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点尴尬。
但是那刀刃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从她头顶飞过。
……当然了,也没有戳中她的身体。
芳菲好奇抬头一看,台上少年已经换了个站位,手中不知何时握了把刀,正从容地转动手腕将刀刃往下垂放。定睛一看,那刀不就是祖禾向芳菲抛来的那把么?居然半路被高长恭拦截了!
芳菲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原来高长恭看见她有难,也是会出手相助的嘛,空手接白刃呐。
芳菲慢悠悠站起身,看见祖禾那惊愕难以置信的表情,芳菲心中竟有那么一瞬间格外骄傲,仿佛被人刮目相看的是她而不是高长恭。
卫玠最看不过去芳菲嘚瑟的样,当即就尤为嫌弃地泼冷水:“你得意个什么劲,遇到事只知道躲,你看看人家兰陵王殿下,不但不闪躲,还迎刃而上,你可是真不行啊。”
芳菲也不慌不忙的,学着他的语气和神态反嘲:“人家兰陵王站在擂台上威风凛凛,哪像你只有在这耍嘴皮子的份。”
她至少还知道躲,而那些傻白甜女主被袭击的时候连动都不动一下的,直愣愣的等着被男主救!
芳菲没有能力反抗,但也不会任人宰割。
卫玠冷哼:“你不也是只会耍嘴皮子?”
“我嘴皮子耍得比你溜!”
“……”
卫玠是彻底无语了。
台上的高长恭微微侧目,准备看一看芳菲,但听见她和卫玠斗嘴的声音传来,还斗得那么欢快,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高长恭遂从容收回视线没再去看芳菲。
水岸边的郑蕤盯着台上少年的身影,喃喃自语:“兰陵王……”
“兰陵王,请赐教!”
看见对方轻而易举便接下自己的刀,这对祖禾来说无疑是挑衅,随手拿起武器架上的剑就朝高长恭冲了过去。
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众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不知台上少年是否能抵挡得住。而芳菲就不一样了,她并不担心,虽不会武,可看见他从阁楼上一跃而下,揽着险些落水的郑蕤飞到岸边,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由此可见他轻功卓越;再加上方才“空手接白刃”,可见他身手很敏捷,打起架来不会太吃亏。
兰陵王好歹也是皇帝的亲侄子,只要他不威胁到皇权,皇帝再怎么样,也不会因为一个宠臣之子就斩杀自己的亲侄子吧?
所以有身份的人就是不一样。
高长恭不动如山,在对方已经冲到他身前时,他才从容不迫抬起刀往身前一挡,使得祖禾的剑尖分毫都前进不得。
祖禾使尽全身力气,也没有突破对方稳如泰山的防御。
一开始便已输了一截,但祖禾并未放弃,挥舞着长剑转而从侧面进攻,招招狠厉,但都被高长恭一一化解。
台下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唯恐落下什么没看到。
忽然,祖禾出了个假招式迷惑对方,高长恭一时没反应过来,祖禾的剑距离他的脑门已经只有咫尺之遥。
芳菲呼吸一窒,瞬间紧张起来。
就在芳菲以为高长恭会被伤到时,他却来了个下腰,侧身躲开了利刃。
而那剑尖虽未伤到他,却划落了他脸上的银月面具,高长恭回身之际,刹那间青丝飘舞,一缕缕从他脸庞拂过,最后将那张清隽的容颜彻底展露出来。他缓缓抬眸,深邃眼底似星海,潋滟生姿,好似被那双眼睛看上的,都会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是不慎跌落凡尘的谪仙。
众人观之皆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像是长在了少年身上一般,都无法挪移半分,惊艳之情不言而喻。
芳菲明明见过他的真容,可在他面具掉落的那刻,她竟也被其姿容惊艳到了,
仿佛每次看见他,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就在芳菲痴痴地望着高长恭时,后者不经意间转动眸光,视线忽然向芳菲这边扫过。芳菲猛然回过神,视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慌忙收回,垂下头,努力将紊乱的气息调匀。
同样姿容出众的卫玠,在看见那双深邃潋滟的眼眸以及那似玉无暇的面容后,也忍俊不禁感叹道:“啧啧啧,我们家殿下果真惊为天人啊!”
卫玠脸上那惊艳的表情,丝毫不比其他人差。
而旁边的芳菲则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不过同时心里也有点骄傲——能惊艳到她的人也能惊艳到别人,而且是品貌不凡的人,这说明她眼光不差。
水岸边的众人、以及那些没看打擂恰巧路过的行人,都纷纷向高长恭看了过来。
一时间,高长恭成了万千人群中的焦点。
芳菲无奈地摇了摇头。
完了,高长恭这下藏不住了,惊为天人的姿容很快便会在世间传开,届时驻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会越来越多。
看着那些女子倾慕的眼神,芳菲深深替女主感到担忧。
连高长恭的对手祖禾也愣住了。
如芳菲所料,惊艳过后,便是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这兰陵王怎会生得如此俊秀……”
“是呀!传闻不是说兰陵王出行一直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是因为面容有缺不堪入目所以才戴着面具的吗?”
