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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会就是那个厮杀的地方。
赛场是神器“小天命”。这件神器相传是用来复盘战役用的，如今的作用就和斗蛐蛐的笼子差不多。
举办方选定一个世界背景，小天命会为参赛者们安排一个身份，都是正道，最终任务是打败反派。以前是把那些作乱的妖魔投进去当反派，如今没了，就由小天命自己演生出反派，通常都是历史上有名的妖魔。
最后的排名是小天命按贡献度来排的，比如医修不上战场，但救了关键人物，就能排到前面去。
里头有各种小事件发生，什么妖兽肆虐，同门内斗，权利倾轧。过程中有可能被敌营消灭，有可能被同盟背刺。
生死勿论，自愿参加。
参赛者只有通过小天命设定的生死考验后才能觉醒，也有察觉不合理的地方自行觉醒的。清醒过来的人可以选择中途退赛保命，但赢到最后才有奖励。反派赢了，那就是全输。
曾经试过一百个人进去，一个都没出来。很容易暴露本性，在里面走一回，出来后心境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也有过修为倒退的。
群星会是个残酷的游戏。
不是所有人都守规矩，私底下也有想办法让自家弟子早点觉醒的。
比如老魔头。
沈清鱼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作弊竟然是被师父逼出来的。
她原本以绥安派的身份参赛，沈清正也是这样的，他们都已经按门派在小天命的湖面上站好，就等湖水把他们卷进另一个世界了，老魔头闲庭信步，当着众人的面把她从小角落的绥安派队伍拉到了正中的妙手仙宗队伍里。
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队伍的人比绥安派的人还少，朱韶光、沙砂、温宁、温廷，加上被拉过来的她，没了。
老魔头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骂凌天宗负责登记的弟子：“沈清鱼是本座的关门弟子，你们怎么把她分到外边去了！”
凌天宗的人莫名被吼，茫然地来看她，她茫然地看回去。
这还没完。
老魔头当着一众宗主和弟子的面点中她的额心，留了一道神念。
“小天命的时间流速比这儿快，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你进去了就开始学，二书房没学完之前不准出来！”
沈清鱼被尴尬冻住的思绪缓慢动了动。
这是在让她作弊！
那道神念是给她一进去就觉醒用的！
老魔头说完就走，徒留沈清鱼在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中尬成一座雕塑。
朱韶光拍拍她的肩膀，“小师妹，这是师父座下的传统了。我与你二师兄第一届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是我们第二届了。”
沙砂也来拍拍她的肩膀，“小师妹，学吧，学出头就好了。”
世上竟还有逼着弟子作弊的师父，还如此光明正大。
“其他宗主，就任由师父这样做？”
沙砂赧然，“我们宗的人都专注学医，最多就是用毒强一些，修为都不高。小天命里头的医术比不过我们，其他宗主都是默许的。”
这还好点，最多她不出剑就是了。沈清鱼点住身上穴位，不让自己的脸涨得通红。
司马熏已经先进天启仙府帮忙找人了。妙手仙宗只有五人参赛，她的名额明摆着是内定的。没有必要和别人争抢什么，只要耐心等着群星会结束就行了。
沈清鱼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小天命的湖水翻腾，把他们卷进湖底。
并不是只要报名就能进小天命，这个神器有自己的一套筛选方式。它会在湖底散落一定数量的珍珠，每颗珍珠代表一个身份，觉醒后想要退出，只要亲手捏碎珍珠即可。
参赛者被湖水卷入后先经历一段幻境，小天命会在幻境里一层层侵入他们的记忆，让他们进入另一个世界时对编织出来的身份深信不疑。先出幻境的人可以先去挑选身份，也更容易自行觉醒。
沈清鱼伏在“哥哥”的背上，头靠着他的脖子。
也许是老魔头改造过她，她很难被幻境蛊惑。每次中幻术都是她自己一步步走进去的。
当年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哥哥顺利结束历练回家，在爷爷和爹爹的培养下成长为一方侠士，而她就在家人的庇护下无忧无虑。
