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听到头领太监尖细的喊皇上驾到,婵夏这才振作精神跪地施礼。
“恭请皇上圣安。”
燕成帝下了朝迫不及待直奔御书房,看到婵夏就觉得精神抖擞,宛若找到了快乐的源头。
“平身!”
燕成帝坐在了龙椅上,又命身旁的头领太监给婵夏赐座。
“朕一早就命人备下了好茶,只等你来了。”
“蒙皇上这般恩宠,民女惶恐。”
“阿夏不必拘谨,朕叫你来便是与朕说说话,你只当还是在边境时便可。”
婵夏眼观鼻做诚惶诚恐状,心里却道我信你个鬼。
但凡是坐在这龙椅上的,嘴上说什么只当是客套听听便是,她若真敢没规矩,他短时间觉得新鲜有趣,日子长了必对于瑾起疑。
婵夏只觉多疑是每个帝王的标配,不长个琢,都不好意思往这个椅子上坐。
“朕听闻,你最近经手了一桩奇案?”
来了,就等着他这句呢!婵夏酝酿好了情绪,起身跪地,用袖子遮着面哭道:
“民女这次来便是要说此事,顺便与皇上道别,只怕是,您再也看不到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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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把皇帝拐成捧哏的阿夏
“民女跟随师父查案,只想着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和我师父都愿为了陛下的江山肝脑涂地,若是能为陛下死,也是极好的,只恨死在奸臣贼子的手中,再也不能与陛下这般说说话了...”
说到最后趴在地上不起来,小小的人儿,哭成一团。
婵夏趴在那干嚎,她是真不敢抬头。
憋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
没有带葱头进来真是大大的失策,可葱头味儿大,容易被发现...
她在那憋着想啥玩意催泪效果好还不容易被发现,看在成帝眼里,便是吓得话都说不全了。
想着这可怜见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你尽管查,有朕给你师徒做主,没人敢动你分毫。”
“民女也想着有陛下护着,还能留这条贱命多活些年头给陛下效力,还有我师父,更是对陛下万死不辞,那可真是百年不遇的忠臣良将,可是师父他已然是活不下去了,他打算以身殉国,我这当徒弟的,也只能随了我师父抹脖子了!”
门外,于瑾嘴角抽了又抽。
她这乱加戏的毛病是戒不掉了。
听婵夏说于瑾要以身殉国,成帝脸色骤变,拍案而起。
“他敢!朕这江山还没坐稳,他殉什么国?!”
心里把于瑾骂个半死,他这龙椅都没坐热乎,于瑾就想着死遁跑路?
“我师父说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帝王恩情大于天,若忠与孝起了冲突,他宁愿舍得一身剐,为陛下万里社稷撒一腔男儿血,大义灭亲!”
婵夏绕了一圈,终于完美点题。
她心里明镜似的,成帝一时半刻不会拿太傅怎样,但江山坐稳后,这些老贼一个也跑不掉。
于瑾的父亲作为太傅党必然跟着被清算,届时于瑾少不了被人诟病。
他忠君人家说他不孝,他若顾着孝道,那就要跟着于家一起倒霉。
婵夏只看他前世砍于家人多欢实就知道,孝道这美德,于瑾是没有的。
不如现在就划清界限。
“不是说太傅的事儿么,怎么扯到忠孝了?”
于瑾已经派毛番拓把案情如实禀报,成帝原是想听听婵夏是如何英勇解救孕母的,却整出一大段忠孝两全出来。
“师父不让我说,他对陛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感天动地啊!”
于瑾眼成一条线,作为当事人,他表示,并没有。
“朕让你说,你说便是,你师父不敢苛责你的。”
婵夏闻言心里吐槽,于铁蛋要是想收拾谁,皇帝也不好使,前世她被罚的少吃了多少鸡腿?拿出免死金牌哪次好使了?
“那民女就斗胆说了,给太傅出馊主意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师父的生身父亲,原平章政事于渊!”
“于渊是我师父生父,我原是该叫他一声老大人的,可您想想,就算是家道中落,哪有把嫡长子送到宫中的?分明是他心术不正,我师父那一身正气晃瞎了他的狗眼,他容不下我师父!您看他那嫡次子于瑭便不是个好饼,跟他臭味相投他现在的日子过的可逍遥了!”
