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结契只是一种主从关系,最多能感知到对方大概方位,没有那么多奇怪的作用。”
“入魔之前,人的身体和精神都会被魔气折磨得越来越虚弱。烧妖藤太慢了。吴须羡,你与幽玄宗的人先造个助火阵,再让天音宗的人给胖胖助阵。”
众人又开始忙碌。
温廷趁机钻到她身边,“丑小鱼,你试一下把魔气引到天雷伤痕里。”他异想天开,“让魔气和天雷之力两两抵消!”
沈清鱼默然无语。
“大猪头肯定没想到这一招。试试嘛,最多就是皮肤炸开一点而已,不怕的。”
“你看我周身萦绕的魔气,有避开这些伤痕吗?这只是疤而已。”
“哦,那要不割掉一点让它重新长?这样应该比等它自然消退要快一些。”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伤痕来了?”真是奇了怪了,“你和我大师兄怎么了?”
温廷越想越气,“他猪眼看我低。每次问他话他都不理我。”
这熊猫闹脾气有点可爱,沈清鱼又想怒搓熊头了,他察觉到,“试一试吧,等你魔气散了,我让你按耳朵。”
这只毛茸茸太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沈清鱼脱了一边鞋袜,用银针绑着长青宗的傀儡丝,这些丝线可以牵引灵力,密密地扎在伤痕上,把丝线扎成一束,留出一条长长的引线。
“你甩一道灵力在这里,要快——”
温廷老惜命了,迅速完成,魔气蜂拥而至,伤痕一点变化都没有。
“好熊猫不能赖账哦。”
“嗯嗯嗯。”温廷很敷衍。天雷伤势属于烧伤的一种,“你就保持这样不许动。”
他拖了钱五兴过来,“大乌龟,用你的玄武灵力打在这条线上,快点。”
沈清鱼看出他的打算,“他不是真神兽,我这却是真天雷。没有用的。”
温廷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按耳朵。”
那怎么好意思呢。
“大乌龟”不太喜欢自己的新外号,但还是好脾气地照做了。伤痕竟然淡了一点。
温廷高兴死了,伸手就要来扒她衣服,“快快快!”
她没顾上拦,掰了自己的脚检查,“为什么会有用,怎么会有用!”
钱五兴吓坏了,拦住他,“你做什么!”
“他不是真神兽,小天命是真神器呀!快点快点,不要耽误我踩猪头!”
“你干嘛!你为什么不拦!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温廷你出去,喊温宁进来,大乌龟你在床边等一下。”
大乌龟隔着一道薄薄的床幔听到衣物窸窣声,吓死了,拖了不忙的令狐熙过来以证自身清白。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温宁擅毒,一手飞针暗器使得挺好,戴上长青宗的羽丝手套进去帮忙。也是啧啧称奇,“这下好了,小天命不但要做宗主的书房,以后还得当病房了。”
她不断往床幔外递傀儡丝,温廷着急,想撩床幔亲自看看进度,被令狐熙友好地握住手腕。
温廷使出绝招,化了原形,“给看吗?”
令狐熙的手松开了。
大熊猫还没来得及高兴,发现自己的两只耳朵被抓住了,他很悲愤,“原来沈小鱼的这个怪癖是跟你学的!”
钱五兴在外头没有这么大的灵力量,好像永远都不会枯竭似的,他一边甩灵力一边新奇,“这就是龙傲天视角吗?”
大约一个半时辰后,沈清鱼收拾好出来,天雷伤痕已经褪去。她把银针扎进自己的灵脉里,“玄武的灵力没有被魔气吞掉,试试看。”
温宁劝她,“这个举动很危险你知道吗?”
大熊猫卖耳求踩猪头,很高兴:“快试试!我看猪头光以后还傲不傲得出来!”
钱五兴这只玄武神兽当得挺没尊严,乖乖照做,先打了一道浅浅灵力进去。
沈清鱼感觉一股极寒之气钻心而去,魔气像被冻僵了,过了一会又恢复。
“可以缓解但不能消除。常人的灵脉撑不住……也许能让寒空剑宗的白虎恢复片刻神智,走!我们去试试!”
几人匆匆奔进地牢,钱五兴先放出寒冰冻住白虎片刻,沈清鱼扎了银针进它的灵脉里,怕它后续会发狂,拔剑在旁边守着。
灵力打进去,白虎怒目嘶吼。
“继续!”
