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做起了倒地的营生,领着一伙混混守在赌坊外,见有肥羊,便冲到赌坊倒地不起,任凭打手打骂皆不还口,不给钱绝对不起来。
这位混混头,时不时拿刀剪一块自己腿上的肉做押宝赌资,遇到这种不要命的主儿,赌徒们也只能乖乖往外拿银子,是个狠人。
“跟张局头谈一笔买卖。”
其他混混发出荤笑声,不堪入耳的话讲个不停,混混张抬手,声音瞬间消了下去。
“就冲你叫我一声张局头,看得起张某人,请!”混混张比了下草棚。
婵夏跟着他进了棚,不急着谈事,先掏出一瓶药,递在混混张面前。
“这是刀口药,可止血生肌,张局头腿上的伤用这个能好的快些。”
混混张刚跟人赌了一局,割了腿上的肉正隐隐作痛,见药也不客气,抓过来便洒,龇牙咧嘴疼了一阵,低头再看,血竟止住了,患处也没那么痛了。
“果真是好药,说吧,你找我何事?”
“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事情办妥后,我给你这个。”婵夏又掏出个小瓶。
“区区一瓶刀口药,竟要收买我?”混混张嗤之以鼻,心里却对婵夏刮目相看。
这女子来到这种险地竟面不改色,全然不见一丝恐惧,不愧是团头之女,胆识过人。
“这瓶不是刀口药,是...治疗你旧疾的。张局头昔日也是青州出了名的英雄好汉,难道你就不想找回昔日的威风,重新做回局头?”
混混张瞬间坐直:“你能医得了我的旧疾?!”
他这旧疾平时右下腹隐隐作痛,发病时疼痛难耐,甚至腰也会疼的直不起来。
吃了很多汤药不起效果,就是因为疾病拖累才混到今日这步惨景,听婵夏能治,自然是不胜欣喜。
“这药只是缓解你的不适,真想去根,还要做个简单的小手术。”
“售书是何物?”混混张不知她说的是手术非“售书“。
就是把你肚子剖开一小段,切除发炎的阑尾,自然痊愈。
别问阑尾是啥,问了就是督主教的,她也是死记硬背...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说出来会吓死人的。
“总之,我可以医你,你信我便跟我合作,不信只当我没来过。”
“我信,你要我做什么?”混混张被疾病困扰许久,听到有转机,毫不犹豫就答应婵夏。
“很简单,我要你...带着人,堵我阿爹,吓唬他,但不要动手,见一回吓一回,吓到我说可以为止。”
这就是婵夏想出来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虽然这听起来是个馊主意,却是可以让阿爹挪地方唯一的办法。
她离开青州,必然不可能把自家天真傻老头独自丢下。
就阿爹这脑力,她若不在早晚让陈三等人坑死。
她若以后跟督主干大事儿,阿爹就是她唯一的软肋,让别有用心的人控制了阿爹,后患无穷。
带着身边,不仅能尽一份孝心,也是护阿爹的命。
婵夏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刚好推到陈三一家头上。
混混张听完后沉默良久,看婵夏好半天,神色复杂。
“陈团头...好似也没多少家产吧?”
这是误以为婵夏要把陈四气死,谋得财产。
“也不对啊...你父亲还有兄弟,你害死你爹,也无法拿到全部家产...”
混混张倒吸一口气:“难道那你除了谋害亲爹,还想连你三伯父一起——”
比了个咔嚓的手势,看婵夏的表情都变成了怒其不争,卿本佳人,怎可如此心狠!
“张局头以后若不想做这行,去给江湖小报写话本,也是极好的。”
混混张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也不用这样夸赞我,我会不好意思的。不是,我要说啥来着?”
“...”这想象力,不去写江湖小报是屈才了。
婵夏花了一点时间,好容易才把混混张从那些惊天脑洞中拽回来。
“...所以,你只要吓唬你阿爹,不要伤害他本人?”混混张听得一阵晕眩,这图啥嘞?
“具体原因你不需要知道,只要按着我说的做就可以。”
“所以你只是找我吓唬你阿爹...那之前那个给了银子,让我打你和你阿爹的,又是谁?我有点乱啊...”
