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逃不过这次见面,苏翘恋恋不舍地瞧了眼自己的床,挑了淡粉金线滚边对襟,换上了同色撒花裙。
换好了衣裳,她坐在妆奁前头,视线触到镜中自己微怔了怔。
伸手触了触眼下,不知是不是在景迄那害羞的太厉害,她眼下散了一片桃花粉。
绯红晕染在她颧骨上头半寸,既衬了她的肤色,又点缀了她的眼波。
瞧着就像是摘了开得极盛的垂丝海棠,偷抹在了眼下。
“姑娘标志的不似凡人,像是天上的花仙。”
李妈妈自然注意到了苏翘了娇嫩,巧手在她发间穿梭,转眼就打好了云鬓的底子,要把发丝堆上去,挽个繁花髻。
“李妈妈,这般不好吧?”
苏翘叫停了李妈妈,“殿下并未说什么,伺候殿下的李公公也未说什么。”
闻言,李妈妈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不是个蠢人,自然知道苏翘说得不好是什么意思。
也亏苏翘提醒,她喜不自禁都忘了太子爷不是普通人,他既然没明确说给名分,那苏翘便不能梳妇人髻。
这妇人髻一梳,指不定太子爷那边是觉得逼迫他什么,心中不喜那就坏了事。
“太子殿下就没说什么?”
李妈妈问得这话,苏翘踏进孙氏的屋里,孙氏开口也问了一遭。
而苏翘对待两人都是同样反应,先摇了头,才道:“殿下只说递信到了宗人府,其他什么也没与我说。”
“妹妹是苏家的姑娘,殿下递信到宗人府,定是要给妹妹一个名分,我在这里提前恭喜妹妹了。”
坐在孙氏身旁的苏婷玉开口,她那张与孙氏有八分相似的脸上满是笑意,看着像是真心安抚苏翘。
苏婷玉跟孙氏住在一块,苏翘来时就想到会遇见她,此时见她这副做派,也不觉奇怪。
毕竟昨日苏婷玉已经给她送了伤药膏投石问路,明显是打算以往的事都烟消云散,要与她装作无事地重新培养姐妹关系。
若不是她看过书,知道苏婷玉恨原主的存在,恨到偷偷给原主下药,她现在说不定还真被苏婷玉的态度感动了。
苏婷玉是真千金,却过了十六年的农女生活,怎么说都是委屈的那一方。
现在她摆出修好的意思,如果她置之不理,在世人看起来就太过没良心。
这该就是苏婷玉打得主意。
苏翘轻应了声:“若是有名分,就不算愧对父亲母亲的期许,但若是没名分,女儿也愿意好好伺候殿下。”
名分当然是不可能有名分。
苏翘在心中嘲了句,景迄要整顿苏家,又怎么可能从苏家弄个姑娘当太子府选侍之流。
她能被景迄瞧上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长得与他白月光相似,跟苏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在苏家的地位尴尬。
硬算起来就是个农家女,完全可以拖着不给她名分。
而这正是她希望的,她本就不想要名分,只想要银子。
苏婷玉之后又道了几句会有名分的话安慰苏翘,知道孙氏跟苏翘有话要说,就先起身避开到了碧纱橱。
见苏婷玉的裙摆在紫檀木雕花屏风后消失,苏翘笃定她应该在里间耳朵贴着墙,努力听着这里的动静。
“过来我这儿坐。”
孙氏朝苏翘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跟前。
苏翘脸上挤出一丝惊喜,怯怯地瞧着孙氏身边宝蓝色如意纹软垫:“女儿真可以坐在母亲身边?”
那可是原主想坐却从未坐过的位置。
瞧苏翘这模样,孙氏心中哂笑,人人说她变了,但她觉得她与以前分明一样。
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也不知道殿下看上了她什么。
“昨夜殿下对你如何?可疼惜你?”
苏翘坐近,孙氏就嗅到她身上淡淡龙涎香气,这是要如何沾染,让人更了衣到了这会还有气味。
孙氏微微倾脖下望,便看到苏翘衣裳遮挡下暧昧的红痕。
太子爷住的院子,给苏家人几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安插探子,所以昨夜具体什么情况他们并不知晓。
只知道今早殿下出府晚了。
而耽搁想来就是因为苏翘。
“殿下是极好的。”苏翘含羞带臊地点头。
景迄的确是挺好的,虽然她哭得次数不少,但大多都是爽哭。
她都做好初次会痛不欲生的状况了,现实她疼少痒多,且景迄的身体也很给力。
直角肩下不是空架子,公狗腰,鲨鱼线,每次使力寸寸肌肉都带着诱人的绷紧,这条件放在现代会所铁定是顶级男模的水准。
而收费按秒计算的男模收了钱只陪客人喝酒,哪有景迄那么周到。
“为何今早殿下出府晚了?”