这小报告让婵夏打的,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几句就把于瑾夸成了百年不遇的忠臣良将,把于家踩到了尘埃里。
于瑾这性子,打死他也做不到跟婵夏这般一哭二闹三上吊,死皮不要脸的跪在这自卖自夸,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但不得不承认,她这一套,成帝还是很受用的。
婵夏抬眼皮偷看,见成帝不自觉地点头,继续说下去。
“当时于家是犯了事,按律家中男丁要入宫一个服役,我师父身为嫡长子就这么被推出来了,咔嚓一刀下去,没了心思...儿子、孙子、孙子的孙子、孙子兵法,啥也没有了!等咔嚓完了,先帝又宽恕了于家,只让于渊告老,免了全族连坐,可我师父都切完了!”
婵夏嗷一声哭出来:“陛下您说,我师父惨不惨?!还有啥比净身完又被大赦还痛苦的?”
“爱卿受苦了...”成帝动容,身为男人,他对这个咔嚓完了又被大赦白咔嚓的事儿,深表同情。
于瑾强忍着不出声,听她在那添油加醋。
事儿虽然是这么个事儿,可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活脱成了相声。
成帝这么大个帝王,被这丫头拐的跟个捧哏的似的。
“我师父冤啊!您说,就因为他一身正气,他就该被推出来吗?”
“不该!”
“就因为他一心想着忠君报国,他就该当太监吗?”
“那不能够!”
“所以我师父跟于家不是一伙的,他看到于渊那老贼助纣为虐为非作歹,他已然做好弑父的准备,等我们查了这案,他就打算抹脖子了,我也活不了!”
“那不成,他死了谁给朕卖命——于家是于家,爱卿是爱卿!爱卿年少入宫,早就与于家毫无瓜葛,朕查于家,关爱卿何事?”
捧哏的被婵夏彻底带跑偏了,婵夏嘴角微扬,忙送彩虹屁一枚:
“陛下圣明,大大的圣明啊!只是天下人不若陛下这般,若过后有人说我师父弑父弑亲,说我师父是乱臣贼子可如何是好?我们该如何堵众口悠悠?”
“这事好办,朕只要颁道圣旨,把爱卿从于氏族谱上抹去,他便与于氏一族再无干系。日后谁敢把爱卿跟于家联系到一起,一律重罪处理!”
“民女替师父谢主隆恩!陛下圣明与日月山河同在,万民景仰勤勉为政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文韬武略...”
于瑾真怕这丫头一口气上不来憋死,说话都不带停顿的,这彩虹屁说来就来。
成帝被婵夏夸的,胡子差点没翘起来,心里美的很,美了一会,突然觉得哪儿不对。
“这个案子虽与太傅有关,却没有确凿的证据,府内那些女子若一口咬死是自愿,朕也不能治他们的罪。”
成帝原本也没打算现在动太傅,正如婵夏师徒之前分析的那样,改朝换代朝野不稳,哪儿那么容易动一品大员。
他叫婵夏来,也只是想听听她说说惊险刺激的段子,放松下压力。
被婵夏这么一煽乎,搞的好像明天就要抄于氏满门似的。
婵夏早就料到他会和稀泥,勾起嘴角,她要是不发挥点真正的煽风点火功力,岂不是白当厂卫第一狗腿子那么多年?
她就是现在动不了梅显和于渊这两条老狗,她也要在成帝心里使劲戳几根钉子,早晚弄死他们!
“陛下,这不仅仅是脑髓入药这么简单啊,这里面藏着个惊天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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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无中生有
“秘密?!”成帝果然起了兴趣。
婵夏勾起人家的兴趣后,又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民女不敢说,此事关乎陛下...”
“跟朕还有关系?!”这下好奇更重了。
婵夏看火候差不多,开始添油加醋的把她闯阵法的细节都说了。
包括那庄子守卫是有多严,阵法是多恐怖。
本来只有五分吓人,从她嘴里硬是说出十分惊险来。
“...就这么的,师父冒险带我出来了,可是有一件事,民女百思不得其解。”
“何事?”
“陛下不觉得,只为了入药,弄这么麻烦个阵法,很可疑?”
婵夏引导。
成帝果然陷入了深思。嘴上虽然不置可否,可那神色分明是起了疑。
帝王多疑的特性被婵夏用了个淋漓尽致。
“出来后,民女跟师父一合计,可不得了!那些孕母若提前剖腹取子,岂不是就在陛下生辰那个月?”
啥叫无中生有,看婵夏就知道了。
婵夏自己心里明白,太傅想想七个月时剖孕母,但怀胎可是十月,后面还有三个月的发挥余地呢。
刚好成帝的生辰就在这三个月内,被婵夏给赖上了。
“对外说是入药,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鼓捣婴灵煞?”
