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分明是看着于瑾进来了,才喊出来的。
喊得彩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满脸谄媚的夏姑娘,一定不是昨晚在厨房里剁鱼泄愤的夏姑娘。
“我记得昨天有个丫头,还喊着让千刀万剐来着?”于瑾冷笑。
他刚从厨房回来,那炉中正烤着焦黄的炙鸭,那炉子前还贴了个纸条呢。
那纸条正被于瑾捏在指间,婵夏的字迹清晰可见:铁蛋鸭
于瑾昨日画了个大脸猫,她马上记仇地弄了个铁蛋鸭。
还被于瑾捉了个现行。
“君子远庖厨啊!师父你怎么能进厨房?这种地方是我们女人才去的啊。”婵夏没想到于瑾会去。
她还想着查完案再过去把铁蛋鸭片了给他端上来,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铁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于瑾看她这满脸心虚的小模样,冷笑一声,心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跟老子斗?
“我若不去,怎么会看到有人偷着骂我?”于瑾将纸条贴在婵夏的脑门上。
跟他昨天画的大脸猫同款贴符造型,甚好。
边上的彩凝假装自己是天上的云,看不到这明晃晃的眉来眼去,这纯洁的兄弟情差点晃瞎了她的眼,呵呵。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师父开玩笑啊!师父,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巡检司是可用之才的?”
于瑾提拔巡检司在前,于瑭雇人制造连环惨案在后,正是因为于瑾用人有方,才保留了关键的证据。
“可能是...”于瑾伸出手,使劲弹了她脑袋上的铁蛋鸭字条一下,看她痛得眯眼才神清气爽道,“千刀万剐吃多了吧。”
屋内一阵寒流吹过,婵夏和彩凝都被他这并不好笑的冷笑话冻到了。
“我今晚就赶赴长平县,只要我能验出死者是被于瑭手下害死的,再连同前些案件的受害者家属的证词,我就可以搜查于瑭的宅子,治他的罪!”
找到突破口的婵夏神采奕奕,眼里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于瑾看她这般高兴,嘴角也微微上扬,丫头的笑是会传染的,看到她开心,无论一天都疲惫也会一扫而空。
婵夏笑的正是高兴,见于瑾一直盯着她看,那黑眸弯弯,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于是婵夏笑得更开心了。
边上的彩凝继续保持着望天(也可能是天花板)的造型,心里默念着,我是天边一片云,我看不见一切眉来眼去的兄弟情,呵呵。
尽管恩爱去吧,就当她不存在好了——不过这一段,倒是可以写到画本里啊,写多了画本的彩凝走神,满脑子都是督主和他的小心肝那些事儿。
面冷心热的督主,和他看似傻白甜但断案如神的小心肝,这神奇的组合在坊间呼声很高啊,彩凝的脑洞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说起长平县,我倒是想起个事儿来。我早就想问你了。”
“恩?”
“我在长平县查案时,遇到个王公公,就是他给的我令牌,你能找到我,就是因为他吧?为何我来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他呢?”
婵夏这句话说出来,不仅让于瑾挑眉,彩凝从神奇的脑洞里跳出来,就连门外偷听成习惯的毛番拓都合不拢嘴。
夏姑娘你这是...认真的吗?
一个连白骨都能查验的神探,竟然会傻到这都辨不出来?
“夏姑娘,你难道不知道——”
“哪个王公公?你对他印象如何啊?”于瑾开口打断彩凝,勾起嘴角,悄无声息地给婵夏挖个坑。
收徒弟不用来欺负,哪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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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小心肝谬赞了
知道真相的彩凝和毛番拓同时在心底狠狠地鄙夷了某人。
明明那个王公公就是于瑾的化身。
他竟还好意思问婵夏。
这不就是糊弄小闺女么?
婵夏也怪,平时都是猴精猴精的,就在这事儿上犯糊涂,竟全然没往这俩是同一个人上去想。
想了下,认真回道:
“王公公长得虽然丑了些,但查案还算公允,看他穷成那鸟样,应该也是廉洁之人。”
“鸟...样?”于瑾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咳咳!”彩凝咳嗽两声。
于瑾丢过来一眼,她又安静了,她是天边一片云,无声又无息,夏姑娘你自求多福吧。
“对啊,怪里怪气的,不过也多亏了他,我才能拿到通行令,与你相认。你啥时候让他跟我见一见啊?”