白虎终于倒地不起,双眸疲惫地阖起来。她过去扒开眼皮,里头的血色明明暗暗。
“有机会。冻住它的魔气,等它恢复神智,我再引走一些,它也许就能自己抗争心魔了。”
她坚信自己的思路是对的,小天命一定留有生门。在火阵里来来回回十余次,把白虎的魔气引到自己身上去消,它恢复神智的时间越来越长,瞳仁终于褪掉了血色。
寒空剑宗的人见她如此尽心去救这位同门,觉得妙手仙宗的人果真是妙手仁心,温廷对宗门风评毫不关心,某天朱韶光在场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对着沈清鱼点了点耳朵。
她闻弦知雅意,笑一笑,“温廷,多谢你帮我治好了身上的伤痕。”
朱韶光扭头看一眼熊猫妖,抿了抿唇,“怎么治的?”
大熊猫掏耳屎,你问我就要答吗,我问的时候你怎么不答呢?
“温廷请了玄武来帮忙,小天命是神器,假神兽居然也有几分威能。”
她说完继续去忙活。地牢里的那批人只帮到他们恢复神智就不再管,做到这个程度就仁至义尽了。
沈清鱼松一口气,这下没人有借口摘七傻蛋的脑袋了吧。
她去了太多次火阵,身体过度亏损,勉强掩盖住几分病色,去见沈谦。对沈谦,她只在最初引走了一部分魔气,让他好歹能分清现实和幻觉,之后就再也没来看过。
贾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虫子,她甚至不屑于去知道贾淙有什么心路历程,那重要吗?
除魔气是人妖魔三阵营的头等大事,忙起来四个多月就过去了,沈谦看着还是老样子。沈靖平对他一向严厉,守着他也不开解他,如果他真的入魔了,大约会一剑了结他。
“爹爹,你是后悔了吗?”
沈谦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有些茫然地看过来。
“从前有人嫉妒我们家,诅咒你命中无子,绥安派后继无人。哥哥出事以后,城里的人一直拿这事嚼舌,我闹出‘你娘死了’的那天,那客商就是在说这事。”
她平静地看着父亲的眼。
“别人怎么说我不管,但爹爹,你是后悔了吗——如果注定要命中无子,那为什么要舍弃一段真挚的感情而和一个凡人女子在一起呢?”
沈谦皱着眉,眼底有怒色。
沈靖平觉得自己儿子有点太呆板了,想要多一代继承人,沈清鱼无奈,爹爹好像是有些呆的。但沈清正看着也很呆呀。
“爷爷是为了继承人的事生了心结,一直停在元婴出不去。爹爹又是为着什么事停在化神期?没有人敢点醒你,大概你自己也不敢想。爹爹,你与那位还在一处时,就已经是化神期了。”
她强迫自己去看父亲的脸色,他身上的魔气在翻涌,眼瞳隐隐泛出红色。
沈清鱼讨厌自己这个天赋,她似乎天生就知道别人会喜欢什么,会讨厌什么,进了小天命后还知道了别人会害怕什么,会相信什么。司马熏教她不要玩弄人心,但她越来越擅长这件事了。
“你与娘亲,为什么默契地强行把沈清正认作哥哥,他们两个人长得哪里像了?”
沈谦有被说中心事的刺痛,眼中情绪变幻,魔气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我现在已经足够坚强,可以面对一个并不完美的家庭。你们这些大人呢,有没有胆量面对?”
沈谦说不出话,她去看一眼爷爷。爷爷眼中也是一片痛色。
大英雄的家里也有糊涂账。
碎星剑不是沈谦的,玩乐也不是沈谦的。他投生为十四岁的半大孩子,娱乐活动却是跑去沈家村看小孩玩闹,给他们发果子。他的名字叫谦,他的任务是继承绥安派,但他天资再高还是达不到他父亲的要求。父亲想要多一代继承人,他就照办了。
“小天命给入魔之人留了一线生机,我们找到了办法。但有我在,谁也不会帮你除魔气。爹爹,你问心吧,天雷会告诉你答案。”
第48章 女孩子
众人见到沈清鱼出现在比武场,都明白大势已去。
世界和平已是板上钉钉。
敖龙看见她,与梁米当年看见她的反应差不多,“你这个样子,还怎么比剑?”
已经入冬,再过几天许是要下雪了。她过早地披上狐裘,手里还抱着小暖炉,整个人显得有些消瘦病弱。
那群入魔的弟子,没几个有出息的,居然还有进了火阵以后受不了疼再次入魔的。到最后,魔气多是引到她身上来消,这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
她也很累了,想像个凡人一样过段日子。
“敖师兄说笑了,我本就是妙手仙宗的弟子,是个柔弱的医修呀。”
敖龙竟然是个不懂得开玩笑的人,“你不是到司马仙君那学剑了吗?”
