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意外?”
婵夏干笑两声,的确是意外。
她想了好几家姓于的,唯独没想到是这家。
“督主两年后基本把于渊一家灭门了,满门除妇孺,成年男子一律流放——这个于瑭死的最惨,还是我亲自监斩的呢,督主罗列出他们一百多条罪状呢。”
“他们罪有应得。”于瑾想到掌柜的惨死的模样,眼底一片冰冷。
“你弟弟——我是说于瑭,他为何让他手下的人害死掌柜的呢?”这作案动机是啥呢?
“他在试探,试探我是否来了这里,不仅是这里。依照他的扭曲,他很可能在怀疑有我的各处,同时下手。”
也就是说,在昨晚,可能在各地,有好几处命案。
都是出自于瑭之手。
“我×!这怕不是个疯子吧?!”婵夏都惊了。
如果说,于瑾是将“人命大于一切”作为信条的存在,那这个于瑭就是视人命如草芥。
“这家伙绝对是个脑壳有问题的,他想催你现身有很多种方法,为何要选择这种残忍的手段?”婵夏灵光一现,明白了。
“他是想让你内疚吧?这个臭不要脸的,前世督主单独斩他一个还真没冤枉了他!他就猜到你心地善良,不愿看有人枉死,故意弄这么多事儿来恶心你,你可要想开点,千万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于瑾看着婵夏,看着这个义愤填膺的姑娘。
“我说你怎么总是吃不好睡不香呢,合着是因为有这不要脸的给你添堵,他越是恶心你,你越要好好的,可不能再因为这事儿膈应的吃不好睡不香的,凭啥?”
于瑾的厌食症婵夏之前一直不明白是怎么得的。
前世督主有她在,一点点好起来了,但今生的于瑾情况严重许多,婵夏已经不止听毛番拓说过一次了。
于瑾三两天吃不上几口饭,长期靠着营养丸撑着。
想必与他的出身有割不掉的关系。
“若有天,我要与这世俗对抗,做千万人眼里杀父拭亲的恶人,你该如何?”
“那我就做千万人之外的那个人,你再判于瑭斩首,我还去监斩!”婵夏铿锵有力。
“是因为,你把我当成救过你的那个他吗?”
“不,因为你是于瑾,哪怕世人都不理解你,我也相信你是对的。可能对你而言,你的信仰是正义与真理,但对我而言,我的信仰就是于瑾。”
她的信仰从前世到今生,从没有改变过。
于瑾在她心里,就是真理,就是正义。
就算有天还会跟前世一样,还会跟全世界为敌,她也不怕。
“我要跟着你一起,把这些恶人一个个的都送进去。”婵夏握着他的手,心疼的看着他,“所以,不要自责了,就算没有你,于瑭也是个恶人,他的恶不会因为你不存在而停止。”
虽然婵夏也不知道,这样的大家族的贵公子,为何会被送入宫中当了太监。
但她清楚地明白一件事。
“你和那个烂透的一家子,不一样的。从他们狠心把你送到宫里那一刻,你们便是两清了,除非他们于家上下都净身,以蛋还蛋,把你受的苦都让他们偿一遍,否则没完!”
于瑾刚还满是动容的听着,听到“以蛋还蛋”这四个字,实在是控制不住,干咳了两声。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总是提净身什么的。”
“嗯,我不提了。”她做!婵夏暗下决心,等将来于瑾收拾于家的时候,斩于瑭之前,她一定要找宫内手艺最差的老宦官,给于瑭也切了。
“于家为何在这时蹚这趟浑水?除了于瑭这个脑壳不好的想要刺激你之外,可还有别的原因?”
“太傅梅显,是于家最大的靠山。或许,吃胎儿脑髓这样的馊主意,也是于家出谋划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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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戴上他的戒指
如果说,之前于瑾只是怀疑的话。
现在这平平无奇小县城内突发的案件,足以让他一叶知秋,猜到事情的真相。
于瑭不想隐瞒他,也不准备隐瞒他,这是跟于瑾正式宣战。
“我们才刚离开青州,都没待足一日,他消息怎会这么灵通?就算是飞鸽传书,从京城到青州,也要半日功夫。”
婵夏百思不得其解。
“除非——他一开始就在青州?!”
