想起嫡姐和主母的手段,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陈家二姑娘瞧着沈乾谨慎的接着问道:“不知姑娘是……”
还未等她说完,就听到沈乾又瞧着在一旁站着的尖脸姑娘娇弱道。
“我初回帝都,原以为帝都的姑娘都是温柔贤良,善解人意的,我阿娘还让我多同姐姐们玩儿。今日一见倒是大开眼界,姐姐以后还是莫要这般姿态,瞧着比庄上的阿婆还要吓人。”
她一脸的纯良,眼中还有些胆怯,仿佛当真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在好心壮着胆子规劝。
那尖脸姑娘听了这话面色铁青,她冷笑一声朝沈乾道:“想来你是刚入帝都,那我便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莫要多管,有些话莫要多说,不然在这皇城里被拔了舌头也是活该!”
“大胆!你竟敢在长平郡主面前这般放肆,不想活了吗!”
如意听到这话上前一步呵斥,她家郡主金尊玉贵,便是王爷王妃也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岂能被这种人羞辱。
那尖脸姑娘听到这话面色一僵,顿时慌乱。
她之所以方才敢那般威胁沈乾,是因为她爹爹是刚升迁入帝都不久的兵部侍郎李成,虽然只有三品官职,但也是手握实权,而且备受九千岁重用,寻常里从未有人如此对她说话。
沈乾一直低调,回帝都也没两天,所以并未有多少人知晓她回来,这尖脸姑娘自然更不知道。
她瞧着沈乾,这些日子并未见过她。听她方才所说话,自以为她也不过是刚随家族从异地升迁入帝都的官家女儿,左右高不过自己父亲的官职。
“郡,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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