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带着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朝着屋内另一个正襟危坐的男人说道,“傅桓,十一区的家伙又在撒网了。咱要不要主动点?”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并不在意他的后半句话,而更在意他的称呼,“王奇。”
窗边的男人一脸无语。
像他们这种在游戏中千锤百炼的老手根本不需要再遵守游戏中不能透露真实身份的规则。
可是傅桓这个死脑筋,每次都要入戏。
他嘟囔一声,“这又不重要。”
傅桓专心摆弄电脑,“尊重人设,游戏有参与感。”
刘灿翻了个白眼,他信他个鬼啊!
他从窗边走到办公桌前,恶趣味般矫揉造作地道,“王总~人家最近看上辆超跑,你送给人家呗~”
傅桓眼皮也没抬一下。
刘灿戳戳他肩膀,“嘁,不是说参与感吗?你情人给你说话都不搭理。”
傅桓在这游戏里的身份是学校董事会的成员兼某上市公司总裁王奇,而刘灿在这游戏里的身份则是王奇的秘书兼地下情人杨一白。
这游戏是愈发无下限,也不知道一个高中怎么搞出来董事会的。
傅桓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语气冷静,“天黑之后行动。”
刘灿吹吹修剪良好的指甲,“得令!”
游戏的世界里,入夜之后才是最危险最考验人的时候。
这个世界是较为简单的世界,危险级别并不是太高,适合锤炼新人,各区老人习惯了在这个世界里挑选合适的新人扩充自己的队伍。
人本就是群居动物,各自成派,游戏里也是如此。
最初被拉进无限游戏里的一批人各自拉帮结派,随着玩家人数增加,久而久之,玩家划分了十一个阵营。
从一区到十一区。
吃过饭后,阎芜回到宿舍。
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是挨着的,一共有六层,楼房看起来有些老旧,一侧的墙壁上还长满了爬山虎。
阎芜从走进宿舍楼的那一刻起,就感觉到周围发凉的冷气,飕飕的阴风吹得她脊背发凉,但没吹动一根头发。
阎芜看了眼坐在门口聊天的两个宿管阿姨,不动声色地走上楼梯。
这栋楼里不同寻常的气息很浓,越往上走越能感受到。
阎芜倒是很喜欢这份浓郁的气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慢慢吞纳这股气息,灵魂感觉更有力量了。
她真是对这个世界更有兴趣了,同时对自己的来历有了些许猜测。
邓静静的宿舍在三楼,304。
宿舍是六人间,上下铺,没有独卫空调,只有一个阳台,一个楼层里有公共的厕所和洗浴室,都在走廊的尽头。
304是背阴的一面,白天阳光也照不进来。
阎芜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人在了。
除了她的同桌,还有四个女生,都是同班同学。
看到阎芜走进来,几个女生都没说话,依旧直挺挺躺在自己的床上,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
只要一个例外,躺在阎芜对面床下铺的女生在看到阎芜推门进来的时候,身子小幅度瑟缩了一下,盖到头的被子掀开一个小角,悄悄观察四周。
阎芜了然,看来这个女生也是被拉进游戏的玩家之一。
看孩子吓得汗都出来。
阎芜不会上赶着送温暖,尤其是这种生死难测的世界里。
她的主动或许是出于好心,但结果难以预料。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了,学生们从宿舍楼鱼贯而出。
那个胆小的女生不敢单独走,就跟在大部队后面,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敢动。
阎芜看了她几眼没再关注,一整个下午平安无事。
随着太阳慢慢淹没在地平线下,黄昏的最后一道光消失在天际,整个校园被黑暗笼罩,无边的黑暗像是猛兽张开巨口把全部的人拆吞入肚。
高中是有晚自习的,只是第一节晚自习还没有上到一半,教学楼的灯突然闪了两三下,灭了。
整个校园内没有一丝光亮,却奇异地没有一声尖叫,安静地连根针掉落都能听得见。
阎芜的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借着透过窗户的微弱月光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她依旧在教室里,只是周围没有一个同学,每一个桌子上还放着翻开的课本,没有盖上笔帽的中性笔,黑板上还留着晚自习前课代表在上面写下的作业。
外面的风穿过没有关窗的窗户吹了进来,吹得桌面上的书哗啦哗啦直响,在这种全黑的空旷教室里,徒添恐怖的气氛。
阎芜转了转手里的中性笔,丝毫不慌。
越来越浓郁的鬼气让她觉得十分沉醉,甚至她的灵魂感觉到了饥饿。
