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悄悄跟在小八字胡身后,从前院来到后院,穿过三道拱门,小八字胡谨慎地走进一间灯火明亮的房中,合上门。
房内,一个身影从窗前走过去,依稀有谈笑声,隔得远,关盈听不清楚。
她在想里面到底有几个姑娘。
江觅安动作倒比她快,他无声无息地走近那间房子,速度之快,没一会儿工夫他就走到了窗前。
关盈微微一愣。
看着挺着急的。话说,这人脚底是绑了棉花吗?来都来了,她不怕长针眼。
关盈提裙慢慢走近,她趴在窗前,看了看房中三四个道士,小八字胡正在其中。
小八字胡道:“要是他们不同意打擂台赛该怎么办?”
其中一人回道:“他们这些人做梦都在打琅玕珠的主意,现在有这么名正言顺的机会,他们岂会不同意?”
有人附和道:“正是如此。我还担心他们会提前抢走琅玕珠。”
小八字胡道:“王兄这倒是提醒我了,有必要让庄主加强对湖口洞的结界,以防让人将琅玕珠偷去。到时候擂台赛开始,我们又拿不出琅玕珠可就糟了。”
……
关盈回头看向江觅安,好像误会他了。没想到小八字胡是过来谈这么重要的消息,还好跟过来了。听他们这话里的意思,琅玕珠极有可能在湖口洞里。不过这个湖口洞又在哪里呢?明天或许可以借机找一找。
江觅安认真听着里头的交谈声,幽黑色的眼眸看不清情绪,捕捉到关盈的目光,他低头看向她,带着询问。
关盈回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将脸挪开,窗外透出来淡黄的光线,照在地上,恰巧让她看见江觅安脚边的一根树枝。
她想起偷听必踩树枝的定律,为了成功偷听不被发现,她蹲下身身子,捡起地上的树枝。江觅安颇为奇怪她的举动,见她指了一下手里的树枝,他还是不懂。
咔哒。
关盈:“!”
江觅安:“……”
树枝断了,砸在地上动静还不小。
屋子里的道士大惊,喝道:“谁在外面!”
关盈拿着手里一截树枝,不敢看江觅安,怕被他的眼神杀死。她要被这根破树枝害惨了,早知道它会断,她就用双手捧着了!
江觅安神色一暗,“等会儿再找你算账。”在道士们追出来之前,他长臂一捞,搂住关盈的腰,轻身一跃,往夜色踪飞去。
身体骤然一轻,关盈忙丢掉手里的一截树枝,刚好砸在来开窗的小八字胡脸上。小八字胡没想到有这么一下,把他吓了一跳,急忙捂住被砸疼的脸,再抬头时早瞧不见人影了。只见繁星闪烁的夜空,和一轮明月。
微凉的夜风扑在关盈脸上,脚下灯火阑珊,她紧紧抱住江觅安的窄腰,生怕被他丢下去。
风吹树叶,嗦嗦作响。
江觅安把关盈放在一棵大树底下,问:“盈盈姑娘该怎么和江某解释?若是说服不了我,我大约会把你丢回去吧。”
关盈耷拉着头,嚅嗫道:“我是怕你踩到那根树枝,这才捡起它的没想到它会断。”
她抬起水汪汪的杏眼,可怜兮兮道:“江公子,盈盈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意外,你就原谅盈盈这一次吧。”
江觅安背靠树干,手指轻轻在剑鞘上点动,眉尖微挑,道:“看来盈盈姑娘今晚学得是不错。”
关盈并拢三指,发誓道:“真情实感,绝非造假。”
江觅安叹气道:“盈盈姑娘就算是骗我,我大概……”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关盈追问:“大概什么?”
江觅安盘腿坐下,道:“没什么。今晚夜色正好,让雪蟾妖出来炼化妖丹上的浊气吧。若是盈盈姑娘不着急回去,那便和江某在这儿呆上片刻。”
关盈抬头看看夜空,繁星如萤,甚是好看。她说:“不着急。”
江觅安给雪蟾妖设好结界,以防它的寒气惊扰到他人。结界削弱了雪蟾妖发出的白色强光,只留下月光般的亮度。
关盈躺在草丛上,以臂为枕。两人都没说话,后来关盈问江觅安,“在蓬莱仙岛寻到解药后,你会做什么?”
