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街的过去了,快点走吧~”婵夏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这是真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于瑾喟叹,在心底默念。
回京,定要从宫里找个教习嬷嬷,好好的教教她,别出去傻傻的让人占了便宜还当是吃亏。
不过,这瓜的确是特别甜。于瑾微不可查地抿了下唇,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软软的触感。
师徒二人一路躲过巡街的,来到一座府邸前停下。
“这里以前住的那家员外好像搬走了,这宅子空了很久吧?啥时候搬来人了?”婵夏疑惑。
大门紧闭着,门口的灯笼随风摇动。
“代理知府暂住在此。”于瑾从怀里掏出两个面具,扔了一个给婵夏。
婵夏戴好,开始整理身上的暗器,于瑾黑线。
“不要胡来。”
这丫头为啥时时刻刻惦记着打闷棍?
“呃?你不是要带着我闯府?”不闯带啥面具?
“回去抄——”
“大燕律,知道了!”被罚出经验的婵夏顺口接道。
却见于瑾大摇大摆地来到正门前,扣动铺首,很快,一个家丁把门开了个小缝。
于瑾亮出一块令牌,那上面的图案婵夏见过。
正是之前他托付身家时留给她的那块牌子,像是某家族的图腾。
家丁见牌子忙对于瑾施礼。
“大人早就猜到您要来,正在书房恭候。”
婵夏跟着于瑾进了府,不断地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他竟不是溜门撬锁地进来,亏她准备了好几盘迷香,全都用不上了。
这就奇怪了。
白日里,他在代理知府面前让自己演戏,分明是为了蒙混过关,怎到了夜里,就公然带着她进府直接找代理知府了呢?
白日里,他亮的是文书房的通行令,可晚上,他拿的却是私人的令牌,这又有什么门路?
“小的恭候多时,少爷里面请。”代理知府一身便衣,早早地守在门口,看到于瑾忙躬身施礼,连称呼都变了。
婵夏跟着于瑾进了书房,看代理知府早有准备,似乎对于瑾的夜访并不稀奇,桌上放着早就备好的茗茶,正缓缓地泛着芳淳。
连于瑾过来的时间都掐算的刚刚好。
婵夏忽然就明白了。
白日里这俩人定是做戏给旁人看,于瑾一定是猜到了这代理知府有难处,才没有当面发问,只等着夜深人静才过来。
从代理知府对于瑾的称呼上,再联想于瑾白天说的,这是他父亲的人,不难看出,这代理知府就是于瑾的家臣。
“少爷,这是今年新得的雨前龙井,少爷尝尝可还喜欢?”代理知府殷勤道。
于瑾端起茶盏,轻嗅茶汤的芬芳,也不急着开口,婵夏一看,了然于心。
“我师父大老远的过来,不是为了贪图你这一口茶的,我们府内缺这破玩意吗?”婵夏做跋扈状。
跟着大佬出门,就要有当狗腿的自觉,这种台词,通常是她来说的。
“是是是,小的明白,只是...少爷,青州这略卖人的案子,是老爷发过话的,让你我不要多事——”
“放肆!老爷的话你听的,少爷问话你就不回?你这么不把我师父放在眼里,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看你那老爷能不能念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再让你活过来?”
