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夏抬眼望了下月,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要在子夜前把这院子里的孕母都带出去。
旁的还好说,棘手的是紫雀。
她腿有问题,行动不便,最让婵夏头疼的是她精神状态不稳,俩人之前又是有过节的,如果带她出去,一旦她在途中作乱,剩下的五个妇人谁也活不成。
以一换五,这样的赔本生意婵夏是不能做的。
下定决心后,婵夏便抽出迷香,先把院子正中间负责看守的丫鬟彻底迷晕。
剩下七间房,除了已知的紫雀,还有一间里必然住着崔妈妈和其他丫鬟。
婵夏从离着她最近的房间开始找,窗户纸捅破一点,就着月光往里看,是被抓的妇人就继续往下找。
一连查了三间都不是,剩下两间二选一。
婵夏正戳开其中的一间,还来不及往里看,就觉得身后一道凉风吹过,她猛地转身。
月光下,紫雀鬼魅一般地站在她的身后,对她无声地笑着。
这笑十分渗人,表情都扭曲了,带着阴森森地寒气。
饶是婵夏这般有多年开棺验尸经验,见惯了各种恐怖嘴脸的,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这要是胆儿小的,当场就能吓死过去。
“原来是你,呵呵呵。”紫雀压着声音说。
紫雀的模样比之前变了不少。
整个人都憔悴的形如枯槁,唯独肚子是巨大一颗,身上的衣衫凌乱着,脸上表情扭曲,看着不太像人,鬼气十足。
不合身的衣衫紧紧贴着肚子,她的站姿很奇怪,中心全放在一只腿上,另一只腿应该是被吴家的人打断了。
婵夏握着袖箭,她准备把紫雀弄晕,防止她坏事儿。
可就在举袖箭的一瞬间,紫雀捂着肚子哎呦一声,肚子里的孩子踹了她。
婵夏看到这一幕,扣袖箭的手略迟疑。
“我来救你们,你若还不傻,就不要做声,跟着我,我能带你出去。”婵夏说道。
“带我一个人出去我便不喊,否则我让全院都死,呵呵呵!”
“你这样损人不利己,对你有何好处?”婵夏无语了。
明明大家都有机会,这紫雀非得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机会,对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真是难以理解。
“我被那头猪三公子祸害的时候,这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对我伸出援手,我要她们都不得好死!”
紫雀仰头大笑,笑了没两声,就觉眼前一黑,身子一倒,摔在了地上。
婵夏放下袖箭淡淡道。
“你没救了。”
明知道错却死也不改的人,佛都渡不了,她陈婵夏还不是佛呢,就不勉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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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忽略了恶劣的人性
婵夏花了一点时间,把关在里面的妇人逐一放出来。
这些妇人各个都是惊恐不安,被关在此处早就吓坏了,精神皆处在高度紧绷状态。
婵夏把她们集中到一起,剪断截说:
“我是来救你们出去,只要你们跟紧我,便可逃出生天,与家人团聚。”
众女子面面相觑,神色惶恐。
“我们怎知你说的都是真的?”
婵夏掏出于瑾给她的令牌。
“我乃文书房办差官,只要你们配合我,都能回去与家人团聚。”
婵夏计划里,只要把利弊讲清楚,这些妇人应该很愿意跟她离去才是。
但出乎意料。
“我不出去。”
“我也不出去!”
一共救了五个,竟然有四个说斩钉截铁的要留下。
只有最后一个年纪大些,面容不那么好的妇人答应了跟婵夏一起走。
这情况出乎婵夏意料。
“你们确定,都不想跟家人团聚吗?”婵夏又问了一遍,众妇人异口同声,不想。
眼看着时间紧迫,婵夏也顾不上多想,带着唯一肯跟她离去的妇人推开门,进了青天阵。
等她走了,留在院子里的那几个妇人中有人说话了。
“我们哪儿还有脸回去?”
“回去也少不了被打骂,不如留在这。”
“崔妈妈说了,只待生下孩子,我们都能进太傅府当乳母,后半生也算是有个依靠,何必跟着她走做那枉死的鬼。”
几个人议论纷纷。
青天阵内,婵夏带着唯一肯跟她出来的妇人小心翼翼的走阵。
正如她推测的那般,这阵还没变,来的时候路径还可用。
“你怎么不跟她们一起呢?”