问完,她觉得自己没必要问,江觅安肯定会回弑血宗。原书中他不知道蓬莱有解药,拖着被忘川毒折磨得百孔千疮的身体还在为弑血宗效命,更何况是解毒后呢。
江觅安道:“回弑血宗为宗主效力。”
看吧,她想得没错。
关盈扭头看向他,有感而发,道:“你为什么会对你们宗主这么忠心呢?刀尖舔血,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江觅安微微一笑,“盈盈姑娘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完全可以让我杀了你。”
得,是她多嘴。
关盈将头转回去,复看向夜空,“你就当我没说。”
江觅安在她身旁躺下,学着她的样子,以臂为枕,道:“除了在弑血宗为宗卖命,我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干。”
关盈有些惊讶江觅安的回答,她侧躺着,将双手叠在脸颊下,问:“如果……,如果你有其他的事可以干,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你还会回弑血宗吗?”
江觅安微眯了一下眼,似乎在思考关盈的问题,半晌,他道:“或许不会。”
关盈说:“忘川毒解了,你就别回去了,天下何其之大,总能找到你想做的事。”
毕竟他是一个炮灰,现在有她的介入,他才去蓬莱寻药。活下来,是改变,也许会影响原文的剧情,倘若毒发身亡……
关盈还没想过这个结果,竟然有些难过,可能是见他长得好,可惜吧。
柔和的白光照在江觅安的侧脸上,他轻笑一声,“盈盈姑娘呢?”
“嗯?”
江觅安道:“倘若盈盈姑娘能顺利从蓬莱仙岛回来,你又会做些什么?”
关盈支起脑袋,开始畅谈:“回山外村,挖草药,再到集市上卖草药。等赚到钱,把妙手草堂翻新,刮风吹不散屋顶,下雨滴不湿地面。要是李秀才再上门提亲,我就嫁给他,再生两个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有小子有姑娘,美满了。”
江觅安眸光暗了暗,“盈盈姑娘还真会过日子。”
关盈躺回去,她说:“会过日子谈不上,人生在世,总得有点想头。”她好像给自己喂了一碗鸡汤。
许久,江觅安说:“若是……”
他只说出这两个字来,就没再往下说了。
关盈等了一会儿,“若是什么?”
江觅安接着道:“若是,李秀才上门求亲,盈盈姑娘要多少聘礼?”
关盈思索片刻,道:“按我们村最多的聘礼单子来。”她问:“你问这个干嘛?”
江觅安道:“好奇而已。”
白光渐渐消失,雪蟾妖将妖丹吞进肚中。江觅安道:“走吧,明日兴许又要劳心费神了。”
关盈草地上起身,追上江觅安。明天,她怕是躲不过那个束玥了。
第十七章 :赴宴会
次日,迁城山庄庄主让人传话,说是要举办宴会。关盈刚从房中出来,束玥便迎上来,道:“我想与夫人一同去赴宴,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这都堵门口了,还能如何?
关盈提裙走下石阶,莞尔一笑,道:“束玥公子盛情,花雨实难相拒。”
束玥面上一喜,凑到关盈身边,和她并排走着,话头不断,关盈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出了清芳院,视线瞬间变得开阔。
江觅安和赤目跟在他们身后约莫六七步的距离,赤目小声道:“主人,这个束玥为什么老来找关盈?”
江觅安眉头微蹙,纠正道:“他不是来找关盈,他找的是花雨夫人。”
赤目拿起自己裙摆上的流苏晃起来,“有区别吗?现在关盈就是花雨夫人呀。”
江觅安不欲再和这条笨蛇解释,看见快被它晃成结的流苏,道:“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出了门好好走路,别在自己身上瞎摸!若是再被我看见,你就老实在剑柄上待着。”
赤目变成人后,总喜欢动动身上的衣服,摸摸自己的五官,屡教不改。在人多的地方,让江觅安很是头疼。因此,如非必要,他绝对轻易让赤目化作人形。
“是,主人。”
江觅安一威吓,它的手老实了,乖乖跟在关盈后面。
途中遇上不少同去参加宴会的各宗派人士,人一多,束玥不好再粘着关盈。
穿过一道吊桥时,两人被人群冲散,束玥看着关盈的身影,几番犹豫,终是没开口,抬手摸了一下胸口的玉簪,似下定决心般走上了吊桥,往关盈那儿去。
瀑布极速冲刷在河底的岩石上,声音震耳欲聋,吊桥下水雾四溅,飞腾而上,白茫茫一片,凉意十足。有人驻足欣赏,啧啧称奇。
关盈见束玥没凑过来,不由看向身侧,却见是江觅安,微怔一下。余光看见束玥正朝她来,她眼珠一转,拉住江觅安的衣袖,边往吊桥对面走边道:“趁那个束玥没过来,赶紧走。”
江觅安任由拉着她,没多一会儿,穿过重重人群,到达了吊桥对面。吊桥上的束玥正伸长了脖子在找她,满脸忧愁。
关盈掩嘴一笑,得逞道:“还好我跑得快,够机灵。”
江觅安道:“走吧。”
再走过一片花海,便是此次迁城山庄庄主举办宴会的地点。
关盈对瀑布没兴趣,但是眼前这片花海倒是让她忍不住停下来观赏,五光十色的烟雾飘荡在花海之上,美如梦幻。
江觅安说里面有修炼的花灵,这些烟雾它们的花粉。一枝绯红的朱槿划过关盈的指尖,五片鲜红的花瓣舒展着。关盈低头看着,兀自道:“摘一朵应该没事吧?”
