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的眼神所在,薛陵婼的心间颤了颤,在他低过头的一瞬间,忍不住叫道:“不要!”
齐晗身子一僵,只觉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浇的他从头到脚连着心都是哇凉哇凉的,他无奈翻开身子,在她身边躺下,声音暗哑道:“你离我远些。”
薛陵婼捂住胸口,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又一想,不对啊,这是自己的床,便又踹了他一脚,道:“你才离我远些。”
小丫头还挺泼辣的,他正想着,却又见小娘子掀开袖子,露出一小节白白嫩嫩的藕臂,大义凛然道:“我让你咬回来,你咬吧。”
本殿下是想咬那里吗?
齐晗顿时只觉气不打一处来,揉了揉微痛的腰,生怕冻着小娘子的胳膊,又将小娘子的袖子拉下去,随后生无可恋的下了床,抱起自己的爱剑,跑到院子里不知舞了多长时间才好受些。
他不知道,薛娘子在屋里的偷偷笑了多长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坏笑):“娘子,别人会想歪什么呀???”
薛陵婼(脸红):“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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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乳名
薛陵婼遮着脸,脚下生风,仗着个子小,机灵地穿梭在彭州城中街道上,心中后悔不已。
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出来,若没有出来,又怎么会被殷家阿兄看到自己,真是倒霉,都怪家里头的崔齐那厮。
虽然知道前日晚上的那几个黑衣人是他的仇家,可是昨夜她却做了噩梦,梦到了随父兄在狱中的十岁的阿弟薛陵灏。
他趴在地上,脸上全是血迹,哭着对自己喊:“阿姐也要像阿爹阿兄那样不要二郎了吗?为什么不来看二郎,为什么不陪着二郎?”
她心中如刀绞般疼痛,想要冲上去抱住幼弟,对他说:“阿姐怎么会不要二郎,阿姐最疼二郎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碰不到幼弟,不管她怎么嘶吼,嗓子都发不出来声音,只能看着阿弟一味的在那里哭喊,他还那么小,却要在狱中受苦。
她自责极了,而后便在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看到崔齐那厮放大的脸。
随后她越想越害怕,便想要再冒一次险,进一次大牢,这一次,她特地穿了件和前日不一样的圆领袍子,还加粗了眉毛,在镜子前面照了好久,觉得和平常的自己是两个样子,方才出门。
谁知,未至衙门,便被人惊喜地喊了一声“阿宝妹妹。”
阿宝是她的乳名,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
凭着声音,她听出来那是殷家阿兄殷崇清,是她哥哥薛陵澈的同窗,两家常有来往,关系极好,他的妹妹殷采碧是自己的手帕交,他们二人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重点是,家中未出事前,阿爹还动过将自己许配给他的念头。
他从前都是唤自己阿婼妹妹,如今怕是看出来自己不想暴漏身份,便唤了乳名。
一猜出这人的身份,薛陵婼赶紧捂住脸,向后跑,这种情况下打招呼做什么,和老熟人叙旧吗?
殷崇清很是锲而不舍,看到阿婼妹妹转身就跑,连忙追过去,只是阿婼妹妹闪得太快了,只是大街上人太多,一时间跟丢了。
薛陵婼看到后面没了小尾巴,便停下来缓了口气,见旁边一条小巷子,便想进去多上一躲。
还没有走几步,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莫不是殷家阿兄追踪过来了,怎么会这般快?
薛陵婼狐疑转头一看,立时傻了眼。
齐晗一看到小娘子回了头,适时露出一个笑,道:“小娘子,好巧啊,你也在这。”
原来是崔齐,薛陵婼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殷家阿兄,而后又想到:巧你个大头鬼。
薛陵婼行至齐晗面前,仰起头,质问道:“崔齐,你跟踪我。”
这厮太高了,自己真的是半分气势都没有,只堪堪到他的脖子,说话还要费力抬头,太不舒服了,她又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齐晗想起今日清晨,小娘子被梦魇住了,等到醒来之后,便怔怔的落起泪来,美人如玉,哭起来便犹如芙蓉泣露,梨花带雨,美不胜收。
虽然美不胜收,但他又怎么忍心让小娘子伤心呢,便逾了矩,用手替小娘子拭了泪,问道:“小娘子可是做了噩梦,梦都是假的。”
小娘子闻言便看向自己,看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的脸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她这才撇过脸,将自己赶出了房间。
他在院子里挨冷受冻的好大一会,小娘子终于出来了,又换了男装,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小郎君。
他不禁疑惑:“小娘子这又是要去哪?”
小娘子的心情似乎又变好了,看着自己突然笑了出来,他知道,她这又是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牙印和指甲印,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笑?