婵夏还有点想念那个跟她一起查验的王公公呢。
“以后会有机会的,他现在...很忙。”
彩凝继续装天边的云,毛番拓痛心疾首。
等婵夏和于瑾都走了,毛番拓才凑到彩凝跟前,吐槽道。
“少爷最近可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像是变了个人。”
听少爷那意思,以后还会换王公公的身份继续糊弄婵夏玩呢。
夏姑娘那脾气,跟她开个不洗手的玩笑都能剁半天鱼泥撒气,这要是知道了,阖府上下不得让她弄翻天了?
“人家俩人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你怎知夏姑娘没有乐在其中?”
天边的一片云化身人间的智慧果,顺便提点了老毛这个憨憨两句。
“以后你最好改口,不要再唤督主少爷了。”
“你的意思是?”毛番拓面色一凛。
彩凝看着婵夏离去的方向。
“少爷是于府的少爷,督主是夏姑娘的督主。”
夏姑娘此番赶赴长平县,强弓之下焉有完卵。
“于府和督主之间只能选一个。我彩家32口都是督主救的,我自然是选督主,你跟我不同,你要是这时候回去,督主也不会说你。”
毛番拓与他的双胞兄弟毛番开都是于府养的死士,兄弟俩从小就被拆开,一个跟着于瑾,一个跟着于瑭。
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于瑾摆明了要跟整个于家决裂。
摆在毛番拓眼前的,只有二选一。
“是少爷让你对我说这些的?”毛番拓焦虑问。
“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对夏姑娘除外。”
毛番拓有些茫然,他觉得自从婵夏出现后,于瑾就变得不再像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模样了。
最信任的人也变成了婵夏。
毛番拓的这点茫然在转过天升到了极致。
于瑾没有让那个他继续跟在左右,而是让毛番拓跟着婵夏一起去长平县,看着一路跟婵夏相谈甚欢的彩凝,毛番拓越发想问上一句。
少爷是不是已经不再信任他,不需要他陪在左右了呢?
长平县代理知县仇海早早地守候在城门处,见前方来了三匹马一头驴。
走在前面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女的冷若冰霜,英姿不俗。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匹白马,上面有个穿着黑衣带帷帽的女子,白纱遮面,看不清容貌,她边上骑着驴的那个中年人让仇海觉得特眼熟——
那不是青州团头陈四吗?
彩凝亮出令牌,仇海忙拱手施礼。
“下官再此恭候多时了,还请各位官爷里移步城内说话。”
一双眼却看向队列里的陈四。
有熟人在,仇海惴惴不安的心还能好过些,只是不知陈团头何时被厂卫收了去,正想找机会跟陈四聊几句,却见白马上的姑娘下马奔着他过来了。
“仇大哥,一别多日,你还好啊。”
“姑娘认得仇某?”仇海只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婵夏掀开白纱,仇海大吃一惊。
“这不是夏兄弟吗?!你竟是个姑娘?”
婵夏上次来查案,还是以男装示人,突然变成了个俏丽姑娘,仇海有些不适。
“这是咱们厂卫贴刑官百户陈大人。”彩凝面无表情地报出婵夏的身份。
仇海合不拢嘴,惊愕万分。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心肝!!!
督主家的小心肝,他虽人不在京城,可也看了那边传来的绘本。
世人皆知,新上任的督主有个女徒弟,百般宠爱,更是破格提拔成了大燕有史以来头一位有官职的女大人。
外界对这位女贴刑官都十分好奇,有夸巾帼不让须眉的,也有说她以色示太监的,褒贬不一。
想不到这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就是那个身有异香的夏姑娘!
