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从屋内出来,待看见冯乐儿屈着身子躬立于桥头时,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急忙上前道:“娘娘,您受不了这些,干嘛要过来看呢!”
冯乐儿干呕着摇头,空气中的火油和血腥和起来的味道让她胸口一阵干涩难受,让她几欲要讲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好不容易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冯乐儿这才缓缓抬头道:“不,我要亲眼看着这一切。这样,才能更加激励我去实现那和煦万里的和平江山!”
燕君重重叹了一口气,只好扶着她,一直到周遭万籁俱寂,萧赜、蔡渊、沈庆之等人大笑着从桥下经过,三人待看见桥上的冯乐儿时,都静了下来,四目相对后,萧赜三两步上了桥,从燕君怀里接过萎顿身软的冯乐儿,一打横,将她抱起,然后大步将她送回阁楼的床上!
进了屋,他们才发现,冯乐儿脸色苍白至极,额头上满是冷汗。
萧赜伸手一摸,急忙回头道:“快!让侍卫去请大夫过来!她发烧了!”
燕君急忙离去。萧赜则继续坐在床前看顾她,她躺在床上便已沉沉睡去,而他则不时的拿温水为她擦拭额头,待大夫来了又走了,他依旧是不肯走,坚持等他吃完药又帮她用水降温,如此一折腾,一直到了清晨方才离去!
待冯乐儿悠悠转醒已经是正午时分,一睁眼,她便看见燕君坐在一旁蹙着眉头一脸的愁容满面。
“怎么了燕君?”冯乐儿疑惑问。
“娘娘,您可醒了,您可知道,您晕了一宿,那萧赜也陪侍了一宿,连我都插不上手,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便是您的良人呢!”
燕君说得苦哈哈,冯乐儿一听笑开,缓缓起身道:“多一个人帮你照顾我还不好?难道光累你一个人,我不会心疼?”
燕君白了她一眼,答:“娘娘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再这样下去,娘娘还回得了北魏吗?”
冯乐儿低头但笑不语,就在这时,忽然外面蔡渊的声音传来:“娘娘,陛下派使臣觐见。”
冯乐儿从旁边拿起一件衣裳穿上,缓缓走到门口,开门,便看见蔡渊旁边的一个身着褐色长衫,一头墨发散开,眉眼浓重,风度翩翩,俊美非凡的男人。
第161章 刘宋密议
娘娘!”那男人恭敬的作揖,且举止文雅端庄,一开口眉眼间便神采飞扬!
冯乐儿点头,笑问:“您是?”
“在下褚渊。”
“可是骠骑将军褚湛之之子?”
“正是!在下封南宋皇帝之命特邀娘娘进宫一叙,不知娘娘心愿与否?”
“自然!乐儿却之不恭!”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一路走来,蒙蒙细雨中,到处都是整齐划一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更有层峦叠嶂的庙宇亭台相间,映衬在这蒙蒙细雨中,一切都显得越发的美丽而隽秀。
一路水路过来,又乘坐马车一路奔波劳碌,当高头玉马停于建康皇宫外时,冯乐儿看着外面那高耸巍峨,一眼望不到边的高大皇城时,竟一时有些恍惚。北魏皇宫虽然雄伟,却并无这南朝皇宫的隽美细腻。
她的身后,褚渊看着冯乐儿愣愣发呆的可爱模样,嘴角几不可闻的笑了笑,越过她先一步下车,然后伸出手来,准备扶着冯乐儿下车。
冯乐儿看了看褚渊,嘴角一笑,大方伸出手由着褚渊扶自己下车!
而此时,城门外,萧赜、蔡渊和冯熙三人一早就候在宫门口,看见冯乐儿从马车上下来,三人便纷纷上前。
冯熙早在与鲁爽一战时就被山阴公主叫回来,而萧赜和蔡渊因是骑马走得旱路,故而比冯乐儿她们早上三天便已回朝!
冯乐儿见三人上前,笑着与三人寒暄了一阵,便由着三人带她往皇城内走去!
冯乐儿因身份特殊,所以她先一步走在前面,而后面四人则一字排开,因四人均是人中龙凤气质非凡又面庞峻秀,所以一路走来频频遭到宫女太监们的驻足观。
这前后五人早已习惯了大家对他们的惊艳,倒也自然,一路上继续说说笑笑,倒也和谐。
蔡渊本就喜欢诗书,此刻与褚渊这等少年时便受世人称赞的文豪神士有如此近距离的交流,自然不肯放过,笑问:“褚兄今日可有新作?”
褚渊嘴角微抿,低下头,略略不好意思道:“近两年诗作渐少,倒是启示增多,也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开始忧国忧民之故。”
说完,脸红了红,不染自红的嘴唇微抿,倒颇有一副美人娇羞图的意味。
而另一边,冯熙则更关心冯乐儿一会儿觐见刘骏的问题,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妹妹这等绝色,便就是一大难题!
刘骏如今宫中虽然宫妃众多,但没有一个可与冯乐儿这等世间绝无仅有气质的绝色佳人相伴!