小娘子又道:“郎君乖乖看着家,等我回来。”随后便离开了家门。
她难得对自己这么温柔地说话,他不仅小小的得瑟起来,随后突然恍然然大悟:
“乖乖看着家,等我回来。”这应该是离家的郎君叮嘱娘子说的话,她这是在戏弄自己。
不行,他才不要乖乖看着家,等她回来,然后,他就顺着她的背影,跟着她悄悄来到了彭州城。
小娘子太过聪慧,他也不敢跟得太紧,只敢远远的跟着她,本来看着她走得好好的,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匆忙的小跑起来,他一时心急,便现了身。
齐晗心中叹了一口气,对这小娘子讨好地笑道:“这怎么是跟踪小娘子,我是专门为了寻小娘子来的。”
这厮惯会花言巧语,薛陵婼觉得委实不能信太多,又追问道:“那郎君又寻我何事?”
齐晗尚未开口,便看到小娘子神色突变,一下子变得焦急起来,口中还道:“不好。”
薛陵婼一项眼尖,远远的便看到一个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环视四周,身后是死胡同,也没有一个能躲的地方,她再一看,突然看到了站在自己前面,挡住了半边阳光的齐晗,忽然计上心头。
看来个子高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齐晗木着脸,瞧起来面无表情,但若是有人仔细一看,便能看少年发红的耳朵。
此刻薛陵婼紧紧贴在他的身后,抓着他的衣襟,他觉得,这同背着小娘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小娘子的主动,让他更紧张,心跳的也更加快。
殷崇清在巷子前经过,只看到墙边正站着一个一脸严肃地小郎君,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阿婼妹妹,心中黯然,阿婼妹妹定然是被自己吓到了,才躲起来不愿意见自己,她那么聪明,会躲到哪去?
齐晗悄悄打量了一下殷崇清,最后得出结论,这个男子虽然长的不错,但比起自己的英俊潇洒来说是差远了,连本殿下的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而且此人却对想不到,他苦苦寻找的小娘子宁愿躲在自己身后,也不愿见他,这才是最让七殿下开心的。
殷崇清又走了几步,便驻了足,朗声道:“阿宝妹妹,我知道你在附近,你莫要怕,我只是想同你说句话,不可像今日这般鲁莽,定要保住自身,切记切记。”
殷崇清停了停,脸悄然地红了,继续道:“阿碧很是挂念你,我……也很是挂念你。”
薛陵婼拽着齐晗的手猛地一抖,想起闺蜜殷采碧,险些又哭出来。
而七殿下却是黑了脸,凭着这些含糊不清的话,他便能断定此人必是对小娘子有非分之想,还极为挂念,简直轻浮至极,登徒浪子……
不过这人虽是随时没安好心,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对小娘子的触动却是极大的,他已经听到小娘子的无声地哽咽了。
他回头,果然又见了梨花带雨、美不胜收的一幕,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小娘子哭了,在这短短的一天中。
薛陵婼无声地落了泪,她觉得自己很没用,父亲兄弟被关押在狱中,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齐晗叹了口气,先用常年摸剑,带着薄茧的指腹擦了擦薛陵婼的脸,可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完全擦不及,他便直接搂住她的肩,将她向怀中一压,反正擦也擦不及,那便直接用自己的衣服将她的眼泪全都给吸了去。
薛陵婼被这粗鲁的动作整的一懵,猝不及防间,便扑入了他的怀抱,一时间伤感没了大半,又听他用大义凛然的语气道:“小娘子尽管哭,便是将我衣服全部哭湿了也没关系。”
霎时间,薛陵婼被逗笑了,一丝伤感也没了,她推开了齐晗这个貌似还挺温暖的怀抱,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道:“什么你的衣服,你穿的明明是我阿爹的衣服。”
七殿下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跟灌了桶冰水似的,若是暑热的酷夏还好,可现在却是刚刚下过初雪的十一月,一时间,齐晗从身凉到了心,看这小娘子红彤彤的眼眶,他忍不住撇了撇嘴:
“阿宝妹妹好狠的心,方才齐哥哥为你拭泪全都忘了,哥哥真是好生伤心。”
薛陵婼小脸一红,连忙捂住他的嘴:“谁让你这样唤我的,不准你这样唤我。”
齐晗气急败坏,怒道:“凭什么那个人能唤,我就不能唤,那我唤什么?阿宝、宝儿、亦或是宝宝。”
前两个还好,听到最后一个的时候,薛陵婼的脸颊越发红了,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宝宝二字,在他唇齿间呢喃,仿佛是在称呼最亲密的恋人,勾出了她原本对这个少年存着的隐秘心思。
“一个都不好。”
齐晗不知道小娘子的小心思,道:“我看宝宝二字就极好。”
薛陵婼板起脸,道:“依我看救命恩人四字更好。”
齐晗听了全当耳旁风,越发兴冲冲,道:“你的阿爹阿娘为你取这个名字想必是及其疼爱你的,辛宝,阿爹阿娘的心肝宝,我说的对不对?”