阎芜摸摸自己的肚子,眼里带着迷惑。
她的灵魂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在每一个世界里她的灵魂和世界为她选定的肉体无比契合,根本不会出现身体和灵魂有分离感的情况。
可是在这个世界,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灵魂的饥饿感,身体却还是饱腹感。
阎芜眯了眯眼,奇怪,太奇怪了。
不过她没来得及多想,走廊里传来高跟鞋落地的声音。
“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像是一步一步走在人的心尖上,不急不躁,只是为了折磨猎物的心理,让人崩溃。
夜晚,空无一人的教学楼走廊里突兀地响起高跟鞋的声音,一点点逼近黑暗的教室里瑟瑟发抖的人类。
阎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这种低级的手段吓不到她,反而是随着那声音一点点逼近,她鼻尖的鬼气愈发浓郁,她更饿了。
就连口腔里都不自觉分泌出唾液,灵魂更是叫嚣着要饱餐一顿。
阎芜下意识舔舔嘴角,有些瞧不起自己这副像是饿了千八百年的饿死鬼模样。
第六十四章 无限游戏(三)
终于高跟鞋的声音在教室前门停下,寂静散播开来。
阎芜很饿,门口的香气十分浓郁,原本还想陪着外面那小家伙玩玩的心思瞬间歇了。
比起逗弄外面的小家伙,她更想干饭。
正在这时,关闭的教室门缝里丝丝黑发钻了出来。
飘舞的发丝像是有生命般在空中舞动,外面响起娇媚的笑声,那声音听起来刺耳,像是毒蛇芯子舔过皮肤,刺激的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阴冷的鬼气加上诡异的语气恐怖指数蹭蹭上升,阎芜倒是没有丝毫恐慌,但是她有点嫌弃地看着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头发。
这黑墨般的头发飞舞着朝她冲过来,阎芜皱眉,“你洗头了吗?”
头发停在了半空中,门外的女鬼根本想不到里面的人类会问出这种话,怎么?是在羞辱她吗?
她怒气冲冲,鬼气愈发浓郁,教室门根本承受不住,一下子报废了。
阎芜看清了门外女鬼的真面目。
和大多数恐怖片里的女鬼没什么两样,红裙血眼,青色的脸上还有很多缝合线的痕迹,尤其是她的嘴唇,向后咧成人类根本无法达到的弯度,诡异非常。
女鬼的眼睛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脚根本没有着地,只是虚虚套在高跟鞋里罢了。
门开的那一瞬间,阎芜仿佛闻到了麻辣虾尾的香味,让人口齿生津。
阴风阵阵,吹得阎芜的头发在空中乱飞,宽大的校服被吹得飒飒作响,桌子上的书一本接一本掉落。
阎芜淡然地坐在凳子上,还有心情按住自己桌子上要掉的课本。
教室外的走廊不远处,刘灿探着头往外看,傅桓靠在墙角,手里夹着烟,却没吸,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傅桓,我看着玄啊。”
刘灿兴致勃勃地探头看戏,在教室里大显神威的女鬼算不得最厉害游戏里最厉害的鬼,但也勉强算个中级BOSS,在这个新人副本里算是很厉害的存在了。
一般没什么装备加持的新人大多数都逃不过给她头发做护发素的下场。
傅桓掐灭烟头,随意丢到垃圾桶里,转身说道,“走了。”
刘灿收回视线,啧啧可惜了两声,“欸,又废一个。”
也不知道这次出来能不能找到优质的新人,他还等着回去休假呢。
此刻,教室内的阎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纯黑的剪刀没有任何装饰,最是朴实无华。
女鬼艳红的手指勾成鹰爪状,无数飞舞的发丝朝阎芜飞来。
剪刀在阎芜手里转了一圈,她朝着冲在最前面的一缕发丝轻轻一剪。
“咔嚓”一声,黑色的头发像是失去了生命落在地上,变成一缕黑气融入阎芜体内。
阎芜觉得自己像是尝了一口麻辣虾尾,香辣的味道勾得她愈发食指大动。
而被剪了一缕头发的女鬼在经历目瞪口呆之后,发出凄厉的叫声。
她完美的秀发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人类用一把破剪刀轻而易举地剪了下来!
头可以断,头发不能断!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女鬼气急败环,催动鬼气朝阎芜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击。
阎芜气定神闲,拿着剪刀的手毫不留情咔咔一顿剪,熟练的动作像是干了十年洗剪吹的托尼。
阴郁的鬼气大部分进了阎芜的身体,女鬼开始慌了。
她遇到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这个人类反过来在把她当食物吃啊!!!