于瑾放下茶盏,好笑地看了眼她。
嗯,这个气势的确是可以,看不出她还有这能耐。
婵夏略得意地仰头,她别的能耐没有,这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事儿,做的倒是熟练,只要能帮到于瑾,她一点不觉得仗势欺人有何不妥。
出入的地方多了,早就明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付代理知府这种人,就得蛮横点。
被她这么一吓唬,代理知府忙跪在地,对着于瑾求饶道:
“少爷,并非是小的有意隐瞒,实则是此案涉及的范围太广,老爷不想卷入其中,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青州也不是人贩盘踞的地方,得过且过放一马,卖个人情便是。”
婵夏听明白了。
卖孕妇的案子看来主谋并不是代理知府,但他却是知道是谁,且这幕后主谋位高权重,跟于瑾的父亲可能还有些故交,于瑾的父亲不想卷入此事,只想卖个人情。
拿着数位孕妇的命卖人情,这位“老爷”的确是如师父所说的那般,或许是官场老油子,却绝不是于瑾这般有原则,不是个好饼。
于瑾的长指在桌上缓缓轻敲,他还没开口,婵夏一个健步上前,抬脚就踹。
于瑾蹙眉。
穿着裙子踢人,属实是不雅观。
“我看你就是想死,我现在就打死你让你做个忠臣义士得了。”
代理知府被她吓了一跳,本以为跟着少爷的毛番拓已经是个莽撞人了,想不到还有个更厉害的。
求助地看着于瑾,却见他闭目养神,不疾不徐敲着桌面,对婵夏放肆的行为熟视无睹,心里明白这是躲不过去了。
“姑娘你且消消气,并非是我故意知情不报,有案不查,只是这案子涉及到梅大人,老爷的意思是,少爷此番勤王有功,风头正盛,实在不该得罪梅大人,左右不过是几个市井妇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何不卖梅大人个人情。”
梅大人?!婵夏一惊。
于瑾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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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不好意思,夏姑娘她吃了不吐
“你口中的梅大人,是哪个梅大人?”婵夏问。
跪在地上的代理知府苦笑。
“姑娘莫寻我开心,这满朝文武,可不就只有一位梅大人么。”
“啊这——”婵夏一时语凝。
她本以为不过是个拐孕妇的小案,怎会牵扯到这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代理知府口中的梅大人,正是当朝太傅梅显。
太傅太保太师,这三位并称三公,权势滔天。
太师王琪婵夏已经交过手,可以说跟于瑾势不两立。
于瑾是四皇子,也就是新帝的心腹。
太师拥护的是六皇子。
而这太傅梅显,在储位争夺中保持了中立。
怪不得于瑾的父亲不想得罪梅显。
这应该也是为了于瑾,乃至整个家族大局着想。
于瑾现在是一飞冲天,得到了新帝的器重,但手里实权并不多。
在太师党还遍布朝野的当下,争取到太傅梅显的支持,显然是当务之急。
在所谓的“大局观”里,那几个被掳的孕妇,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不值得去为了这些人,得罪太傅。
当婵夏想到这一层关系后,不由得为于瑾捏一把冷汗。
于瑾是什么人,她比谁都了解。
这是个一遇到案情就六亲不认的主儿。
可这大好的前程摆在眼前,若真是跟梅家杠上,莫说是于瑾,就算是新帝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最是无情帝王家,别看燕成帝现在器重于瑾,那是因为他辅佐新帝登基的功劳热乎劲儿还没过。
一旦于瑾触犯了朝中元老,触犯了燕成帝的利益,那推于瑾出去祭天安抚旧臣,也不是不可能。
“梅太傅要那些孕妇做甚?”于瑾问。
“这...”代理知府迟疑,在于瑾强大的压力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太傅得了一种怪病,需要以胎儿脑髓入药,且只能用怀胎七月的胎儿,不可过早,也不能过晚。”
“胡闹!”于瑾气得拍了下桌子。
这种毫无根据的药方,到底是哪个庸医开出来的?
婵夏却是惊得捂住嘴,这也太...残忍了!
怀胎七月,已成人形,也听闻有那早产的,七月的孩儿活下来的也不是没有。
这不足月便要取胎儿取髓,这与害人性命有何区别?
且这个“取胎儿”到底是用何方法?是药物催产,还是剖腹取子?!
放眼大燕,除了她和于瑾有给人开膛破腹保人不死的能力,再无第二人。
督主说过,他们仵作行以查验死人为主,活人剖腹治疗之事,也仅限于给难产的妇人生孩子和切除阑尾这等小病,且因设备有限,也不能做十成把握。
若真是生剖,只怕是大人小孩都活不了,这是何等残忍?