薛陵婼讪笑,她才想起来自己哄他说自己姓辛来着。
牟足了劲洪小娘子高兴,成效显著,七殿下很是满意,揽住小娘子走出几步,他又道:“我方才还未说我为什么来寻小娘子?”
薛陵婼从善如流,问道:“那小郎君来寻我做什么?”
“我腹中空空,很是饥饿,便想请辛小兄弟带我去酒楼茶肆中吃一顿。”
薛陵婼正要答应,便又听他道:“可是我囊中羞涩,只能让小娘子回家亲自做与我饭吃。”
她注意到,他用的是回家这个字眼,忍不住偷偷笑了笑,道:“那我放半碗辣椒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本殿下智勇双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子让我吃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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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家书
京城,天气晴朗,一片清明,四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徐文雅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初八,一进四月份,徐府开始忙了起来,府中到处是一片红彤彤的,喜气洋洋,张灯挂彩。
到了四月初四,徐氏自琼州派来给二侄女添妆的人到了,十数个黄杨木箱子无需重新整理,挂上红绸就直接添进了徐文雅的嫁妆里,很是气派。
薛陵婼随孟氏悄悄地看了一下,满箱子的绫罗绸缎,金银元宝,珠宝首饰,不禁乐了,她阿娘大抵是这些年与娘家一直没有往来,深感愧疚,想要找法子弥补母家,无奈徐府比薛府富贵更甚,她便只能将心思打到了侄女们身上。
再加上如今女儿生活在娘家,想要让女儿生活的好,除了老太太老侯爷的垂怜外,一大部分都要靠如今侯府的当家主母,娘家的大嫂,现下定是要多讨好大嫂。
大侄女出嫁时她还跟娘家闹别扭呢,什么都不知道,现下到了二侄女出嫁,便财大气粗的使劲砸钱,可劲弥补,效果很明显,乐的孟氏找不到北,看着薛陵婼越发温和,心想,一定要给这个外甥女找个好亲事。
薛陵婼知道阿娘的小心思,一番甜言蜜语将孟氏哄得笑开了花:
“自从阿娘去岁见了表姐,便喜欢的不得了,瞧着我就嫌弃起来,让我好好学着点表姐的温柔知礼,莫要整日像个小皮猴子一样,还想要把表姐偷回去当女儿,不要我了。”
孟氏被薛陵婼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拍着外甥女的头道:“那赶巧,舅母便把你给换回来,让阿婼给我当闺女……”
她们薛家谈不上有多富贵,也只是相比积年世家而言,蜀地虽比不上江南,但也是物资丰饶,山清水秀之地,阿爹薛策在彭州为官二十年来,下面人有时不时的孝敬,他深谙为官之道,为官虽正值,人却不迂腐,处事更是圆滑的很。
阿娘徐氏人虽天真了些,治家的技能却是汾安侯府老太太手把手教出来的,生财亦是有道。
薛家上下只有五个主子,也没有豢养繁杂的仆妇,家中还是积财颇丰,出事时,家中只暂时被封,没有抄家,财物都被保存了下来,去琼州时,大半都带了去。
薛陵婼想着母亲大出血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希望她女儿出嫁时,也能够这么大方,又忍不住纳闷,阿爹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娘子这么败家呀?
不过随后薛陵婼也就释然了,即使阿爹知道又如何?阿爹一定会说,家中所有的钱财都是娘子的,娘子想花多少都可以。
她已经吃了父母十多年的狗粮,早就吃够了……
与徐文雅的添妆一起送来的还有两封信,一封是家书,送到了薛陵婼这里,一封是薛策致岳父岳母的感谢信,送到了老夫人与老侯爷的明寿堂。
老夫人当即拆开看了,看到女婿写的内容,言辞恳切谦和,语气恭顺有礼,字迹端正大方,想起女儿曾说的,夫君房中没有什么姬妾通房,家里也只有自己生的这三个孩子,又想起自己可爱的小外孙女,不由得对这个便宜女婿有了几分好感。
老侯爷心里还埋怨着这个女婿,极不愿意拆开看,不过根据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庆云说,老侯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曾经悄悄拆开了那封信,也算是默认了这个便宜女婿。
然后由大舅舅徐永诚执笔,回了一封信,送去了琼州,徐家上下也算是承认了这个姑爷。
薛陵婼拆开心心念念的家书,首先映入眼帘写的是吾儿阿婼,爹娘康健,勿念。
徐氏在信中又进行了催婚的老传统,大抵就是告诉她:母亲已经将你的婚事交给了你的外祖母,一切事情皆听你外祖母的,你年龄也不小了,是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如今不是在家里,万万不要耍性子,惹得舅舅舅母们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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