“或许,我们跟知府谈话时,他就在后面听着。”
于瑾的话让婵夏不寒而栗。
于瑭明明有别的方法跟于瑾对抗,偏偏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
以别人的血跟于瑾宣战,这是何等的扭曲!
“可若是真如你所说,取胎儿脑髓的馊主意是于家出的,那这客栈掌柜的与拐子一伙,他们为何要杀自己人?”
“那是因为——”
于瑾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起了骚动。
推开窗向外看,官兵把客栈包围起来了。
“这里面所有住客皆有嫌疑,一个也不能放走!”
于瑾冷笑,这就是目的。
怪不得昨晚拐子没有用迷香动手,这是担心用药伤胎。
暗的不成,便用明的了。
“这也太张狂了!拐子当街掳人还说得过去,竟然动用了官府...”婵夏气得攥紧双拳。
朝纲不振到这般地步,真让人痛心疾首。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不要怕,照顾好自己,如有不测,用这个。”于瑾从手上取下一枚戒指,抓起婵夏的手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这原本是戴在他小指上的,婵夏戴中指刚好。
“我有的。”婵夏知道这戒指里有针,她自己也有。
“你的那个不好看,以后别戴了。”于瑾握了握她的手,略凉的体温于她却是最暖的存在,“我这是金的。”
果然,这单纯的傻丫头听到金的俩字,眼睛亮了起来,马上把手背到身后。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是个傻姑娘,她那督主一定没跟她讲过,在他家乡,男人把戒指戴到中指意味着什么。
于瑾轻轻拍了下她的肚子。
“照顾好自己,还有咱们的二宝。”
婵夏凌乱。
这,这?!
万年冰山也会开玩笑了?!
“里面的人出来!”
官兵到了,于瑾替她整理好衣服,让她的孕肚显得自然一些,装作惶恐地开门,一群官兵涌进来,首先盯着婵夏。
“把她带走!”
“各位官爷要带我娘子去哪儿?”
“少啰嗦,这客栈出了命案,所有人都要调查,先带她回去,然后就是你,不要乱跑知道吗?”
婵夏听他们只抓自己,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我跟你们走就是了,相公,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最后一句,称谓是假的,可是关切的心却是再真不过。
于瑾眼里泛起阵阵暖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是关心着他的。
不是因为他是于家人,只因他是他。
婵夏被带上了头套带了出去,眼前一片黑,只听得嘈杂渐渐远去,离开了客栈,她被带到了马车上。
一路颠簸,只听外面越来越安静。
应该是远离了闹市,这是要运她出城。
“这里面的女人怎么这么安静?”车外,一个男子粗犷道。
“比起前面那俩又哭又闹的,这个的确是太安静了些,许是吓傻了吧。”
婵夏竖着耳朵听。
这些人用绳子捆着她,不过绳子并不紧,应该是怕勒着肚子。
太傅要七月胎儿,掳走的大多是六月左右的孕母,这就意味着,这些被掳的孕母会被集中关在某处,只等着到月剖腹。
“这位小娘子长得真是不错,我刚看了眼,比花魁都好看,只可惜动不得...”
借着便是一阵不堪地笑声。
婵夏听了半天,只听到俩人的声音,从他们话里不难猜出他们并不是官府的人。
只是混在官府的人里抓她,话里透出不止抓了一个了。
车行了一路,总算是停了下来。
外面有对话传来,有另外一伙人与这俩人汇合,交代了几句,婵夏便被从车上带下来。
“这是哪里?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婵夏喊道。
“不该问的别问,跟着我们走,否则有你受的!”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岁数了,带着京城的口音,趾高气扬。
婵夏猜这可能就是太傅府中女使,这些人把她交接过去,便是要送去统一关押。
“这身量看着倒是合适,就是不知道胎气如何——郎中哪儿去了?”
“说是坏了肚子,要等一会。”
婵夏听到有郎中在,猜到一会必然要给自己把脉,真让他们摸岂不是露馅?
“啊,我上不来气!”婵夏突然喊道,身子还是摇晃,“这绳子勒得我腹中孩儿乱踹,快放了我!”
这些人听她说动胎气,忙把捆着她的绳子解开,为首的婆子恐吓道:
“看在你有孕在身的份上就不捆你了,乱跑仔细打断你的腿!”