“仇大哥不必多礼,就还叫我夏兄弟就行,我此次来是秘密执行公务,一切繁文缛节能省则省,不可招摇。”
“是...夏大人这边请。”
仇海压下心底的千万疑虑,领着婵夏一行人进了城。
“时间紧迫,我便直问了吧,仇大哥你是否将受害者柳二的尸身藏了起来?”婵夏切入正题。
仇海颔首,把事情的经过讲给婵夏听。
他刚上任没几天,刚来就遇到了这蹊跷的案子。
“死者柳二是长平县的人牙子,柳二的媳妇郑氏一早过来击鼓喊冤,我跟本县仵作去了现场,下官见柳二死得蹊跷,无法断定死因,正待详审,府衙来了通知,说这柳二是突染恶疾暴毙而亡,让我做结案处理。”
若是寻常知县收到上级指示,早就照做了。
这仇海刚上任没几日,又是被破格提拔的,本就俩眼一抹黑,还不太懂上面这些弯弯绕绕的,只觉得上级指示过于蹊跷,不敢全然照做,也不敢全然不听。
最后在师爷的出谋划策下,俩人想了个法子。
“我们先将死者抬入冰棺,挪到冰窖藏着,只报说是被盗了,若这些日上头不问,我们就让死者家属带回去秘密处理了。”
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说心怀天下不畏强权有些夸大了。
不过是夹缝中生存,留了一点良知,也正是这点良知,给了婵夏破案的突破口。
“这件事你做的不错,我回去会跟督主如实禀报。仇大哥,你前途无量啊。”
“小心肝谬赞了,不,我是说,夏百户您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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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你想死还是想活啊
长平县有一处冰窖,平日全县取冰都在此处。
冰窖建在底下,离地五米有余,就建在城中一处干燥的密林里。
“这冰窖原是本县一个员外家建的,传战乱那会,这员外举家迁离,这冰窖暂时无人看管啊,我便征用了来,这种事若是用官窖,只怕人多嘴杂让人知道,看管这冰窖的是我的老家院,嘴牢,除了我和师爷,再无旁人知道。”
仇海带着婵夏进了冰窖,彩凝拿出披风想给婵夏披上,婵夏摆手。
“我一会查验,穿这个不方便。”
“夏大人还是仔细些好,冻坏了只怕督主他老人家会心疼。”毕竟是人家的小心肝么,仇海就觉得绘本有魔力,看了以后都没办法面对婵夏了。
“无妨,他自己查案时也没比我强哪儿去。”谁也笑不得谁。
冰窖不大,冬藏夏用,十二月凿冰放在冰窖里,等到夏日便可取冰消暑,冰窖内温度极低,进到里面就感到刺骨的寒。
方寸大的冰窖正中有口冰棺,里面正是死者柳二。
“柳二媳妇报案时说,柳二出去结钱,到了宵禁时还未归,她天刚亮便去找,就见柳二横死在街头,本县仵作验过,说是被马反复踩踏而死,我见柳二身无酒气,又问他媳妇,知道他并无恶疾,猜这死因有蹊跷。”
这马踏人虽偶有发生,但反复踩踏致死的却从未有过,那么大个活人走在街上,若不是醉倒在地或是恶疾突发,怎会被马反复踩呢?
“不错,你分析的很好。彩凝,准备纪录。”
婵夏戴上手套和口罩,开始查验死者。
“验,死者尸身微黄,口眼开,嘴唇紫黑,双手微握,口鼻中有多处出血痕迹,血迹呈黑色,身有多处赤黑足痕,肋骨骨折,身有多处尸斑,尸斑呈鲜红色。”
陈四一直跟在婵夏边上,看婵夏验到这,连连点头。
“正是马踏致死。”
“不,不是马。阿爹你看着足迹,你仔细看。”
婵夏轻轻摸死者心口,陈四看了看,恍然。
“是比马的足印小一些,这是驴?”
“正是,你骑驴那么多日,竟还没办法一眼看穿马蹄和驴蹄的区别?”查验时的婵夏像是便了个人,对自己阿爹也不手软。
陈四噤声不语,心里腹诽,还不是她不让自己骑马的?
他根本不想骑驴好么,一点也不潇洒,是阿夏说这驴性格温顺强塞给他的。
“阿爹,你不觉得古怪么?你仔细看着马踏过的地方,皆不是要害,虽有骨折,却不至于致死。”
“还真是。”陈四心里暗暗佩服,阿夏这眼力是什么时候练的这么毒的?
就算是他这多年经验的老仵作,查这样一具尸身也要花费大量时间,婵夏几眼就能得出结论。
“看他的指甲。”婵夏抓起死者的手,“指尖干净,无划痕淤泥,浑身上下皆无擦伤,说明他被马踏的时候,毫无挣扎。”
“这就怪了,这到底是怎么死的?”陈四百思不得其解。
“看尸斑,自然死亡尸斑多为暗红色或是紫红色,皮肤黑的是暗紫色,死者尸斑呈鲜红色,我怀疑他是被人下了毒后再丢去被马踏。”婵夏做出结论。
陈四马上给与否认。
“这不可能的,服毒死的,面部呈紫或是青,指甲和嘴唇都会变色,可你看这死者,口唇指甲都没有异常,怎可能是中毒?”
“是不是,一验便知。彩凝取刀来!”
仇海在边上直哆嗦。
看婵夏一刀下去,眼前红洼洼一片,就觉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这拿起刀的小心肝,这次可是真见了心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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