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安还以为他生气她没做饭故意甩脸色给她看呢,没搭理他。
等她睡了一觉起来上茅厕,点着煤油灯一看,才发现顾雪竹倒在了门槛上,一摸额头,滚烫的。
吓得夏安安忙扯着嗓子喊救命。
大半夜的,劳作了一天的农村人都想好好休息休息,加上刚开春没多久,天气还冷得厉害,所以她喊了半天都没人来。
没办法,只好亲自去隔壁敲门,把被窝里的邱崇英和傅琛叫了起来。
这两口子今天是真的累够呛,根本没听到她喊门,直到周娟下床把他们两摇醒,两人才迷迷瞪瞪地起来了。
开了门问了怎么回事,邱崇英真不想管这个事,她不开口,傅琛也不回答。
夏安安只能哭着,一个劲给她道歉说好话。
说来说去都是什么“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我就是在家里被宠坏了,不会体会别人的心情”。
没有一句话是反省自己到底错在了那里的。
邱崇英听得烦了,也不好真的对顾雪竹见死不救,不然傅琛没法给顾芊华交代。
只好点头了:“傅琛你去把板车收拾收拾,我去抱床被子铺上去,可别在路上再冻出什么毛病来。”
两个大人要送顾雪竹去医院,夏安安又闹着要一起去,周娟明天还要上学,肯定没法照看小孩,没办法,只好大半夜的把顾芊华喊醒了,让她到后面来看着两个孩子,天太冷,又是走夜路的,带着孩子不合适。
年纪小的,很容易就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吓出毛病来,这些虽然是迷信的说法,但身边确实有不少这样玄之又玄的例子,邱崇英不敢拿孩子开玩笑,所以还是没带着她们小姐妹两个。
夫妻俩一个在前面拖着,一个在后面推着,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夜路,总算是把顾雪竹送到了公社卫生所,可卫生所晚上没有值班的,就算把人送过去了也是白搭。
不得已,夏安安只能抛下脸皮,去求牛素素帮忙了。
因为卫生所里有个大夫是裴源的小叔,大晚上的一般人谁愿意起来啊,裴源去喊的话,也许还能给点面子起来看一看病人。
邱崇英目送着夏安安离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把人叫过来,不过,就冲她舍下了自尊和脸面去求人,就说明她也不是完全无可救药的。
十几分钟后,裴源的小叔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拿着钥匙过来了。
第50章 一双女儿(二更) ·
顾雪竹病得不轻, 本来就劳累过度,加上喝了不干净的冷水,肠胃炎一发作, 就连感冒一起造访了。
挂了三天的水才好,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眼眶黑黑眼泡浮肿, 一看就是病弱体虚了。
他这种情况,别说是照顾夏安安了,还得夏安安照顾他呢。
可夏安安月份越来越大,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照顾顾雪竹呢?
一时间,夫妻俩都在给彼此拖后腿,这日子眼看着是过不下去了。
加上顾雪竹这趟去挂水又搭进去不少钱, 这些日子的辛苦彻底打了水漂,心态直接崩了。
他自暴自弃了起来,病好了之后,虽然依旧去上工,但是再也不见那么积极了, 有时候上一天也就半个工,就混日子, 一家子饿不死就行了,至于暖暖和绵绵的口粮,只能先欠着了。
反正她们俩跟着亲娘,牛素素不至于把她们饿死的。
这点他很确信。
他这一消极下来,简直就像是尝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甜头。
好啊, 夏安安不是不做饭吗,行, 那他就做自己的。
夏安安不是不烧水吗,行,他就烧一碗,自己喝了拉倒。
至于欠下的债,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要脸皮厚,那就耗着吧。
就算亲戚上门要债,也是两个字,没有。
夏安安说了他几次,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夏安安彻底绝望了。
每天挺着个大肚子,还得自己做饭洗衣服,烧水刷锅,什么都要自己来。
坚持了三天,她就崩溃了,要不是腿上的伤还没好彻底,她肯定又要回娘家去哭了。
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来找邱崇英帮忙。
邱崇英能怎么帮,只能努力回忆剧情,寻找可能的方法。
她这天去了趟公社,问了问顾雪竹的差事到底安排下来没有。
人公社干部本来不认识邱崇英的,还臭着个脸想赶人,结果老段正好也在,忙出来打圆场。
这一问,才知道邱崇英家男人的表哥还是个立过军功的军人呢。
公社武装部的部长知道有这么个人,不过他有点为难:“邱崇英同志,不是公社不给他安排,而是没有空缺啊。你也知道,咱们百姓报效国家的热情很高,光是咱们公社参军的就有两百多号人,去年复员的转业的一共六十多个,我已经竭尽全力去安排了,真是不凑巧,顾雪竹这边,你们自己村里也安排不开,公社这里更是没有指望,只能等哪个运气好的飞出去了,去县城,去省城高就了,才能腾出空缺来。”或者等哪个倒霉蛋死了也行,不过这话不好说出口。
邱崇英叹了口气,原著就是这样的,她不该抱有希望的,却还是不死心,寄希望于蝴蝶效应,要亲自跑一趟,结果还是被打脸了,有些剧情,是真的蝴蝶不起来的,不得不服气。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是来改变男女主的三观的,不是来看着他们饿死的。
只能回去找到傅琛,小两口想办法。
“夏安安哭着要给我跪下,我哪里受得了这个,赶紧把人扶起来了,说我去帮忙打听打听。可是公社没有空缺啊,我也是自找苦吃,非要跑一趟才死心。要不,喊上表哥,让他帮着咱们搞桑园和棉花园吧,春蚕也该去买回来养着了,到时候咱俩还真忙不开。”毕竟还有两个小孩要照顾呢。
傅琛没意见,他对他媳妇的话从来都是,唯命是从。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夏安安一听说邱崇英和傅琛两口子要带着顾雪竹一起搞山上那片地,有点垂头丧气,这么一来,集体的工分都吃不上了,万一山上的颗粒无收,那不是要被饿死吗?
