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晗站了起来,胡乱打了个缉:“是,儿臣失言,母后大人勿怪。”
崔皇后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行,儿大不由娘,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阿娘管不得你了,你以后自己想干什么什么就干什么,本宫都不管了。”
齐晗继续拱手:“那就多谢母后了。”
“你——”崔皇后摆摆手,让他赶紧远离自己的视线,她怕这个倒霉儿子再在自己眼前晃悠,自己会被气死。
齐晗低低的笑了一声,落了坐,飞速的瞟了薛陵婼一眼,见她似有所察,又收回视线。
此时的薛陵婼耳朵里全是崔梦的声声征讨:
“那个齐钊,真的是讨厌死了,简直是一肚子坏水,眼睛还长在头顶上,哼,他也不想想,皇长孙还在他前面呢,哪能轮得上他。”
崔梦口中的齐钊便是便是跟在皇后身边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四皇孙齐钊。
太子有二子,嫡长子是便是皇长孙齐铭,次子乃府中良娣所出,在诸王府的世子郡王中行四,因皇长孙素来多病,民间便隐隐有传言,说皇长孙不是长命之相,未来说不准是四皇孙承继大统。
因此,崔梦自然是看他不顺眼。
这边,齐晗的第一小马仔赵小郎君跑到他身边:“七殿下,走啊,咱们兄弟可是好久没一起打过马球了。”
齐晗点点头,刚抬起脚,脑海中闪过一张含笑带嗔的脸,他瞬间想到了薛陵婼那套打马球粗俗的理论,立时又转了主意,嫌弃的撇了赵小郎君一眼:“滚滚滚,别来找本王,要打自己打。”
又吃了哪门子枪药,赵小郎君委屈地看向崔皇后:“舅母——”
崔皇后瞪了儿子一眼,笑呵呵地安慰赵小郎君:“七郎旧伤未愈,阿弘你勿要放在心上。”
“阿叔怎么现在跟阿兄一个样,难道是许久未打,手生了,怕输。”
四皇孙齐钊瞅了眼齐铭,轻蔑地笑了笑,转向皇后,状似无意道。
齐晗眉尖一动,看向齐铭,他大侄子面色无异,唯独放在身侧的手青筋根根分明,正紧紧的握着。
他走到齐钊身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他力气大,劲又使的足,齐钊年纪小,身子单薄,只觉得像是两块铁板重重地砸下来,肩旁痛得很,他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
“阿钊,等会阿叔赢了你,你可别哭着找你祖母告状。”
崔皇后看着小孙子吃痛的神色,又对齐晗训斥道:“你这当叔叔的怎么就没个正经,又吓唬你侄子做什么?”
齐晗皱眉,无辜地不赞同道:“阿娘,阿钊都多大了,我这当叔叔的还不能教他了。”说罢,又拍了拍齐钊的肩膀:“你自己说是不是,阿钊?”
齐钊痛的胸口发闷,哪管他在说什么,只忙不迭地点头:“是是,阿叔说的是。”
没过一会,两只队伍都上了场,不一会,场上便沙尘滚滚,宛若烟雾缭绕,红色的球在场中飞来飞去,看的人眼花缭乱。
齐晗□□是一匹乌黑的突厥马,无一根杂毛,但奇的是马的四蹄是居然是雪白的,很是显眼。
薛陵婼盘膝跪坐,聚精会神地看着马场,看得出来,他的马术很不错,拎着柄球杆在场中如履平地,舞的猎猎生风,身姿矫健,红色的身影像是跳跃在马场中的一把鲜明的旗帜,像传言中的一样,不掺任何水分。
作为马场中的中的最亮的那个仔,齐晗有些心不在焉,他知道薛陵婼在看,正竭力地让自己动作姿势等,都优雅一点,再优雅一点,他要让小娘子知道,即使是在粗俗的打马球,他也是最优雅的那个小郎君。
薛陵婼一动不动,有些出神,倏尔,周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她的目光骤然一变,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原是那颗红色的小球飞入齐晗马腹之下,他也不知是怎么想到,竟弯下身子去击,随即,身子便消失在了飞扬的尘土之中。
而下一秒,那人又稳稳当当地出现在马背之上,他竟在马腹之下一转,于另一侧上了马。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另有贵女不住地拍起手来,兴奋道:“七殿下雄姿飒爽,论其马术,实属精妙。”
薛陵婼淡淡撇开眼睛,忽觉掌心发痛,低头一看,她不知什么时候握紧了拳头,寸长的水葱甲陷入皮肉,留下几个鲜红的印记。
悄摸的将手缩进袖子,她低下头,闭上眼睛,她承认心底还放不下他,只是爱情这东西,薄如蝉翼,方生方死,她不稀罕,也承受不起,自己已经吃了一次亏,就不会再吃第二次了。
赛事过半,崔皇后打了个哈欠,年纪大了,便越发受不得累,眼见大局已定,胜负基本以分,又见众贵女还兴致冲冲,索性留了孙子,自个回了蓬莱殿。
等到皇后殿下浩浩荡荡的率人走了后,飞龙厩的气氛瞬时轻松了许多。
皇长孙慢悠悠的牵了匹马,命人取了把漆黑的长弓,去了靶场。
崔梦在他身上装了雷达,看见皇长孙离场,立刻扯了扯薛陵婼的衣角:“表姐,我们去骑马吧,我听闻外邦进攻了好些突厥良种马,现在不骑,以后就没机会了。”
球赛已近末尾,如众星拱月般的七殿下在马球场大放异彩,薛陵婼眼神木然划过,听到这,心动了,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起身,去往马厩的路上是靶场,到了靶场,崔梦扯了扯表姐的袖子,停了下来,跑到里面,命侍女取了一把弓,做出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
可惜那把弓是行伍之人用来操练的实战武器,又岂是闺中弱女所能拉开的,好不容易拉开弓弦,一松手,便脱了靶。
——尴尬!