“正是知道少爷会生气,老爷才想着瞒着您,哪知您这时候回青州刚好赶上。不过少爷请放心,这孕母已经凑足了八个,只要这八个入了药,以后也不会有此事发生,你只当不知道便是。”
八个孕母,加上腹中孩儿,便是有十六条鲜活的生命。
若有那怀双生子的,便不止是十六条。
从代理知府口中说出来,宛若不是十六条命,而是十六颗大白菜。
切便切了,没什么大不了。
又没有挑着达官贵人下手,不过就是“微不足道”的黎民百姓,“而已”。
于瑾双目微眯,眼里已经有了杀气。
婵夏感受到他的怒火,眼睛一转,忙堆出一副笑面,上前殷切地把知府扶起来。
“是我误会了大人,大人对我师父一片真情,可真是让我感动。”
“夏姑娘,你能明白自然是好的,老爷深思熟虑,全都是替少爷考虑啊。”知府以为婵夏权衡利弊,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件事,只要脑子不傻的人,自然会做出选择。
一边是声名显赫的太傅梅显,一边是几个不值钱的贱民,一边是家族的富贵自己的前程,一边是查了也不会有任何好处还得罪太傅。
该怎么选,谁都知道。
于瑾拂袖而去。
知府想追,婵夏忙拦着他。
“大人你早说我刚刚何苦对你那么凶,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人你莫怪,大人这茶实在是香,我看师父也挺喜欢的——”
“我这就命人包些给姑娘带着,只是少爷这——”知府看着婵夏,俨然一副自己人的态度。
婵夏小声说道:
“我师父死要面子,外面吹他吹上天了,又是青天大老爷,又是明察秋毫的,他能当着你面说不查?”
知府了然,也是啊。
“你这还有什么好茶好点心的,给我带上一些,我回去劝劝他便是。”
“那就有劳姑娘了。”
知府长久混迹官场,很自然地把“好茶好点”当成了“给我拿点钱”,看婵夏也就多了几分放心。
虽然此女粗鄙不堪,又把要银子挂在嘴边,实在像是上不得台面的,但这般肤浅的人,倒是最让人放心。
知府唤来管家,小声说了几句,很快,一个包裹送到了婵夏手里。
婵夏掂掂分量,很是满意。
“你且放心吧,这案子,你家少爷不会再查了。”
婵夏说罢,拎着包裹出了门追于瑾去了。
屏风后面缓步出来个白衣男子,白衣似雪,脸上也带着个面具。
“二少爷。”知府对男子施礼。
“那丫头,就是于瑾看上的女仵作?”白衣男子看着门的方向,面具下的一双浓眉紧拧。
“正是,小的已经查过她的底细,她家几代都是青州的仵作。”
“仵作,呵呵,上不得台面,倒像是于瑾这个小野种会看上的,他也只配找个下贱的仵作——”白衣男子鼻翼动了动,只觉一股扑鼻异香,刚在屏风后就闻到一些,出来更觉得浓郁,煞是好闻。
“你这书房用了什么香?”
“并没有用香——哦,好像是夏姑娘身上带来的。”
白衣男子听到是婵夏身上的香味,表情从陶醉变成厌恶。
“仵作的手都是又脏又臭的,也怪不得用这么厚的香。”
“是,二少爷,依您之见,少爷还会继续查案吗?”
“那就要看跟着他的这个小仵作拿了钱办不办事了,我看她满脸贪婪,拿了银钱,自该是要尽些绵薄之力的。”
想到婵夏公然要银子的嘴脸,白衣男子嗤笑一声。
“还以为于瑾眼高于顶,看上个下贱的仵作不说,还是个毫无德行只认银子的仵作,这挨了一刀的家伙,眼界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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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理不直气也壮
婵夏拎着包袱跑出来。
于瑾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背影看着特别孤单。
与周边格格不入,在一片浑浊的官场,他就是时代的逆行者。
婵夏看的心底微微刺痛,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俩人并排,踏着月光缓缓前行,一路无话。
虽然于瑾从不情绪外泄,但婵夏能感受到他此时压抑的心情,他不愿意开口,她就默默的陪着。
到小院已是深夜,婵夏点了灯,打开包袱。
里面除了茶叶罐,便是整整齐齐的银子,莹莹泛光,散发着独有的气味。
婵夏拿起一个深嗅一口。
“这迷人的铜臭味!师父,你那老父亲真不是个好饼,他手下一个区区知县,随手就拿了这么多银子出来,这得有千两了吧?”
“知府正四品,月俸五十两,这雨前龙井更是重金难求,他随随便便拿了近两年俸禄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婵夏摆弄着银锭,看于瑾坐在那冷着脸放冷气,对她的试探也没反驳,便知于瑾肯定是明白他父亲的所作所为。
只是朝中重臣,好几个都姓于,不知哪一个才是他的父亲。
知府不过是于老大人手下的一枚棋子,竟也富得流油,可想而知,这于家的水有多深。
“这个案子,你不要继续查了,我已经收了人家钱了。”
“当着我面,收受钱财?”于瑾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虽是质问,可却没有几分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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