刚伸出去又缩回来了,她笑笑,“摘你就活不了啦,还是让你在这儿好好修炼吧。”
江觅安看了一眼那朵朱槿,深红的花瓣上泛着浅色的光晕,关盈显然看不见。朱槿察觉到江觅安看的视线,花瓣上光晕顿时消失不见,跟一朵寻常的花没有什么两样。
“盈盈姑娘还真是有善心。”他说:“不过你没摘下它是对的。”
关盈:“?”
江觅安没解释,他道:“这里的花香吸入过多,有让人产生幻觉的作用,盈盈姑娘还是快点走吧。一会儿要是真出现幻觉,在这儿大喊大叫,江某可会直接把你打晕,丢回清芳院。”
关盈道:“那你一定要快点把我打晕,”
江觅安道:“为何?”
关盈道:“这个丑我不愿意出。”
赤目捂住鼻子,难受道:“主人,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的花好难闻啊。”
“那便赶快离开吧,我也觉得难闻。”
关盈:这都是什么鼻子?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庄主一见关盈,对她拱手一笑,“花雨夫人请这边入座。”
关盈道了谢。
一个白胡子老头见她过来,瞪眼道:“老朽可不愿挨着风尘中人,怕失了名声!”
传闻花雨夫人曾做过瘦马,后来她勤习功法,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也有看不过她的人,拿她的出身说事。花雨夫人倒也硬气,愣是将这些不服气的人,一个个打得五体投地。
久而久之,她的花雨宫也算是在天下宗派中立起来了,不再有人敢拿她做过瘦马的事出来说道。她为人特立独行,无惧世俗目光,比她弱小的人就算看不过去,也不敢说什么;比她强大的人,不屑于去说她。
白胡子老头又拍桌喝道:“她害苦了我侄儿,无心修炼,至今还对她茶饭不思,枉为男儿!她若坐在此处,老朽便走!”
老头也不怕丢人,骂骂咧咧地将花雨夫人勾引他侄子的事抖搂出来,指着关盈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荡妇!休要再为祸人间了!”
关盈微惊,本想是这老头看不惯花雨夫人的作风,才看见她像一副看见苍蝇的模样,原来是花雨夫人勾搭了他的侄子,这才惹得他不快。
她心里发苦,江觅安还真是挑了一个好的让她假扮。
庄主赶忙过来说和,白胡子老头岂会听他的?大手一挥,朝关盈推过来,她一时间躲闪不及,险些将被他倒在地。
束玥想上前,等他过来时,江觅安已经在关盈身旁扶住。
江觅安眼眸微冷,从桌子上的小碟子中拿起一粒瓜子,借着去扶关盈的空挡,用她宽大的袖子一挡,直直弹入老头口中。
束玥看得清清楚楚,他虽然有点看不惯江觅安和关盈的相处,但这次,他暗自叫好。
老头立马捂着脖子咳嗽起来,眼珠憋得通红,关盈只当他是被口水呛着了,道:“老人家慎言!说话太快也不怕闪着舌头。”
老头呃呃呃叫着,庄主连忙让人端茶水来。老头呕了一声,喉咙里吐出一口鲜血起来,他两眼一黑,背过气去了。
庄主大惊失色,给他探过脉后,方舒了口气,又让人把他抬下去休息。
经过这么一闹,庄主擦擦额头上的汗,让人上菜开席,看看歌舞。
束玥的位置离关盈有些远,在她的斜后方,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一刻也不曾移开,要把她看穿一样。
关盈感慨,花雨夫人的魅力还真是大。
她拉拉江觅安的袖子,对他招招手。
江觅安面带疑惑,弯腰问:“何事?”
她小声道:“你坐我旁边吧,这儿位置挺宽,那个束玥一直在看我,我菜都吃不下了。”
江觅安笑了,“吃不下正好,你都弄断几根树枝了。”
这人还揪着不放了。
关盈咬咬唇,道:“都是意外,……好吧,就一次是意外。”
江觅安拒绝道:“我现在是花雨夫人的护卫,哪有护卫入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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