“那是何物?”听到跟自己有关,成帝瞬间从吃瓜模式进入了警惕模式。
“这婴灵煞是不为人知的秘术。”
于瑾在外听的好气又好笑,可不就是不为人知吗?都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就是集中八个孕母,选在跟被诅咒人同一天的生辰,剖腹取子,这样就形成了胎煞,诅咒加倍啊!”
成帝骇然失色。
自古帝王就没有不对巫蛊抵触的,婵夏这下戳到关键位置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民女的猜想,也没有找太傅对峙。”
婵夏把话又转回来,其实到了这一步,成帝就是不信也要生几分疑,不可能与梅显对峙,这梅显算是倒霉了。
被婵夏三言两语钉死了,根本翻不了身。
“陛下,于公公求见。”小太监进来通报,成帝让婵夏先退出去,这一看就是要与于瑾商谈这件大事。
婵夏对于瑾使了个眼色,见于瑾波澜不惊,猜他应该在外面听到了几分,心里踏实,安心在御书房外面等于瑾。
通过她这么一出无中生有,想必梅显党是翻不了身了。
成帝肯定会派厂卫暗中调查,梅显就算是现在毁掉一切证据也无济于事了。
他越是毁掉证据,成帝对他疑心就越大,婵夏这还有从里面救出来的孕母做人证,不怕锤不死他。
婵夏达成了目的,心满意足,只等着于瑾出来一起回府。
等了好一会都没见于瑾,想必成帝这会正是烦躁,与他商议对策。
婵夏等了一会,就见前方来了个金黄色凤辇,前后不少人跟着,看样子是朝着御书房来的。
宫内能有这个制式的,不是皇后就是太后,婵夏忙退到一旁的角落。
“太后驾到!”
婵夏跟着小太监们一起行礼,她距离凤辇还有一段距离,前面又围着不少人。
正常情况下,太后是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的。
除非,太后就是奔着她来的。
婵夏跪在地上,心里想着太后快点进去,她也好起来活动一下。
这皇宫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跪,神烦。
“太后叫你过去回话。”一个小太监走过来说道。
婵夏愣了下,左顾右盼,确定这里只有她一个。
“还愣着干什么,快啊!”
婵夏忙起身,心里想这是什么个情况?
太后她前世都没见过,今生她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见她干嘛?
前世她两年后才被督主带在身边,一开始也不能随意进宫,后来是成帝太喜欢听段子了,于瑾才把她弄进来。
彼时太后身子已经垮了,又因为身份尴尬,久居寿安宫足不出户的,婵夏根本没机会见她。
“民女陈婵夏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你就是于瑾带进来的女子?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黄色轿辇帘子被掀开,里面传出一道颇有威严的女声,想必就是这位身份尴尬的太后了。
太后是先帝的生母,成帝的嫡母。
先帝御驾亲征被俘,太后主张保皇割地救先帝,成帝起兵夺了权,倒也没为难太后,依然尊她为太后,只是削了她手里的权,给她留了些颜面在宫中养老。
婵夏抬头,快速地扫了眼,看清楚轿辇中的人后,才把眼眸垂下。
她可没有旁人那么实在,不让看就真不看,好容易见一回活的太后,还不得看看长什么样么。
太后比实际年龄看着能年轻些,四十出头的模样,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年老色衰却颇有威严,眉宇间有深深的皱眉纹,一看就是平时思虑过多用脑过度的。
不过即使穿的华丽点而已,没了这些外在的行头,跟婵夏见过的寻常贵妇也没多大区别。
“模样生的倒还算不错,可曾读过书?”
“民女家中几代仵作,读过《洗冤集录》《折狱龟鉴》。”
“仵作...他,他竟找了个仵作?!”太后受了不小的刺激。
边上的嬷嬷趴在太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婵夏心里直觉得怪怪的。
按着太后跟成帝这尴尬的关系,这老太太应该乖乖待在寿安宫不出来才是,这时候跑出来,还见了自己这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真是挺诡异的。
听太后这口吻,她好像是为了师父来的,可是于瑾才调到宫里没多久,他之前那清水衙门跟太后八竿子都打不着,太后为什么要单独见她呢?
“你起来吧。”太后叹了口气,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从手上撸下来一个镯子,命边上的嬷嬷给婵夏送来。
“于瑾勤王有功,你又是他心腹之人,这镯子是哀家刚进宫时带过的,就当是见面礼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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