“如此看来,传闻当真不能信!”
“老妇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般似画中走出来的人,惊如仙人,美如冠玉啊!”
“才貌双绝啊。”
“是啊,生得真好看……”
男人是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而女子则是一脸惊艳与倾慕,有的较为羞怯,用手帕挡着脸偷偷观望。
而也有一部分人随着高长恭的视线看向了芳菲这边,当看见芳菲身旁的卫玠三人时,又被惊艳了一脸,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直接捂着嘴尖叫出声。
这个时代的女子当真是与矜持二字不挂边,大部分都是一边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台上少年,一边大着胆子偷瞄卫玠三人。
郑蕤朱唇微张,亦是惊愕。
当看见他那双眼睛时,她就知道他的容颜不会太差,可当郑蕤亲眼看见时,还是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高长恭没理会人群的躁动,面具虽被打落,但他仍是波澜不惊。
祖禾回过神来便继续向高长恭发起了攻势,并且因为他方才挑掉了对方的面具,出招略显得意不再拘束。
高长恭似乎无意再与祖禾缠斗下去,趁对方得意忘形之际,几招之内便夺了祖禾的剑,反手就将利剑架在祖禾的脖子上,使其再不敢动弹。祖禾没料到自己竟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脖子上传来的丝丝凉意仿佛穿过皮肉侵入血液,使得他浑身都僵硬起来,但他嘴上仍是狂妄傲慢:“兰陵王,你这剑若是敢伤到我,圣人那边……”
他想搬出他父亲与高湛,可高长恭压根就不想听他废话,转眸便唤道:“阿玠。”
“来了!”
第19章 风靡邺城(05)
卫玠轻快地应了一声,在芳菲迷惑的注视下,纵身踏着水上长廊的围栏就飞上了擂台,稳稳落在高长恭身旁。
水岸边有的人在此之前并未注意到长廊里的芳菲几人,所以在看见突然落在台上的俊俏少年郎时,人群中又是一阵阵尖叫,基本都是女子的声音,也有少部分男子跟着惊呼。
众人不明白他们两人想要做什么,皆是聚精会神注视着他们,芳菲也是不太清楚状态,挤眉弄眼地向卫玠投去询问的眼神。
卫玠神秘莫测地朝芳菲眨了下眼睛,同时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必担心。
芳菲就纳闷了,他和高长恭什么时候达成共识了?他们一直待在一块,也没看见他们使什么暗号啊,高长恭就唤了他一句,他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看这架势,芳菲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他们要做坏事了。
果不其然,只见卫玠并未在高长恭身旁多作停留,转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武器架前,拿起一把长槊反手对着祖禾的腿就是一击!
“啊——!!!”
男子粗狂的惨叫声响彻漳河水岸,卫玠击中的正好是他的右腿膝盖骨的位置,那一片顿时血肉模糊,殷红的血透过裤脚浸透而出。
他身形一震单膝跪地,在他的身体往前倾倒时,高长恭顺势移开了剑锋,并未让利剑抹到祖禾的脖子,可见他无意取其性命。在祖禾跪倒之后,高长恭忽然转眸看了眼芳菲,而芳菲下意识就低头回避他的视线,而后高长恭便挥起长剑,对准祖禾的左腿便划了下去,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四溅,但是一滴都没有沾到高长恭和卫玠身上。
高长恭这一剑砍得很深,估计祖禾左腿的经脉都被斩断了。
听见他的惨叫,芳菲就知道他有多痛了,估计高长恭下手很重,她便没敢抬头去看祖禾的情况。等等——她害怕血腥,所以高长恭方才看她一眼的用意是……让她回避?
哇,这小心思简直了!
岸边众人一片唏嘘,但并未有人像之前那样慷慨激愤,反而有些胆大的人拍手叫好。
大部分女子都回避了视线,只有郑蕤目不转睛地盯着高长恭的身形,不错过他任何一举一动,仿佛对人下狠手也依旧风雅。
这一剑下来还不算完,卫玠挥舞着长槊手脚并用,将祖禾的双腿架在长槊上用力一折,骨头断裂的咯吱声芳菲都听到了。
祖禾这回是爬都爬不起来了,只得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着。
两人同时将武器扬手一抛落回架子上,看都没看祖禾一眼,拍拍手扬扬袖转身就走下了擂台,围观的人自动往两边分散开,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比武招亲一事算是已了。
而教训祖禾的人是高长恭,届时若被其父记恨,郑家也不会受连累。
“殿下!”