孙氏问完见苏翘羞涩低头,就明白了缘由。
只是她非李妈妈,她以往对苏翘还有几分情分,现在因为亲女儿,已经把苏翘当做了敌人,见她这般只觉得歪腻厌烦。
“殿下没对你提起京城的人,或者唤与你不同的名字?”
苏翘一怔,妍丽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像是孙氏这话提醒了什么她不解的事情。
见状,孙氏安心拿过了身侧放着的画卷:“你打开看看。”
抽开红色缎带,画卷展开,苏翘瞧见里面的人心中不由道了声像。
孙氏铺垫的那几句,让她早就猜到这卷轴里是男主白月光的画像,现在展开更是确定了。
“你觉不觉着这画上人与你有几分相似?”
苏翘点头,不好意思道:“女儿还以为画得就是女儿。”
画上人身着妆花对襟,头上带了对芙蓉玉环。
鹅蛋脸,琼鼻,杏眼,乍看之下还真像她。
不过细看苏翘还是觉得自己的这张脸更动人。
如果画师画得没有失真,两人充其量就是同类型的美人,打眼一看有六分相似,细看就只剩了三分。
“母亲,这是?”
“这是礼部尚书裴大人的千金,如今已经嫁人……京中盛传,殿下曾倾慕她,只可惜没缘分。”
“所以殿下对我?”
苏翘惊讶的眼里掩不住受伤。
“这位贵女的闺名是‘雅秋’。”
说着,孙氏仔细打量苏翘,发现她的神情更为受伤,想来殿下昨夜是彻底把她当做了替代品。
孙氏的话提醒了苏翘,苏翘真回想了一番,在床榻时景迄叫她什么了。
她被翻来覆去的折腾,脑子里只是偶尔闪过李妈妈跟她提得姿势,倒是没注意过景迄怎么叫她。
现在想起来景迄好像就没叫过她。
从打第一面他们见面,他就没叫过她名字,在床榻上需要她做什么,或者问她什么也只是“你”。
哪怕白日给她揉捏了伤处,对他来说她也只是工具。
当工具了好啊,没多少留恋,往后两人各自安好。
苏翘一边想一边蓄泪,孙氏见到她眼角的泪痕,把人搂进了怀里,安抚道:“以色侍人终不长久,何况殿下还是透着你看旁人,不过幸好你背靠苏家,有我们为你谋划。”
见正题终于来了,苏翘凄凄地叫了声“母亲”。
“有苏家在,哪怕你在殿下眼中只是这位裴贵女的代替,家里人也不会让你无名无分,哪日被殿下被遗弃也无处可哭。”
苏翘抽泣,既然以后无处可哭,那她现在就得多哭几声哭足了。
“我养了你十六年,玉儿虽然是我的亲女,但论起情分我与你更足,只是我脾气如此,有时候说话难免教人误会。”
“我从未怨过母亲……我本不是苏家的姑娘,母亲愿意留我,就已经让我感激。”
“既然这般,我也不与你说谎话骗你,大夫曾经给你诊过脉,你自小体虚,大夫说你的体质难以有孕,就是这样我才不愿你去争,想把送到庄子调养身体。”
“你自儿想,要是殿下知道你身为女子不能有孕……”
苏翘因为孙氏的话彻底怔住了,她实在没想到孙氏的口才那么好,这都能让她编圆了。
听她这话她做得一切都是为她好,是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没有乖乖去庄子上。
“女儿怎么会?”
孙氏重重叹了口气,安慰了苏翘几句,等到她心情平复起来,不疾不徐地跟她提起了二房五姑娘。
苏翘本以为孙氏会说苏婷玉,却没想到她提得的是二房的姑娘。
不过想想也是,要是提苏婷玉,就显得目的性太重,而换了一个房就像是为她着想。
听了半天孙氏把让她拉皮条的事说得义正言辞,像是她不拉就天理难容,终于在她轻声应和说会想法子后,这次会谈终于告一段落。
出了孙氏的院子,苏翘半张身子靠在春鹃的身上,听孙氏说话太累了,比景迄再来一次还要累。
“夫人没轻贱姑娘吧?”瞧着主子疲惫的样子,春鹃担忧地道。
自从孙氏要把苏翘送到庄子上,春鹃对孙氏就没了多少期待。
“这会儿捧着我都还不够,怎么会轻贱,她不过是想让我把府里的姐姐妹妹都举荐到殿下面前。”
说完,苏翘自个都被自个的语气逗笑了。
苏家找来了个青楼老鸨调.教府里姑娘,然后有让她这个姑娘拉皮条,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府实际做得是皮肉买卖。
“夫人怎么能这样!”