可是,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再犹豫的话,真是两头都落不着了。
只能去劝顾雪竹。
顾雪竹最近很是颓废,要不是家里实在没钱买酒,他能走上周致达的老路。
夏安安也是山穷水尽了,娘家有赖云芳恶心她,婆家又是这么个情况,谁都指望不上。
最后的救星,只能是她自己了。
为了哄顾雪竹开心,她豁出去了,居然在早春时节的夜里卖力地取悦他,几次连被子都顾不上盖了。
顾雪竹本来没动,而且也不打算动,可他没想到,夏安安实在是太拼了。
又是这样又是那样的,搞得他心里的无名怒火全都集中在了一个爆发点上。
一不小心,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第二天一早,精神奕奕地去找邱崇英和傅琛上山干活了。
至于回家有没有热饭热菜热水热灶,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晚上又闹着夏安安要,夏安安倒是挺乐意的,他高兴,她也高兴,还觉得日子比前阵子有奔头了。
邱崇英是真不知道这两口子居然又过上了夫妻生活,要是知道,说什么都要提醒一下的。
等她和傅琛从隔壁公社买了蚕宝宝回来,又在前后院子里用竹子盖了几间相对简陋的蚕房,以为终于可以歇口气的时候,这天夜里,夏安安发动了。
邱崇英被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一个炸毛的状态。
她这些天都要累死了,怎么又不让人睡个好觉啦,鬼哭狼嚎的。
傅琛也有点不满,眼睛都睁不开,一睁就疼,可隔壁实在是太吵了,他只能摁着邱崇英:“你睡,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到了隔壁一看,好家伙,顾雪竹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一床的血啊。
顾雪竹已经吓得两腿发软了,正在那里鬼叫,要傅琛去抱夏安安。
傅琛怎么抱啊,又不是他媳妇。
就在这哥俩你推我我推你的时候,邱崇英终于忍着被吵醒的头痛,跑了过来。
一看,古话诚不欺我——有一就有二啊。
好在第一次的时候还没满三个月,这第二次的时候,已经七个多月了。
老话说七活八不活,也许这两个孩子命硬呢?
邱崇英强忍着刺鼻的血腥味,把床上哼哼的夏安安抱了起来,一脚踹上了顾雪竹的大腚:“愣着跟什么?板车呢?铺被子去啊!”
大晚上的,闹哄哄的,就连前面的顾芊华都被吵醒了。
没辙,一把年纪了,只能又来后面看着孩子,毕竟周娟上高中呢,早上五点多就要吃了早饭去上早读了。
三个大人着急忙慌地把夏安安弄去了公社卫生所,这次还是得找人牛素素帮忙。
牛素素倒是挺热心的,还调侃了一句:“得,等孩子出来了,管我叫爸爸得了,我看这孩子就是替我怀的。”
顾雪竹一脸窘迫,说不出话来,邱崇英打了个圆场:“那算我一个,我也累够呛。”
“可不是吗,这两口子生个孩子,搞得像给全世界生孩子似的。”牛素素笑嘻嘻的,扭着腰肢走了。
裴源的小叔不会接生,大晚上被吵起来,只能豁出老脸去找管接生的同事。
那家离得远,骑车过去就要十几分钟,等人家磨磨蹭蹭穿上衣服骑车赶来了,夏安安已经生了。
邱崇英接生的,没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产妇和孩子被憋死啊。
她叫傅琛和顾雪竹翻院墙进去,从里面开了院门,再把卫生所正堂的门给撬了,做了回强闯医院的毛贼。
偷的是医院的手术器械。
等那大夫气急败坏来找邱崇英算账的时候,才发现人家手法利索又专业,手起剪刀落,那叫一个漂亮,光是剪脐带的一个动作就足够让她闭嘴了。
防护服也都穿了,消毒清洁,一个步骤没落,就是可惜,产房就她自己,缺个打下手的,所以累得跟狗一样。
正好大夫来了,邱崇英也顾不得让位,直接喊了一声:“劳驾,帮我把孩子抱那边去吧,还有一个呢。”
这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大姐,见状忙利索地抱走了孩子,还抓起了包被,把小孩光溜溜的身子包了起来,天太冷,准备不足,没有热水,就先不洗了。
片刻后,夏安安又发作了。
邱崇英再次陷入了忙碌。
等夏安安连胎盘都排出来并做好了侧切缝合的时候,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邱崇英走出产房的时候,天际第一抹白色出现了。
紧接着,四周的农村传来了鸡鸣狗吠的声音。
真好啊,母子平安。
不过,跟原著不一样的是,夏安安原著里生的是两个儿子,而现在这个,生的是两个女儿。
产房里的夏安安又呆了会,等那大夫确定她没有别的问题可以去病房了,她才有力气问了一声:“劳驾,我儿子抱哪儿去了?”