她的一头秀发就这样被这个可恶的人生生剪成了狗啃头发!
她不打了,不吃了,她只想回老巢!
女鬼正要收回头发逃跑,头皮一紧,她身后传来那人似乎很是温柔的声音。
“别走啊,急什么?我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美容美发,今天免费给你剪个新发型。”
女鬼:大可不必!
只是头发已经被阎芜拽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挣脱不来这个人类的手。
女鬼吓得浑身黑气都收了起来,放在头发上的鬼气想要赶紧收回来。
但是,怎么收不回来?
她放在头发上的鬼气像是叛变了一样,抛弃她这个原主人源源不断地朝阎芜体内融去。
女鬼急得泪都掉下来了,黑黢黢一条印子在挂在她眼下,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滑稽。
阎芜倒是丝毫不心软,她能感受到这只女鬼已经杀了不少人,头发丝里含着的不仅是鬼气,还有血煞气。
人与鬼本是阴阳相隔,人间有人间的法纪,地府自然也有地府的规矩。
鬼不得伤人,大开杀戒的鬼要么处以极刑灰飞烟灭,要么镇于十八层地狱内,受极刑之苦。
若是私自逃出地府的恶鬼,阴差逮捕归案后下场只会更惨。
阎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得如此清楚,或许她以前干过阴差?
她对恶鬼不会心慈手软,对他们仁慈只会造成人间惨案。
阎芜给这女鬼剃了个光头,到最后女鬼已经放弃挣扎了。
手中的剪刀幻化成一个黑色的瓷瓶,将顶着水煮蛋的女鬼收入其中。
凄厉的叫声响彻教室,阴风阵阵。
等到一切平息下来,教室也乱的不成样子了。
阎芜收起黑色小瓷瓶,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啧,吃咸了。
想整点米饭什么的吃。
阎芜撩撩被风吹乱的头发,走出了教室,眼神朝刚刚两个人待过的墙角瞥了一眼。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绿色的安全通道指示牌亮着,紧挨着楼梯口的厕所里传来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声声入耳。
阎芜往对面的教室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她慢悠悠从这一层楼梯往上走,走到四楼的时候,楼梯上多了几滩血液,浓稠的血看起来还挺新鲜。
阎芜面不改色,四楼的厕所门口有染血的男式校服,却没有人的踪影。
再往上,天台边上挂着略有破损的一套女式校服,同样不见人影。
看来那女鬼是从顶楼开始往下杀人的。
阎芜逛了一圈,教学楼的鬼气似乎都消失殆尽了。
她站在天台上,整个校园都能看到,每一处建筑都隐约透着黑气,这里仿佛墓地般死气沉沉。
微风袭来,阎芜从迎面吹来的风里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米香味。
她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看过去,那地方似乎是学校的器材室。
第六十五章 无限游戏(四)
阎芜眨眨眼,器材室啊……
她慢悠悠走下天台,往器材室的方向走去。
器材室里,女人紧紧靠在男人身边,揪着男人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离哥,我害怕……”
秦离手里拿着羽毛球拍,警惕地望着门口,还要忍受身边宋舒雅的哭泣,实在身心俱乏。
他和宋舒雅是大学同学院但不同专业的同学,平时交集不多。
不过两个人都是学生会的成员,这次一起举办一个活动,结果阴差阳错他们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刚刚教室停电,他一睁眼就到了器材室,身边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宋舒雅。
其实刚开始他并没有认出来这是宋舒雅,直到她开始哭,那个模样那个姿态和她在学校里盛传的照片一模一样。
宋舒雅,因为第一天报道来了个平地摔一路哭回宿舍而一战成名,照片广为流传,一度传到了学院老师那里。
秦离有幸瞻仰过。
他耐着性子,觉得自己用尽了平生的温柔说出真话,“别叫我真名,我他妈更怕。”
宋舒雅听了,哭得更大声了。
秦离一头雾水,她这又是怎么了?
“砰!”
器材室的门像是被人拍了一下,两个人看不到的门上突兀地多了一个血手印。
而后一连串的拍门声,直到那血手印蹭到了器材室门上的小窗户上。
玻璃窗上瞬间多了一个血手印,紧接着争先恐后地铺满了玻璃,遮住了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室内更暗了。
拍门的声音加上一个个血淋淋的手掌印令人毛骨悚然,更别提像是衬托恐怖氛围般突兀的响起的呼呼风声。
秦离都要被吓傻了。
他妈的他喜欢玩恐怖游戏不代表他想真切参与进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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