“我要回家,家里还有孩子和婆母等着我照顾,我男人前初死了,留下六十岁的老母和几岁小儿,还有就是我肚子里的这个,我得活下去。”
这妇人说话却是铿锵有力,像极了长在路边的野草,虽其貌不扬,却有旺盛的生命力。
“你既是信我,我必拼全力护着你出去,只是那些妇人为何不愿跟我走?”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过阵法的一半了。
“姑娘有所不知,那几个人一进府就被三公子祸害了,我也是因为相貌丑陋才没被祸害,前几日天天听她们哭天抹泪说活不下去了,看着我们的崔妈妈就挨个的游说。”
这院子不大,静下来时说话声也能听到一二,这妇人东拼西凑的,把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一开始都是寻死觅活的,后来都被说服了,说是生完孩子都能进太傅府当乳母,后半生起码是不愁的,我若不是家中还有老人和娃,我也是心动的。”
这些都是底层妇人,日子过的本就艰难,被掳走后无论有没有破了身子,丢了名节,再回到原来的家中,只怕也是要被打骂,甚至家风严一些的会扫地出门。
届时娘家不容婆家不要,在这女子生存本就艰难的时代,也只有一死了。
“是我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婵夏和于瑾只想着救人,却忽略了这庄子里有一个人傻心坏的梅三,他凭一己之力对这里面多半的妇人实施迫害,成了营救的变数。
无论是完美的犯罪还是完美的营救,无论出发点是邪恶还是正义,总会有很多未知的变数。
“坏了!!!”婵夏突然反应过来了。
这些妇人现在与梅府同心,不愿跟着自己走,那她们也必然也不愿自己把她们的秘密泄露出去,定会阻挠自己出去,刻在人性里的自私,很可能让这些原本的受害者成为帮凶。
婵夏话音刚落,后院一颗信号弹升起,没一会就听得前院一阵嘈杂。
“是我对人性研究的不透彻...”婵夏咬牙,抓着妇人快步前行。
刚走了两步,周围景致变幻,阵法变了!
婵夏抓着妇人止步,可还是迟了一点。
只听耳畔嗖嗖两声。
两枚利箭贴着婵夏的手臂飞了过去。
亏得婵夏运气好,这箭再偏一点就戳到她了。
原来的路线已经不能再用了,她被困在阵中了。
跟着婵夏的妇人腿肚子都吓软了,瘫在地上不敢动了。
这阵法里处处都是机关,走错一步就可能死于非命。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困住了!”
喊话声听起来近在咫尺,却又看不见人影,给这黑漆漆的夜增添了几份恐怖。
“既然你们想死,便成全你们好了,这阵里全是毒蛇毒虫,你们就等着喂蛇虫吧!”
正是送婵夏进来的廖妈妈的声音。
“你这样为虎作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婵夏喊道。
“原来是你...合着你一路的配合温顺都是装出来的,也好,就让你死在这青天阵里,明日抬了你的尸身给那几个人看,这就是反抗的下场!”
那边喊完便不再有声音。
婵夏猜她们是笃定自己跑不出去,而且这次换阵,很可能是加了毒蛇毒虫进来。
婵夏从包里掏出驱蛇粉,均匀地洒在她和妇人周边,刚撒完,就听妇人尖叫。
“有蛇!”
月光反射在蛇鳞,鳞片在洁白的月光下闪闪发亮,蛇影像是索命的恶鬼,朝着婵夏和妇人缓缓游来。
太傅府内的这些狗腿子不急着进来抓婵夏,也正是这个原因。
他们放了蛇,很多蛇。
蛇吐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婵夏粗略地数了下,至少有超过五十条的蛇正朝着她们缓缓爬来。
她身边妇人的尖叫似乎刺激到了这些冷血动物,爬行的速度越发快了。
无一例外,全都是有剧毒的蛇,被咬上一口,神医也救不了。
“别怕,我的驱蛇粉是很有效果的。”婵夏安抚。
果然,那些蛇距离婵夏只有三米便不再向前,围成一圈,收缩着前半身,虎视眈眈的盯着圈内的盘中餐。
这蛇虽然不靠近了,但婵夏却不敢松懈。
她手里的暗器不足以击毙所有的蛇。
这药粉也是有实效的,一旦过了时间药效减弱,她很可能成为蛇群的盘中餐。
而且一旦起风的话,药粉被吹散,处境便更加危险。
婵夏正想着,就觉得一阵北风吹过,天公不作美,真的起风了。
风卷起了药粉,几条蛇退后了一些,但是也有几条蛇,缓缓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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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不记隔夜仇呀(月票+1)
就在婵夏以为她可能要成为蛇群的盘中餐时,一道天籁划破夜空。
“站着别动!”
