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砚竟是第一次发现,她和他记忆中似乎不大一样了。
接下来数日,诸葛砚几乎每隔两天便会前来国公府上做客, 庄舟依旧不远不近地和他相处,既叫大家看不出来破绽,也有意跟诸葛砚保持了距离。
这些日子里方家二小姐来得也算勤快,庄舟也一样绞尽脑汁想了法子, 刻意避开她与庄鸿毅相处,成日窝在三哥庄恒院里,不是看庄恒与诸葛砚对弈下棋,便是跟着三嫂乌夏闲聊。
逼得再内敛不过的方二小姐难得主动:“箬紫斗胆相问,为何庄六小姐从来不去你家四哥院里消磨时光。”
“四哥就没怎么待过府上,成日都在猎场赛马射猎,根本坐不住。”庄舟恍若根本没听懂方箬紫话里话外的试探,装傻笑道:“四嫂倒是常在,她不也来过三哥院里吗?方二小姐是想跟我四嫂相交?”
方箬紫闻声,顿时颔首失笑,忙不迭打着哈哈将这话题绕开去,但没过多久,反是庄顿给了诸人外出机会。
不经意间正月悄然而逝,城郊山谷积雪不再厚重,不若来场猎宴,恰好将那些刚刚经历冬眠养得膘肥体壮的猎物宰了入胃。
庄舟牵着马匹刚刚入场站定,便见方箬紫一身骑装向她招手而来,不免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方二小姐也懂骑术?”
只见方箬紫摇头,庄舟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已骤然听得林场内传来猛地一阵热烈欢呼,本以为又该是自家四哥折了只熊或老虎,谁知竟是四嫂红夭双箭连发,射落两只雄鹰。
方箬紫当场愣在原地:“六小姐家中四嫂,原来这般厉害。”
红夭的个性其实与方箬紫有几分雷同,都是话不多,极为内秀的模样,配上庄鸿毅这么只孟浪花蝴蝶,也算互补。
不过真要论起内里,红夭与庄鸿毅在骑射功夫这门技艺之上,却是谁也不让谁的相似。
“方二小姐有所不知。”
庄舟唇角没忍住抽搐两下,想着既然已经扎了心,那便再扎得狠些:“当年猎鹰大会上,四哥若不是瞧见我家四嫂抢下他好几只猎物愤懑不平,非得闹着跟四嫂一决高下,也不会到最后不打不相识,成就今日这番姻缘。”
她说着还不忘强调几句自家四哥对女子的喜好,全部巧妙避开方箬紫所有特征,不过希望她能早日清醒,免得最后深陷泥潭。
方箬紫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掩难看,可她终究掩饰得极好,很快消散郁闷复又看向庄舟:“听闻庄六小姐骑射亦极为出众,不知今日可会上场。”
庄舟应声的“会”字还没落地,只听得身后马蹄声传来,诸葛砚攥紧缰绳勒马停步,跃马而下靠近两位姑娘笑道:“阿舟最喜凑热闹,怎可能不上场。”
他侧首看向庄舟,露出平时常有开怀笑意。庄舟却只淡淡弯起唇角,并未给他什么大幅度回应,极为利落地翻身上马搭弓出箭,瞄准林中一闪而过的狐狸,一击必杀。
刚刚得知消息,专程前去迎了贵客进入猎场的庄顿恰好见到这一幕,正想快意叫好,身侧那人反倒比他更早发出低笑。
庄舟本打算更深入林间,却在庄顿唤人前来寻她时止住步伐,顺势回首望去,险些没攥紧缰绳从马上摔下。
顾淮济背手立于庄顿身侧,见她半晌没动静,索性主动向她迈步而来。
她下意识想躲,他却已先她一步直接上马从背后盖住她右手,另一只手则顺势揽住庄舟腰际,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沉默良久,久到庄舟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声很是规律地缓慢落在耳际,方听见他叹道:“阿舟,好久不见。”
庄舟的腰从来很细,顾淮济一手可握,像极乖巧绵软趴在他臂弯的阿虎,又比阿虎那么只小猫儿更惹人心醉。
垂首阖眼,庄舟忽地想起上一次他对她说出这四个字,还是在她跟着张照霏进宫陪伴张然姌待产,等到上元灯节好不容易出宫和他见面那时。
满目灯火萦绕周身,皆不及他耳边一句低语。
所有的犹豫和拒绝都在瞬间土崩瓦解,庄舟即刻红了眼眶委屈道:“我还没把事情处理干净。”
你怎么就找来了呢。
所以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亦觉讶异,区区半月时间,他怎能飞一般地从长安直往塔勒城,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直到回首看清他两只眼底乌青,庄舟方才大概猜到,他应是不眠不休地赶了半个月路,甚至到最后根本不靠马匹,而是轻功更快。
思及此处,庄舟不免眼眶更红:“顾淮济,你混蛋。”
明明是她做了错事,他不怪罪她便罢,竟还毫不在意地跨越千里亲自寻她,叫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愈发舍不得也狠不下心真的跟他分开。
“阿舟。”
顾淮济无奈失笑,用力将怀中人圈得更紧,说出口的回应同样带着几分失落委屈:“是你先不要我。”
若非要论谁更混蛋,她也不遑多让。
自庄舟无故消失,他恨不能日夜不眠都想着要从河沔关外把她拦下,后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终是灵光一闪。
想起在这城中还有一人,不仅与庄舟相熟,同时权力大到可以完全避开顾淮济布置在河沔关内外的那些兵士,顺利将庄舟送回塔勒城。
于是顾淮济亲自拜访庄明彻在长安的王府,也不藏着掖着,反而开门见山将所有事宜向他阐明,最后一锤定音:“王爷是阿舟好友,当清楚她此番不过替人领罪。既如此,末将亦不该坐视她独自承担此事。”
但天下之大,皇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他们也不可能毫无证据地来到塔勒城指认诸葛砚种种恶行,自得好好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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