小姑子总待在家会变得很讨人厌吧，她会另外赁一处院子，在绒绒姐姐的帮助下多认识几个小姐妹，每天吹吹笛子，养几尾鱼，看看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沈清达把她放下来。面前是好几口大箱子，他蹲在那里翻找，“本来只买了几样的，没想到越买越多，百宝囊都放不下了……”
沈清鱼看着他的背影，算时间。
小天命的时间流速快，有时一年比外头一天，有时十天比一天，可整场比赛下来，大多耗时超过一个月。司马熏已经先进仙府了，等群星会结束就有两个多月，神二代一定能找到人。如果还不行，加上沈清正这个龙傲天，总能找到了吧。
又要受先生的恩惠了。
不敢让他回头，沈清鱼在他身后劈碎了这道幻影。
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接你回家了。
沈清鱼不是第一个出幻境的，她睁开眼时旁边已有许多人在游动挑选珍珠。其实挑了也没用，但有“通关秘籍”表示品相更好的珍珠会带给你更好的身份，有不少人相信。
她这个当众作弊的不敢过去凑热闹，掐着避水诀走几步，随便在脚边捡起一颗细小的白珍珠，进入另一个世界。
外头的弟子却迟迟不能决定怎么选。
“怎么还有黑的？”
“我找到一颗灰的。”
“紫的也有，还有红的。”
“这一届怎么回事？以前不全是白珍珠吗？”
“只是颜色而已，各种颜色都有，大概没什么关系吧？”
“不，颜色可能代表了不同阵营。”
这三个是卜天宗的弟子，他们宗门有秘法，每届都是提前觉醒了，靠着占卜天机抱大腿，有一届以军师的身份拿到了头名。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掐算一番，同时开口说：“选红色！”
他们开始把红色的珍珠赶到一处，又把新出幻境的同门弟子拉过来，到最后几乎所有卜天宗的人都选择了红色珍珠。
这边的动静太大。卜天宗属于什么人都收，找到门路交钱就能进，人很多。似乎算到天启仙府里有什么好机缘，这次来了四十九个人抢名额。
其他宗的弟子看这情况，也被传染了拉帮结派的风气，学着拉同门的师兄弟选了同色的珍珠。
钱五兴出了幻境，不去靠近他们。听说卜天宗在找红色珍珠，刚好脚下是颗深蓝色的，很高兴地捡起来。敢把“沈清达已死”贴到门外，狸奴没遇见还好，要是遇见了，肯定要教训他们的，离远点离远点。
绥安派是被特邀来的，他们这五个名额还不比凌天宗失去的两个受人瞩目。在大宗门眼里他们十分寒酸——老中青都齐了，掌门还亲自下场，其中有一个曾经还是凌天宗的外门弟子。实在很不必多关注。
沈靖平感谢燕济宁能给这机会让他们亲自去天启仙府找人，心中清楚现在还不到绥安派冒头的最好时机，只让弟子们把这机会当做一次寻常历练，为免自家弟子折在小天命里，在选人时就很有倾向性。
全是心志坚定，敢于自省的，简单来说就是“宁当鸡头，不做凤尾”。沈家老中青三人，大弟子赵言带着三个弟子，还有一个与凌天宗有旧的梁米。
沈靖平先出幻境。几个弟子都是一个类型的人，出来的时间差不多，反而是沈谦和沈清正久久不出来。
卜天宗带起这种坏风气，绥安派虽不想冒头，可也不能任由欺负。沈靖平权衡一番，让人全选了数量最多的白珍珠。
梁米小黑豹偏好黑色，但他知道要守规矩，只是多看了两眼旁边的黑珍珠。
沈靖平挺欣赏乖孙女给他拉拢来的这个人才，虽然修行慢些，如今还只是筑基，但他道心通透，做事很有自己的主见。他见状就有几分好笑。
“我们绥安派不主动挑事，但也不怕事。你们若想多历练，尽可自己选择身份进去。”
最后只有梁米选择了黑珍珠，其余人还是选了白的。
吴须羡出了幻境，看到不同往届的各色珍珠，知道自己算计成功了，强忍着不笑，等着兄弟们出来。
令狐熙温和一笑，与卜天宗选了一样的红色。孙月半擅火，对红色也有偏好，精挑细选找了颗红得烫手的。韩为沉吟片刻，选了颗淡粉。
吴须羡等老半天等不到大小白鹅，往地上一坐，手往旁边一撑，陷进细沙里摸到一颗巨大的圆球，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颜色，就这么进去了。
沈谦出来后，有一个什么东西直直向他飞去，他下意识一接，就入场了。
沈清正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他侧头躲开，看见一颗黑珍珠落到地上。珍珠的来向没有人，他垂眸思考一会，把黑珍珠捡起来了。
大小白鹅出来得慢，有色珍珠都被挑完了，随意捡起一颗白的，各自入场。
流言这种东西，很奇妙。
燕济宁之所以被传有个在卜天宗的、还没成事的夫人，是因为他确实留了一个卜天宗的人在宗主府住下，且夜间还被听见过一次婴孩啼哭声。
夫人是个男子，卜天宗的长老，石克朗。
婴孩才是与他有过渊源的人，精鸽一族的后裔，修轮回道，名唤柳僛。