所以,对他来说,更想要提醒冯乐儿的就是,如何能够明哲保身!
冯熙斟酌了片刻,终于启唇道:“乐儿,你可了解刘骏此人?”
冯乐儿微微一顿,低头间颔首道:“据悉此人能征善战且有垂怜百姓之心,自身喜爱文学故而极爱这有才华之人。哥哥说的,可是这个?”
“自然不是!”冯熙一咬牙,不知如何出口。天知道山阴公主为何放荡形骸,与她的父亲刘骏有着决然的关联!
“乐儿,刘骏此人极爱美色,有时候为了怕其他嫔妃吃醋,竟然将一些从外面带来的女子放置到太后处圈养,以方便他半夜行事!而这等丑事,自然是不会外传的!”萧赜板脸道。
“所以,你们跟我说的目的是,告诉我,我有可能难逃魔爪?”冯乐儿挑眉,左右看顾。
冯熙微微垂下头,此时他与山阴公主尚且瓜葛不清,如今妹妹如若再被刘骏缠上,那便是他北燕冯氏的一大耻辱了!
萧赜见冯熙这般,当下蹙眉道:“这有何难?如今北魏派重兵布阵于边界,其震慑之力早已传到刘宋宫廷,如今就算是陛下再怎样中意冯贵人又怎敢轻易得罪北魏拓跋濬?”
冯熙脸红点头,但是他又深知这父女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自然不敢轻慢此事!
五人一行顺着御道进入高大巍峨的太初宫。殿内一应事物都是用木材雕刻而成,从亭台楼阁到桌椅饰物均是雕刻的巧夺天工,细致逼人!
冯乐儿一边走一边看,感叹南朝人的心思细腻入微和玲珑剔透。
乍步入太初宫便感觉到阵阵寒气,冯乐儿瑟缩了一下,萧赜和褚渊竟同时解下身上的披风要为她披上,冯乐儿一见这情形,略略有些不好意思,身形一遁,便早一步往大殿内走去!
二人也略略有些尴尬,将披风分别给予手下人后,也纷纷跟了上来!
旁边的蔡渊脸色微红,手放在领口处,又慢慢放下,于心底缓缓叹了口气后,也慢慢踱上步来!
此时太初宫大殿空无一人,冯乐儿甫一站定,便听到后面的珠链叮叮当当的响起,一抬头,对上了一个身着龙袍,头戴龙冠的白面书生模样的男人。
此人便是刘骏了。冯乐儿恭敬地低头作揖:“北魏冯乐儿叩见陛下!”
刘骏在看见冯乐儿那惊为天人的面容时仿佛被什么掠去了心神一般,眼瞬间直勾勾地看向冯乐儿那低头微笑的面庞,一时竟挪不开眼!
刘骏面相虽然普通,但是天子之气却是十足,他略略颔首,伸手握住冯乐儿的手腕,轻声道:“冯贵人快快平身!”
冯乐儿依言抬头起身,一抬头,对上了他略猩红的双眼,而他的手竟然就那样还轻轻捏着自己的手腕。
冯乐儿唇边轻笑,手不留痕迹地抽出,身体略略向后退了一步,笑道:“陛下日理万机,看起来极为疲惫,不知是否乐儿来得太早了?”
刘骏手中落空,眸底略略失落了一下,继而深深看向冯乐儿那倾国倾城的面庞。
“陛下?”见刘骏失神,旁边的蔡渊急忙上前,站于刘骏与冯乐儿中间,道,“陛下,冯贵人在问您身体是否无恙?”
“啊!”刘骏恍然大悟般抬起头来,忙挥了挥手,道,“无妨!寡人无妨!来!冯贵人,我们到后殿密聊,如何?”
此言一处,在场的众人皆蹙眉,尤其是冯溪,急忙上前道:“陛下!冯贵人乃是北魏皇帝的宠妃,此次过来也算是贵客,陛下……”
“寡人自有分寸!”说完,刘骏不由分说地上前拉住冯乐儿的手腕,拉着她大步往后殿走去!
刘骏此举一出,旁边的众人瞬间一拥而上,拦住刘骏的去路,急急道:“陛,陛下!”
刘骏一看众人这架势,一急,直接一把抽出旁边太监所持的宝剑,对着众人的鼻尖,怒目道:“你们谁敢再拦,我便杀了谁!”
众人瞪目,互相相持不下。
“无妨!陛下,我们走吧?”面对这虎视眈眈和相持不下的局面,冯乐儿却表现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争执的主角不是她一般!
刘骏一听,大喜,急忙拉住冯乐儿的手往后殿而去!
说是后殿,其实就是刘骏的寝殿,他的寝殿一色的黑金色,极致、压抑又奢华。
一进大殿,刘骏便急不可待地將冯乐儿推到床边,急急上前欲将自己的脸凑到冯乐儿的发间。
冯乐儿眉心微蹙,就在他上前的那一刻,忽然一个灵巧的转身,让他空扑了一把!