嗯?!
婵夏瞬间精神,有人比她先一步找到了混混张,要对她和阿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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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报恩还是报仇
“夏姑娘,做我们这行的,最是讲诚信,我与那人有约在先,本不该泄露他的信息...只是...”
混混张满脸为难。
若婵夏是用钱收买他,他还能抗住不说,可婵夏用治疗顽疾做交换...
这谁能扛得住啊!
“之前,有人先你一步找到我,给了我这个,让我带兄弟们找你和你阿爹的麻烦,把你们撵出青州。”
混混张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
这纸不大,看似是从整张纸上裁下来的。
上面的字迹很是一般,甚至有些难看。
打陈四和陈馋夏。
婵字还写错了...
“可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
“他带着一顶长至腰间的帷帽。也不曾开口说话,只给我这一张纸。”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这人出了多少钱?”
“800文。”
“张局头,这就是你不对了。”
混混张惭愧低头,他原也不想接这种事,实在是囊中羞涩急着筹药钱,小声解释道:
“我想着下手轻点,做做样子...”
“我和我阿爹加在一起,就只值800文?这是羞辱谁呢?!”
“呃...”混混张迷茫,这反应属实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依夏姑娘的意思——?”
“那女人还会再找你,等她再上门时,你将她扣住。”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女人?”
婵夏把纸条放在鼻尖轻嗅:“香味。”
巧的很。
这纸条上的香味,跟她从李大公子那拿到的,一模一样。
这种香更适合女人。
李大公子身上虽然也有,但他身上的香是为了怀念弟弟,寻常男人是不会用这种味道的香的。
这种香还未上市,能拿到此香,说明写着纸条要让她和阿爹倒霉的那人,与死去的李小公子关系匪浅。
说不定,这就是此案的突破口。
婵夏跟混混张约定好了,等她阿爹一出门,混混张便围着阿爹恐吓。
婵夏自以为她这个局做得天衣无缝,不成想,出岔子了。
陈四在家萎靡了半上午,下午衙门来信要他去一趟。
婵夏捉摸着混混张怕是要行动了,便在家门口等着。
如果阿爹受到了惊吓,她正好趁机提出搬家进京。
傍晚,陈四回来了,可不是一个人。
“赵义?你怎么来了?!”
跟陈四一起回来,还有赵义,就是冒充厂卫找婵夏缝合尸体那个二愣子。
“我是专程过来感谢夏兄弟的——咦,夏兄弟,你怎么穿着女装?”
赵义看着女装打扮的婵夏,大吃一惊。
“我本就是女子,那日是为了方便。”
赵义原是准备了一肚子感谢的话。
没想到恩人竟然是个女人,还是漂亮女人,瞬间不自在了,低着头,一张黑脸红扑扑的,满是赧然。
“多亏了赵把总,若不是他,我这次可是惨了。”
陈四回忆起刚刚的事,心有余悸。
他刚从衙门出来没一会,就被一群蒙着面的混混围住。
扬言要让他在青州混不下去。
千钧一发,赵义及时路过,打跑了混混。
“赵把总可真是及时雨——咦,阿夏你怎么了?”
陈四见女儿捂着额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关切地问。
婵夏心里的小人山呼海啸。
这个赵义!
到底是报恩来了还是报仇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非得挑着混混张下手的时候来。
她全盘计划都被这个莽撞人打乱了!
“你还不谢谢人家?”陈四催女儿。
“我、谢、谢、你!”婵夏咬牙,“赵把总你这次来待不了多久吧?”
最好马上就走,省的留在这碍事!
“本是待不了多久的。”
婵夏大喜,送你离开千里之外,赶紧走吧。
“不过,陈团头似乎得罪了人,我多留几天,把人找出来再走也不迟,你们孤儿寡父的,容易让人欺负了。”
“...”孤儿寡父是什么破形容?
婵夏恨不得仰天长啸,这个赵义是专门跟她过不去的么。
“阿爹,你来下。”婵夏把陈四叫到一旁,取出几角碎银塞给他。
“赵把总难得来一趟,你带他去酒楼好生款待。”
陈四接过银子,思想渐渐不受控制。
女儿素来把银钱看得紧,如此大方...这怕不是对赵义有好感吧?