就在高长恭要与卫玠走回芳菲身边时,郑蕤忽然急切出声唤住了他,连带着郑元德也追赶上来:“兰陵王请留步!”
看见高长恭停步,芳菲就知道教训完祖禾,今日这事也还不算完。
万众瞩目之下,高长恭缓缓回过身来,郑元德已行至他跟前,在郑元德向他行参拜之礼后,高长恭也向其微微颔首致意:“不知郑太守还有何事?”
说着他便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郑蕤,估计已经明白他们意欲何为,但他并未多言。
郑元德似乎有些为难,但看见女儿那憧憬的眼神后,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殿下,祖公子已被您击败,现下……您是擂主,今日这比武招亲的规则,臣不敢不遵守……”
高长恭击败了祖禾,若无人应战,按理来说,他便要被招为郑家女婿。
可高长恭的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出于看不下去祖禾的所作所为,在别人都不方便出面时,他来给祖禾点教训而已,旁人都能看出。只是现在得罪了祖禾父子,以郑元德而今的职位不足以与之抗衡,若是能与当朝皇帝的侄子结姻,祖禾父子对郑元德多少都会有点忌惮的,关键是——郑蕤喜欢。
而且比武招亲的规则本就是胜者为婿,以公众百姓为证,任何一方都不得反悔。
卫玠也明白郑元德的用意,当即便笑着一语戳穿:“怎么,郑太守这是要将郑娘子强塞给我们殿下?”
说得太直白难免会让人脸上挂不住,所以郑元德匆忙辩解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卫玠丝毫不讲客气,言语咄咄逼人,“众所周知,兰陵王妃的位置已经有人了,而且也是你们郑氏的族人,郑娘子若是一定要入府,那就只能做小哦。”
郑氏是名门望族,而郑蕤是郑元德的嫡女,给人做妾无疑是种屈辱。
在这个时代,妻妾之分犹如云泥之别。
就好比兰陵王府的妾室云深,她之前是骑在正主头上,但自从芳菲把她打了以后她就安分多了,即便云深是靖德皇后的人,也不敢再在府中闹腾。
郑蕤的面色明显沉了下来,而郑元德的脸色也有点难看。
他是想要兰陵王这个乘龙快婿,可兰陵王已经娶妻,娶的还是他们郑氏的族人,这是他们现在越不过去的一道坎。
高长恭亦未表态,放任卫玠肆意妄言,语出不敬。
父女二人沉默之际,芳菲已经离开水榭长廊来到高长恭身旁,对着郑元德父女就是一个灿烂的笑,随即开口道:“郑娘子想入兰陵王府也不是不行,兰陵王与兰陵王妃虽成婚半载,然只是挂名夫妻没有感情,而且现任王妃还只是郑长史家的庶女,一个乡野丫头,哪里配得上兰陵王?不若将其休弃,另娶郑太守家的女郎,岂不美哉?殿下您说是吧?”
芳菲说着说着便笑靥如花地看向高长恭,还朝他眨了眨眼睛,甚是娇俏。
高长恭眉眼依旧温和,面不改色,不否认也不附和,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倒是卫玠,在听到芳菲的话后几乎气岔了,但见芳菲的神态虽然像是在说笑,可她的语气很认真,并非是闹着玩的,卫玠也看不透她什么心思,只得别过头去撒手不管了。
“这位是?”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郑元德顿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却是肤色胜雪,五官精致仪态万方,宛若桃花的眼眸娇艳动人,盈盈含笑,只看一眼便晃了心神。
与兰陵王站在一处,自成一幅绝美画卷。
旁人都给看呆了,眼界又翻新了一遍,原来这小小的漳河水岸,竟然聚集了这么多姿容绝世之人!
芳菲本来打算跟郑元德说自己只是个路人,但是她尚未开口,忽然感觉腰部被人用力一揽,紧接着她整个人都靠进了那人的臂弯之中,芳菲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高长恭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谁说我们只是挂名夫妻没有感情?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们自是伉俪情深,矢志不渝。”
高长恭这完全是把芳菲的话都否决了。
听着他的声音,以及闻着那诱人的兰香,芳菲恍然意识到自己是跌落了高长恭的怀中,心神猛烈一震,抬头就看见少年深邃含笑的眼眸正瞧着她,又温柔又无奈:“菲菲,你何时这般爱胡闹了?连挂名夫妻一词都能说得出来,看来还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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