刘骏一看冯乐儿这架势,脸色一沉,道:“冯贵人,你既已答应与我到这内殿来,为何又躲闪?你这是拿我这天子开玩笑吗?”
冯乐儿早已不复刚刚在大殿上的温和之意,脸色更冷,挑眉道:“开玩笑?我并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在耍你!”
“你!冯贵人,你可知现在是在我刘宋的地盘?”刘骏怒目道。
冯乐儿冷笑一声,款款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笑道:“自然知道。那么,乐儿敢问陛下,您请我来,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闺塌之事吗?乐儿记得,在几个月前,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征战沙场。
难道,你如今坐上这帝位,便浑然不知所以,竟然就此打算做一个昏君了麼?
乐儿被欺辱倒是小事,陛下这名声如果败坏了,您说,您还怎么领导这一国臣民,又怎么服威于众呢?”
刘骏一听,脸色一僵,拂袖道:“早就听闻北魏有个能谋善辩的冯贵人,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其名!难道贵人不怕,我真的只打算做一个昏君?”
冯乐儿低头一笑,道:“如若是昏君,自然不会集合这么多的能臣将士在侧,更不会在短短时日竟将这朝廷管理的井然有序。只是不知,陛下如此这般抹黑自己的闺乐之事,到底是为何?”
刘骏见冯乐儿竟然看出自己的隐秘,抬起头,冷面道:“这个,就不劳贵人费心了!”
“好!那我们就直奔主题,说正事!”
冯乐儿麻利站起,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
刘骏没想到冯乐儿竟是早有准备,迟疑了一下,结果纸张,展开,细细研读。
第162章 改制
劝农桑,减赋税;罢侨户,实土断;赦兵奴,改钱币;改税制,占山格!”刘骏讲完,抬眼看向冯乐儿,嘴角微弧:“冯贵人此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刘骏的女人,这般帮我谋划……你敢说,你没有意来讨好我?嗯?”说话间,脸再次向冯乐儿的脸上凑上来。
冯乐儿一看刘骏又恢复这泼皮无赖之像,当下脸一沉,一巴掌从身前扫过,将刘骏的脸重重的推开。
刘骏抬手抚了抚脸颊,又动了动腮,脸恢复正常道:“好,我们就好好探讨一下贵人的这一系列的改制。只是,我真的很好奇,你这千里迢迢跑到刘宋来,又是帮我平定谋反,又是亲自督战献策,又是上折改制,到底是为了什么?”
冯乐儿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自然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她绕过刘骏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阴雨绵绵道,“为了百姓能够从此摆脱这阴雨绵绵的阴冷,从此过上阳光普照的大好日子。在南北朝并立的情形下,我们可以同时让百姓过上修生养息的安逸生活!所以,我才冒死来这里与你商讨!”
刘骏挑眉,南北并立,同时改制,同时修养,同时为天下百姓致力于策?
他的眼落在冯乐儿娇弱的小小身躯上,不禁眼中的神色变得不同。这个女人,真的不一般!
微愣了片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暖暖一笑,道:“好!那贵人便跟我解释一下,如何实行这一系列的政策才最为合适?”
太极殿内,拓跋濬看着青儿呈上的那厚厚的一册改革策,轻轻的翻起:“陛下,这是臣妾自生产后,针对天下民生所做的改革策。其中包括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四个方面。
文化上暂以之前佛门复兴与管理的制度为准,从信仰上启发其心智,而在经济上,臣妾以为,需要从重视农桑、赋税改革、户籍改革、钱制流通、占山为格等几个方面来进行治理。
首先是农桑,我们都知道,“农业是国家的根本,选贤任能是强国的必由之路。”
所以,劝农务桑务农乃是安定民生的第一要务!
望陛下鼓励农耕,对待家境困难之户,可给予适当帮助,施予其种子,教其农耕技巧,并且在第一年,赋税减半,贫农户,赋税减半,如此让农户慢慢进入农耕生活。
其次是整顿户籍,将所有的流民户籍加以整理,重新编制,遇到大面积的流民可直接随入僧曹一门,让昙耀命令手下管理编制,让这些人可学习手艺,如开采云冈石窟时,可让这些人入内进行开凿,让流民有事做,便是稳定政局……”
拓跋濬轻咳了一声,缓缓将折册合上,怅然若失地看着窗外,窗外下雨了……
“颁布「占山格」的律文,规定官僚贵族及百姓可按品秩高低占有山泽,诏令先占不足者的普通百姓,可依法占足山泽,“若先已占山,不得更占,先占阙(缺)少,依限占足”。
同时规定若有违反和超过限额,依律治罪。以限制当时士族封山占水而平民百姓却无此特权的严重现象。
私人合法取得山林产权后,山林开放成为常态,从此产权国有与私有并存,缓和了社会矛盾,进一步推动了南方的开发。如此,便可极大的促进社会经济的发展。”一番侃侃而谈后,冯乐儿回眼看向刘骏道,“另外,南朝百寺林立,民众皆心存佛念,便更容易从心开始治理。这样说起来,其实南朝比北朝的治理,要容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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