司马熏看燕济宁不顺眼，但他其实真是个君子。若不是真君子，怎么能以君子剑修炼到大乘期，还稳固三大剑宗之首的地位这么多年。他定下的招选规矩，也处处透出君子之风，凌天宗作为大宗门的领头羊，在燕济宁掌权期间，对天资反而是看得最轻的。
燕济宁在通过考核的人员名单里看到“沈清正”，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义。修士不过生辰，八字和姓名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家人给孩子起名清正，定然把人品培养得很好。
他着重考察了沈清正，起了收为弟子的心。得知他出身爛城绥安派后考虑了一阵，实在惜才，力排众议仍收作亲传弟子。他对这名清正的弟子越发满意，所以意外发现沈清正对自个妹妹有歪念时就更为愤怒失望，要将此人逐出师门。
石克朗就在这时求见。
“燕宗主，万万不可！天下即将大乱，贵宗作为万宗之首，将有重大牺牲。天下唯一的出路便是此人，他本性纯善，如今行差踏错，是因为有妖女祸乱！”
他关起门来教弟子，卜天宗日渐衰微，怎么还有本事把这种事都算到。
燕济宁听了一个故事。
他假装信了。
沈清鱼来参加凌天宗的招选，心性考核的表现非常不好。
席锋为了她，竟然对一个无辜的人起杀心。妖女的嫌疑加重了。
沈清正低头垂眼不敢看她，她反而硬要凑过去对上视线，一路上还跳叶子，举止非常不端庄。妖女嫌疑更重了。
司马熏几十年没出过事，见她一面，命牌都碎了。妖女无疑了。
他让司马熏醉倒，把沈清鱼关了二十多天土刑。罚师弟面壁思过之前，他告知了妖女的事。
“你什么时候开始信命了？”
“亲眼所见。”
“是吗？但我看见的人和你说的不一样。不过是个小孩子，这么着急做什么？等席锋利用完她，你们也把罪名都加到她身上，逼得她真的作乱，到时候再喊她妖女也不迟。”
他把两人关在相对的牢房里，好让师弟看清妖女的真面目。
然而“妖女”什么都没有做。
她死了千百回，却没有怨恨连累她受刑的司马熏，也没有借此图谋什么东西。看着被劈开半个胸膛走上凌天峰谈判的人，燕济宁不得不承认，这确实还只是个小孩子。
石克朗带来了另一个妖女，请他代为看守。
燕济宁看着躺在襁褓里，没有瞳仁和舌头的，这一世还只是个婴孩的柳僛，明白了真正在作妖的人是谁。
他顺着石克朗演到了今天。
这个卜天宗长老给的故事是，凌天宗将在乱世时灭亡，若不想覆灭，就得借运。借天命之子所在的绥安派的运，让他们成为绥安宗，代替凌天宗冲在前头。
“燕宗主真是神来一笔。”
石克朗捧着个星盘赞叹，语气非常夸张。
“妖女作乱，把事情提前了二十年。燕宗主把绥安派请来，星线又变得平稳了。”
燕济宁坐着喝闷雷木茶，不慌不忙。
石克朗站着，看这颗棋子低头喝茶，悄悄露出个鄙夷的表情。
这世间，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所思所想。
谁在算计谁，谁又会算计成功？
第36章 烧妖怪
“丑鱼！去死吧！”
一颗石头扔过来，砸到她额头上。她有点发懵，摸一下，小小的手上沾了红。
“办他！”和“小事。”这两种想法在她脑海里交织，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选。
她转过身假装拿了什么东西，转回来。把善意握在右手，恶念握在左手，对那扔石子的小孩说：“你选一个。”
奇奇怪怪的。
闲得打人玩的小屁孩，视线在她的两只手上和脸上转呀转。丑鱼是右利手，摸头时沾了红。他不自在地选择了干净的那只手。
恶念。
“再选一次吧。”
“就这只！”
那好吧。
她在一瞬间完成了整个故事走向的预测——这傻孩子会被她聊到主动走进河里。
丑、鱼、死，每个字都会还给他。
台词以“你这样的才是丑的”开始，以“你应该去河里，变成一条鱼”结尾，话已经在嘴边了，她眨眨眼，没有动作。
她做得到，但她不能这么做。
小孩来扒她的手，看到里面空无一物，觉得受到了戏弄，把她打了一顿。一开始的动作是很迟疑的，但越来越快，打到他自己累了才离开。
她仰面躺在地上，发呆。
她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她丑鱼悲惨的九年人生里，什么时候生出善了。
天生貌丑，人人嫌恶。家人打她，关在屋子里每天只有一块馒头。后来饥荒，爹把她换进伯伯家。婶婶力气不够，刀卡在她胸骨上，伯伯过来抢刀。混乱中只有她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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