见此,皇长孙殿下不由得微微一笑。
薛陵婼勾起嘴角,悄悄抹过脸去。
崔梦一恼,撅起嘴道:“表姐——”
她身量小,生的也不像北地女郎,倒像是南方姑娘,这一撒娇,尽是娇憨可爱,薛陵婼眯了眯眼,向她身后看去,只见皇长孙神色宠溺,满目笑意,不由得挑了挑眉。
齐铭与她相视,高手过招,尽在不言之间,随后她接过弓箭,仿着崔梦刚刚的样子射向靶子,弓弦的确难拉,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寻常闺秀,也不是扯不动这等子力道的弓弦。
她于射之一艺不甚精通,不过却很擅长小弹弓。
羽箭出锋,直直的向靶中的红心射去,箭抵红心,继而弹开。
薛陵婼叹了口气,崔梦眨眼,安慰道:“虽说力道不够,但准头是有的。”
“唔,使这弓忒无趣,我还是去骑马,表妹自己玩吧。”薛陵婼煞是其事的点点头,抛出个眼色,附到她的耳边,声音细若蚊蝇:“阿姐只能帮到你这了。”
崔梦不解其意,只看着表姐如行云流水般施施然离去。
第60章 惊马
能养在圣人的飞龙厩的,自然都是从各地上供的良种马中在选出来的,个个算得上是万里挑一。
觊觎它们的不只是薛陵婼一个,毕竟皇室马厩不是什么都能随随便便来的,故不少贵女们存了和她一样的心思,今日热闹,俏丽的姑娘如春日枝头上的杏花,马厩外,一个个内侍正殷勤的为小娘子们介绍着这些骏马,活像是坊间推销物品的摊贩。
忽地,一个人影堵在了她面前,殷采凝气势汹汹的挡住了她的去路,仰着下巴,趾高气扬道:“怎么是你,谁让你来的!”
殷采凝个子高,俯着头看她,他人瞧着,很是嚣张跋扈,而薛陵婼身量娇小,便无辜被欺,软弱可怜。
薛陵婼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一袭红衣很是嚣张,心中不由得吐槽,这殷采凝的审美果然和性格一模一样。
再一轻嗅,薛陵婼嗅到一股很奇特的香气,不似平常的熏香焚香,也不像是花香果香,比熏香焚香清甜,却又比花香果香深幽,她不由得的心中啧啧暗叹,可惜了她同殷采凝不对付,要不然还能打听打听这香料是怎么制得。
殷采凝气势汹汹,薛陵婼正要开口,好友殷采碧急匆匆地跑来护在她身前,对堂妹皱眉:“阿凝,莫要太过分。”
薛陵婼心窝里涌过阵阵暖流,在殷采碧身旁露出个头,天真地眨眨眼:“为什么不是我呢……这话又从何说起,至于谁让我来的?殷娘子不知吗?自然是皇后娘娘了。”
自己现在可是皇后的重点观察对象,殷采凝一下子想起了蓬莱殿中隐隐透露出的皇后娘娘有意将自己选为儿媳的传言,若是在从前,她必然是欣喜若狂,可自从那次差点被那七皇子抹了脖子后,她现在对此退避三舍。
纵然那七皇子现在炙手可热,却还是没有她的小命更重要,七皇子妃的位置,谁爱坐谁坐,反正她可不敢在肖想了。
不由得摸了摸脖子,那里有一道细细的血痂,她飞速的看了一眼帐子的方向,马场上的赛事早就落下了帷幕,齐晗正懒洋洋的跪坐在软垫上,一群内侍小黄门给他擦汗的擦汗,篦头发的篦头发,银冠翠衣的韦元娘另立侍在一侧。
可他却是脸色发沉,忽略着一旁的美貌小娘子,一双眼睛阴阴的盯着自己这边,她不傻,这双眼睛在看谁,心中自然明了。
如今看的和被看的都与她结了仇,看的她惹不起,被看的她却不怕,再加之上次一事,多少能猜出那七皇子与这薛氏女关系匪浅,想到这里,她看向薛陵婼的目光愈发厌恶:“不知羞耻!”