“儿子?什么儿子?你累糊涂了吧?是两个女儿。”大夫倒是没有嫌弃女孩子的意思,还笑着打趣道,“多好啊,两件小棉袄,冬天也不怕冷了。”
可夏安安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那个惊天东西,那个山崩海裂。
顾雪竹都吓得要跑进来看看怎么回事,结果被早班护士挡在了门外。
等夏安安到了病房,一群人才知道她在哭什么。
“你不担心两个孩子早产能不能活,居然在哭他们不是儿子?”牛素素听不下去了,气得冷笑一声,走了。
临走时还挖苦了一句:“那你再接再厉,给大家再怀两个儿子吧,没事,反正人多力量大,你养不起大家帮你养啊。我呢,回去就跟我家裴源说一声,再把暖暖和绵绵养在身边两三年,让你安心备孕,一举得子!”
这话听得夏安安浑身发抖。
她看都不看婴儿床里的孩子,只管在那哭:“雪竹,你听到了,她笑话我生不出儿子,她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她生的不也是女儿?”
完了,没救了。
邱崇英原本还觉得她有救的,这下彻底灰心了。
重男轻女的观念深入骨髓了,已经在脑子里长了那玩意儿了。
邱崇英心情沉重,离开的时候问了下大夫卫生所有没有保温箱,大夫摇摇头:“哪有那个条件啊,只能靠孩子自己了。不过没事儿,七活八不活,这七个多月的,一般都是稳的。”
邱崇英没再逗留,说到底不是给她生孩子,她做到这个程度,仁至义尽了。
这几天顾雪竹要在医院里伺候夏安安,她和傅琛少不得要多辛苦一点,蚕要喂,桑园和棉花园都要打理起来。
因为桑树要生长两年之后才能喂蚕,所以从种子开始播种不现实,目前桑园里的桑树都是从隔壁公社买来的现成的桑树苗子,成本太高,他们和隔壁公社签了协议,先欠债,等蚕宝宝结茧之后再还,利息挺高,一天一块钱呢。
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候蚕丝是自己织布还是卖钱都行,看情况灵活变通,比直接分蚕丝给隔壁公社好些。
夏安安出院回来的这天,顾芊华还是去集市上买了鞭炮和炮竹,按照村里的习惯,生儿子才放炮庆祝,但顾芊华不打算遵循。
毕竟当初牛素素生了两个闺女,她也放了炮的。
她要一视同仁。
结果,她这么做反倒是招了夏安安嫉恨,有事没事就问顾雪竹:“你娘是不是故意臊我呢?我没生出儿子丢她人了是吧?故意这么做了给大家看看,看呐,不是我顾芊华不舍得给孩子做满月啊,我舍得呢,是夏安安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啊。”
顾雪竹受不了她,不过一想到她晚上愿意为了自己做那些事,想想又忍住了。
劝道:“咱娘没有那个意思,素素生的时候也放了炮的,再说了,这炮竹和鞭炮,是在你住院的时候就准备了的,不放的话,你又该多心了。其实儿子女儿一样的,你看咱娘,招赘一个女婿回来,也是一样的过。”
夏安安哪里听得进去,满脑子都是要拼个儿子。
所以,刚出月子的第二个月,她,又怀上了。
这简直太离谱了,邱崇英知道这事的时候,彻底放弃了改造夏安安的念头。
晚上躺在床上,她跟傅琛聊天:“其实,也不是非要她现在承认我们的观念才行,就让她错下去好了,等她将来看到我们两个闺女孝顺,她的儿子反叛不贴心,她才知道女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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