师父!
婵夏喜出望外。
只听嗖嗖几声,几枚火药箭劈开夜空,落在蛇群里,砰地炸开,发出巨响。
蛇群霎时散开,有条被炸成两半的,头刚好落在婵夏脚边,张着獠牙还做出想咬状,婵夏被恶心的一激灵,抬脚踢开。
“关掉阵法!否则杀了他!”于瑾命令道。
“嘿嘿,师父你学坏啦~”婵夏一听就知道,于瑾肯定是劫持了什么大人物,这大人物很可能就是梅三猪。
“快放了我家公子!”廖妈妈一反之前的跋扈,哆哆嗦嗦道。
“啊!”梅三惨叫。
婵夏笑得更欢实了。
这人啊,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看看,连于瑾这种把正道的光刻在骨子里的人,也有这么坏的时候呢。
她喜欢。
“别伤他,我这就开阵!”
不一会,婵夏只听到开门声,前方火把通明,于瑾就站在台阶上。
“师父!”婵夏拽着妇人跑过去。
于瑾的长剑抵在梅三的脖子上,一双眼迫不及待地上下扫视,确定了她没受伤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人已经出来了,快放了我家公子吧!”廖妈妈带着一众家丁,哆哆嗦嗦地说道。
“退后,都退后!我们要确定安全脱险后才能放了他!”婵夏这会哪儿还见得之前半点畏畏缩缩的样子。
于瑾给她撑腰,她就是全场最拽的崽儿!
众人不敢违抗,只能看着于瑾带着婵夏劫持着梅三退到林子里,突然,一支箭奔着于瑾飞过来,婵夏手疾眼快拽着梅三挡了下。
梅三一声惨叫,箭扎着他胳膊了。
“撤!”于瑾推开梅三,带着婵夏和妇人跑入林中,一时间乱箭齐飞。
“别打了。我还在里面!”梅三支哇乱叫。
箭停了,于瑾带着婵夏和妇人上了停在林子里的马车,婵夏看到小翠竟然也在车上。
一路飞驰,等确定了追兵没追上来,于瑾才掀开帘子,想看看婵夏怎样了。
却发现婵夏身上中了一箭,小翠和被婵夏救下的妇人都是满脸担忧地围着她。
“伤着哪儿了?!”他让小翠赶车,进去查看,声音都有些不自觉地抖了。
“师父,看在我这因公负伤的份上,你答应我吧,以后别扣我银子了,也别动不动就罚我抄书,还不能撵我走,你撵我走我心好疼啊,疼~~~~~”
最后一句颤音,把于瑾喊得心都跟着颤。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胡话,让我看看!”他抽出刀想要划开婵夏的衣服,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戳中婵夏的箭,竟是如此牢固,于瑾的脸色变了变。
这位置据他所知并没有什么要害,但戳的这般深,不快些取出来也是要有性命危险的。
“你先答应我...你要是再撵我走,你就是猪你就是狗!”
最后一句说得是如此掷地有声,哪有半点伤者的虚弱。
于瑾突然回过神来了,划开她的衣服,婵夏笑嘻嘻地拍着肚子。
“咱们家老二被戳死了,太惨了,你得补偿我啊,相公~”
利箭戳到了她肚子里的枕头上。
于瑾觉得哪儿不太对,只是戳到枕头,怎会这么牢固?
用力一拽,枕头破了,露出里面的银锭。
箭不偏不倚地戳到了银锭上,她没伤着分毫。
于瑾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在这瞬间大起大落,比他自己涉险还刺激。
“所以说啊,这人也不能太无欲无求了,水之情则无鱼啊,你看,爱银子,贪点财,留个私房钱傍身,说不定就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呢,咱家二宝枕枕要是没有一颗‘纯银’的心,我只怕是要遭点罪了,哈哈...哈?”
婵夏得意地笑,笑声越来越小。
师父的脸色好难看啊...
“我刚涉险,我替师父流过血!我为师父立过功!师父你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婵夏抽出已经破烂的枕头挡在怒气冲冲的于瑾面前。
“你看!我还流产了!当着支离破碎的老二,你舍得教训我吗?”
“你,去前面!”于瑾命令。
“是是是,小的现在就滚到前面驾车!”婵夏缩着肩膀先要溜。
“我说的是她!”于瑾对着已经看傻的妇人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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