声音不算大,但薛陵婼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她神色倒没变,且还笑开:“殷娘子这是什么意思,饭可以胡吃,这话可不能乱说?”
殷采碧听出堂妹的潜台词,眼见周围人多眼杂,怕她在说出什么话来,忙侧过身挡住二人视线,将薛陵婼拉走,安慰道:“她年纪小,胡乱说什么话的,你别生气,也别同她计较。”
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把此事接过。
薛陵婼听了暗笑,顺着她话头继续:“你放心,你妹妹年纪小,未管过事,我跟个小女孩子计较什么?”说到这,她语峰又一转:
“不过虽然年纪小,但外头说话的道理还是得教教的,咱们两个关系好,你妹妹我瞧着是和阿梦一样的。”
殷采凝和崔梦同岁,也有十四了,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这些年纪小,未管事,教道理的话委实不好听。
闺蜜两个一唱一和,将话头压过去,竟约着去赛马,徒留了殷采凝拂袖离开。
周围人一瞧,倒是诧异,这薛家小娘子和殷四娘不和,竟与她姐姐亲热的跟两姊妹似的。
二人手挽着手,旁有小内侍介绍着各个马驹,殷采碧斟酌开口:“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张嘴着实促狭了些,可要好好改改。”
薛陵婼浑不在意:“你放心,别人不招惹我,难道我还主动招惹她们,可不知多少人说我温厚大方的。”
殷采碧心事重重,一直愁着眉苦着脸,听到这话,忍俊不禁:“从小到大你都不知道害臊。”复又皱起眉来:“阿婼,过会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薛陵婼正看上一匹马,闻言,头也不回:“要说什么现在说不就行了,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再看看,这匹马怎样?”
殷采碧心中发虚,立即止了下面的话头,跟着她看去,她说的那匹马是匹土黄色纯种突厥马,很是膘肥体壮,比其他的马高大了一圈还不止。
她武功极好,自然不怕,却担心好友训不了,扯了扯薛陵婼的袖子:“这么凶,还是算了吧,你看,别的小娘子都不敢骑呢!”
薛陵婼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不怕,这都是有太仆寺的人专门□□的,想必性情应是温顺的。”
一旁的内侍笑呵呵的凑了上来:“这位小娘子说的是,此马名为飞骎,看起来凶悍,实则是匹母马,最是温顺不过。”
薛陵婼点点头:“多谢内官,小小心意,还请笑纳。”说罢,便冲着身后的阿墨使了个眼色,阿墨会意,自袖中掏出个绣着莲花的青色荷包,双手奉与内侍。
荷包里面是金锞子,那内侍象征性的推辞几下,便笑着收下了,悄摸的颠了颠荷包,只觉分量不轻,笑的更加诚挚了。
殷采碧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手有些发颤的摸了摸马鼻子,又对薛陵婼笑道:“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那你便骑这匹吧,我要寻一匹宝马来,自小到大,你便总是赢不了我,这次也不意外。”
薛陵婼也乐了:“你都说了,一直以来都是你赢,如今怎么着也该换我了。”
殷采碧挑了匹与吐蕃议和时送来的黑乎乎的大宛马,不似齐晗那匹四蹄踏雪,这匹则是通体漆黑,无一点杂色。
二人齐齐上了马,殷采凝果然目光如炬,一声令下后,骑着那匹黑马便脱了弦的箭一般一下子冲了出去,薛陵婼拍了拍自己的这匹黄马,心中叹了口气,那内侍说的不错,果真是性情温顺。
殷采凝见此,不由回头笑道:“阿婼,你不是要赢了我吗,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怕了?”
此般情形,薛陵婼觉得像是回到了她的少年时光,无忧无虑,她也喊道:“我怎么会怕你,你等着,我这就追上你。”
说罢,便扬起马鞭,抽了一下,突然,马儿“嘶——”的一声长啸,鼻子也汩汩的冒出白气,四蹄高高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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