婵夏没空揣测陈四的心思,打发走这俩碍事的,直奔混混张的草棚。
混混张被赵义揍了一通,婵夏来时他正在面对着草棚,双目呆滞。
“夏姑娘,你说我是否不适合做个恶人?”混混张胖头肿脸地说道。
配合一阵穿堂风,颇有几分沧桑的味道。
此情此景很是凄凉,但婵夏莫名有点想笑。
赵义这是下手多狠,把混混张打得怀疑人生,面壁思考未来呢。
“善与恶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张局头也是生活所迫,算不上恶人。只是依我愚见,你这倒地营生并非长久之计。”
混混张沉重点头:
“经此一战,我也有金盆洗手的打算,等帮你做完这件事后,我就找个地方种田安家,再也不做这些鸡鸣狗盗的事儿了。”
婵夏暗自感慨,督主说的没错。
以暴制暴虽然会带来损害,在某种特定环境下却是防止更大损失的保障,让人觉悟的不是道德约束,而是更硬的拳头。
“我来便是要对你说这个,关于你我约定,暂时不要行动。”
赵义在青州一天,张局头就不能出现。
张局头面露尬色,欲言又止。
婵夏明白他要说什么。
“张局头是想问你旧疾的事?”
张局头惭愧低头。
被赵义揍过后,他有些上火,旧疾隐有发作的迹象,肚子丝丝拉拉的痛。
只是没给夏姑娘把事儿办明白,又不好直接开口。
“明日丑时,你避开人来义庄找我,寅时四刻,让你兄弟过来俩人接你,必须要避开人,且不可与外人提及此事。”
“义庄?!”张局头后背发凉,大半夜的去义庄,多吓人。
“怎么,不敢?”
给活人开膛剖腹截取阑尾,必须要挑着没人的地方,张局头连个固定居所都没有,婵夏也只能想到义庄。
“好,义庄就义庄!”张局头为了去除顽疾,只能咬牙同意。
俩人正在说着话,进来个小弟。
“老大,那个带帷帽的人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婵夏为之一振,来了!
那个让张局头打她和她阿爹的神秘人竟然自投罗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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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败也是香成也是香
婵夏命混混张不要声张,等那人靠近便将其拿下。
她倒要看看,谁这么坏的心,想要置她和阿爹于死地。
草棚虽有帘子阻隔,却是四面透风,婵夏把缝隙扒开一些,刚好可以看到外面。
此时天近黄昏,四周泛起了烟气,那道黑影踩着烟气缓缓而来。
身高六尺五寸,身材中等,一身黑衣带着帷帽,黑底布靴,雌雄难辨。
来人行至混混张十米处,突然停下。
左顾右盼,黑色的帷帽垂下的皂纱泛起涟漪,转身就跑。
混混张愣了下,拔腿追。
不一会,混混张灰头土脸地回来,对婵夏愧疚道:
“夏姑娘,前方有官轿过市,我们不能冲撞,只看她朝着北边跑了...这家伙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抓她?”
莫非那人未卜先知?
“这件事不怪你,是对手太狡猾,我低估她了——明日义庄见,从现在起不要进食,水也不要喝。”
婵夏匆忙丢下句,朝着神秘人离开的方向前进。
刚走到路口,便见一顶四人抬的官轿,声势浩大招摇过市。
百姓们纷纷避让。
“轿中不知是哪位大人?怎么这个时辰还出来?”
“知府大人的庶子吴勇,平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出来。”
“这是去哪儿啊?”
“出门抢姑娘呗......”人群中有个半大孩子回了句,被他阿爹踹了一脚捂着嘴拖走。
孩子快言快语说出了大家不敢说的。
婵夏听着百姓们的对话,心知这轿中必是纨绔。
官轿使用有严格的规定,仅限于官员本人和其妻子、母亲使用。
一个庶子敢用官轿,且搞得满城皆知,足可见其嚣张程度。
这么一耽搁,想原路追黑衣人是不可能的了。
北边胡同通往北城区,那有大片民居,可主路只有一条。
抄近路,从酒肆后院翻墙过去,说不定可以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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