“先生确实教我剑法了,不过先生的剑法太难,我只学会了三五分。敖师兄若是想比剑,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沈清正,他是凌天宗燕宗主的亲传弟子,先生也曾指点过他剑法。”
敖龙念一遍这个名字,“他是你家人?”
“他是我二哥。入道前学的盲剑,入道后随爷爷学了绥安剑法,后来又拜燕宗主为师,他的剑术天赋可比我好多了。”
“好。”
这性子倒也爽快,她见人说完就要走,留了一下。
“敖师兄莫怪。我跟师父学灵脉,想借此机会多见识些脉象。师兄如今是青龙,与你本身灵脉并不相同,可否帮我个忙,让我探探神兽的灵脉?”
敖龙看她一眼,大概觉得这个顺水人情可以做,点点头露出手腕。她探完谢几句,低头做笔记。
旁边伸出一只冰雪一样的腕来,皮肤白透,骨节分明,是只很好看的手。
“白虎的脉要看吗?”
“要的。”
她探完继续做笔记。抬头发现他也是狐裘加身,捧着小暖炉。顿时有种见到病友的亲切感。
“师兄也不下场比剑吗?”
“叫我缪寒就好,若按司马仙君那边来算,我们是同辈。我下场的,还没轮到我而已。”
这是个冷美人外形的人,沈清鱼突然想起自己要拗冷若冰霜人设的事,悄悄坐得端正了几分。
缪寒不说话,身边的气场却不让人尴尬,有种病友同捧热茶赏雪的氛围。这样淡漠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被搞得入魔的。也不好开口问,她在沉默中见到简雅芳在找位置坐,与缪寒告别换了位置。
欢喜宗的人居然也下场比武,她们一个个还很激动兴奋,都是健康活泼的美人,对沈清鱼的虚弱做派表示不喜。
“你明明是医修,还学剑,还锻体了,怎么装得这么虚弱。”
这可真冤,自永动机的误解之后,还有人觉得她是女金刚了吗?
“你们去朱雀的火阵里待上一次,就知道她是不是装的了。”
沈清鱼娇弱地倒入为她说话的简雅芳的怀里,体会到了当白莲花的快乐。姑且解释了几句,“有一种累,叫做心累,且让我多休息几天吧。”
师妹们看见大师姐的怀抱被人抢了,哼一声,气嘟嘟走了。
“师姐,欢喜宗都是女修吗?”
“也有男子。下一届就轮到男弟子来参赛了。”
她只是没话找话,随意聊两句就安稳地窝在大美人怀里不动了。她如今皮相恢复了,简雅芳不再嫌弃她,像摸宠姬一样顺她的头发。她觉得挺舒服,对这个身份适应良好。
“你原来是这么懒的?倒与传闻中疯狂修炼的人不太一样。”
“我一直都很懒的,等找到哥哥了,我还可以更懒。”
“要是找不到呢?”
“那就接着找。”她自己也讶叹,“师姐不知道,从前要是有人对我说这种话,我要发疯的。我成长了许多呀。”
她永远都会去找沈清达,只是不会再为他要死要活了。
沈清鱼,学会了爱惜自己。
“等找到了哥哥,要是师父那边不需要我天南地北地跑,我就买一个小院子,学师姐找一个伴,再养些毛茸茸。得空了就请家人朋友来玩,或者我过去找他们玩。”
简雅芳把脸颊挨在她的头上,看见了她说的未来,真是好平淡的快乐。
“你懂得怎么找伴么?”
“唔……应该懂吧?不懂也没关系,我还有家人朋友可以给我掌眼,他们都觉得可以,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这样就行了,不需要你自己喜欢吗?”
“师父给我改过灵脉,说是让我没那么容易动情。按我师父的性子,”她在空中用双手食指拇指比一个大圆,“如果寻常是这样的,那我应该就是这样的。”她单手比一颗花生米大小。
“师父真的好厉害,我始终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明明还是会脸红的,可若是说动情,真的没有。”
她觉得冷,缩回狐裘里暖手,“所以只要对方喜欢我就好了,最好性子淡一些,不需要我多喜欢他。”
简雅芳不知该如何评价席宗主办下的这件事,顺她头发的动作都停了下,“你现在这样,还能分得清谁喜欢你吗?”
“我觉得可以。我觉得我看人可厉害了。”
简雅芳觉得她可爱,“那你看这里的弟子,有没有哪一个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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