“廖妈妈。”一个苍老的声音恭敬地响起,婵夏头套还没被摘下来,猜这就是郎中。
“快给她看看,她喊着孩子乱踹,莫要伤了胎。”廖妈妈命令道。
“我现在便来给她诊脉,小娘子莫要怕...”郎中伸出手,准备给婵夏把脉。
婵夏掏出银针,正准备给他来一下,郎中却收回手。
捂着肚子哼唧了一声。
“廖妈妈,你且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误了事儿仔细你的皮!”廖妈妈不耐地挥手, 示意他速战速决,又见婵夏扶着肚子,百般不适的模样,忙命丫鬟把婵夏带到车上。
隔了好一会,那郎中回来了,却也没有再上车给婵夏把脉,听外面的对话,似乎已经拉到虚脱,被抬到另外一辆车上去了。
婵夏蒙混过关,跟着车一路晃悠。
这一路她无论怎么打探,身边看着她的丫鬟都一言不发,没有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作为重要的“药引”,这些人倒也没怠慢着婵夏,一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都是些酱牛肉烧鸡之类的熟食,这是要补充孕母的营养,为了剖腹取孩儿做准备。
婵夏一顿啃了三鸡腿,把她身旁看守的丫鬟震慑到了。
“你...这么吃不怕吃坏肚子?”
“我孩儿想吃的。”婵夏用油乎乎的小手摸摸肚子,她可是答应了“相公”会照顾好“二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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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被看中了
看着婵夏的丫鬟是个话非常少的人。
这一路几乎都没怎么说话,若不是婵夏这惊人的饭量把她吓到了,估计还会继续保持沉默。
“鸡腿好吃,你怎么不吃啊?”婵夏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腿递到丫鬟唇畔。
丫鬟浮现一抹惊诧的神色。
“你就不怕?”她跟着府内的嬷嬷出来接人,这已经不是头回了。
前几个孕妇无一不是哭得山呼海啸,吵吵嚷嚷,谁跟眼前的这个似的,能吃能喝还主动搭话?
“怕啊,可是怕有啥用?我哭我闹你们说不定鸡腿都不给我吃,岂不是饿着我腹中孩儿了?”
一日不见肉,肚子里的枕头都消瘦了呢。
“你倒识趣,只是——”丫鬟看了眼婵夏的肚子,抿紧了唇。
“姑娘,怎么称呼你啊?”婵夏继续吃。
“我叫小翠。”
“小翠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就做了拐子呢?”
“我才不是拐子,我是——”小翠及时收口,慌乱地看了眼外面。
还好,负责押车的嬷嬷没听到。
“不该问的别问!”
婵夏知道她不是拐子,这应该是太傅府内的死契丫鬟,这些人从小就长在府内,受过严格的训练,跟彩凝那样,口风极严。
但,彩凝那般的暗卫队长,婵夏都能给她忽悠到自己这边,眼前的这个岁数不大的小丫鬟,婵夏有信心套路她。
等婵夏吃完,小翠拿出绳子,把婵夏的腿和手捆上,不知是不是熟了的原因,捆得轻了许多。
“你家中可有父母?”婵夏问。
“闭嘴,再说话就给你嘴也堵上!”
“那就是父母双亡了,怪不得狠心的亲戚把你卖了,若是你父母还在,不说大富大贵,肯定也给你许个好人家。”
这一句说到了小翠的心里,婵夏看她表情有点动摇,再接再厉。
“我阿娘死的早,家里还有个阿爹,日子也不好过,将将温饱,有一次我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了好久,阿爹也没有钱给我抓药...”
“所以他就给你卖了?”
“哪有!他翻到郎中家偷了几种药草回来,硬是给我救回来了,当时他还说啊——”
丫鬟被她的故事吸引了,正听的津津有味,却见婵夏不说了。
“说什么?”
“他说啊,等他有钱了,也在外面放各种药草,给需要的人来拿,这叫穷则翻墙偷草,富则广济天下!”
所以打那以后,婵夏看到穷的吃不起药的,都会帮一下,就是因为陈四当年的那句话。
“你阿爹真逗。”小翠被婵夏逗笑了,笑了一会,又伤感起来了。
“我阿爹若是在...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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