春鹃忿忿不平,“那姑娘怎么办?”
“顺其自然。”苏翘没把举荐这回事放在心上。
连她这个跟景迄白月光长得那么相似的人,景迄都纠结了那么久,又怎么会苏家的姑娘说收就收。
“那些是什么东西?”
回到芳华院,瞧见桌上堆放的锦盒,苏翘走上一个个看过。
“这些是各房送给姑娘的礼。”
“家里人待我真好。”
苏翘甜笑着捧起了装有点翠头面的盒子。
说起来她从饯春院出来苏家各房已经给她送了不少礼,按着这个速度,苏家人给她送上几个月,哪怕她没在景迄身上捞到银子,积攒的这些珠宝也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小富婆。
“这是五姑娘送的。”
见到苏翘拿起一个盒子,红袖特意提醒道。
“我知晓了,五姐姐眼光好,这璎珞衬我……红袖你出去忙罢,我自个仔细看会。”
红袖心中笑了声小家子气,应声出去。
而她一走,苏翘便收敛了脸上的笑,移开了盒子瞧着底下那封信。
第十七章 至情至性
信封压在锦盒之下,苏翘移动锦盒时看到一角,等到把红袖打发出去,彻底把锦盒移开果真是封信。
洁白的信封上落了“楚庭锦”三字。
“姑娘,这是?”
春鹃如红袖一般没注意到信封,见苏翘移动锦盒拿出了一封信,瞧见名字惊得跳了起来。
“这东西是谁放在这的?!”
春鹃又惊又怒,不敢大声让旁人听见,压着声音瞪着信封,就像要把信封给凭空瞪没了。
“谁放的不知道,可一定是拿给我看的。”
捏着信封一脚,苏翘对着光影瞧着里面写满字折着的信纸。
要是今天没看到楚庭锦这个名字,她都快要忘了原主有那么一段。
孙氏虽然不喜欢原主,但原主怎么也是三房嫡女,在没发现原主是假千金之前,苏家给原主定了一门婚事,
订得是楚家的二少爷。
而后发现了原主是假千金,两家不想取消婚事伤了和气,便打算让苏婷玉代替原主继续婚约。
这个选择原主愿意,苏婷玉愿意,但谁想到楚家二少爷楚庭锦却不愿意。
在两家人见面的地方,楚庭锦大闹了一场,说苏婷玉长得丑他看不上,他就是喜欢原主,不管原主是何身份他都愿意娶她。
只是他愿意没用,楚家长辈可不会允许自家嫡子,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姑娘。
楚庭锦的爹娘把他押回家中关了起来,不许他再提娶原主的事。
至于楚家跟苏家的婚约,因为楚庭锦的反抗,暂时停滞了下来。
这一停滞就等到了太子南巡,下榻苏家。
说起来,苏翘觉得苏婷玉恨原主恨到给原主下绝子药,就是被楚庭锦刺激的。
楚庭锦说死都不愿意娶她,把她相貌与谈吐挑剔了个遍,嘲笑她穿上了锦缎也是个村姑,她无法找楚庭锦的麻烦,就把恶气全都撒在了原主的身上。
“姑娘打算如何处理这信?”
春鹃见主子拿着信,不像是要把信展开来看,不知道主子是如何打算,“这楚二公子也太没谱了,这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
说着,春鹃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疼。
以往她把楚庭锦当做主子的出路,想着等到主子嫁进楚家,就能结束在苏家尴尬的身份。
但是现在楚庭锦送信就变成了添乱,主子现在可是太子爷的人了。
把信放回了桌上,苏翘看向春鹃:“那日你把信送到他手上了没有?”
主子的问题让春鹃阵阵发寒,她当即就跪了下来:“那日奴婢没见到楚二少爷,信交给了他的长随。”
“你跪着做什么,信是我让你送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也是我连累了你,跟你没什么关系。”
“当初我应该劝着姑娘……”
春鹃咬着唇,当初她送什么信啊,那信楚庭锦要是还留着,就是私相授受的证据。
想到那封信,苏翘眉心蹙了起来。
写那么一封信怪不得原主,那时候原主被苏婷玉下了药,葵水比平日的量都要大许多。
那时候原主被赶到了饯春院,身边只有一个春鹃。
而春鹃跟她一样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只知道每个月女子会有葵水,却不知道多少是正常。
原主不好意思拿这事问人,所以她流了半个月的血,最后体弱患上风寒才得看了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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