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收到匿名举报信,信中举报薛娘子与殷四娘有旧怨,在殷四娘被害那晚行踪诡异,出现在了角门,经过查证,此事属实,不过七皇子没有找到薛陵婼与殷四娘被害一案的直接证据,无法真正判断她是否是真凶,薛娘子勉强只能算是个嫌疑人。
于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七皇子只能把薛娘子暂时软禁在前殿,不让她与人接触,等待之后再查出证据另行判定。
这是薛陵婼和齐晗商量好做出来的一出戏,不管出现在她身边的多少有关于殷四娘的证据,大半都指向了她亦或是与她有关,不论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阴差阳错的结果,她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倒还不如趁此机会,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利用此事麻痹幕后之人的警觉,再另查真相。
此事在一下午之间传出了和颐殿,传遍了大明宫。
当晚齐晗在蓬莱殿用晚膳,向皇后汇报此事,皇后问了问被她软禁的小娘子的名字,不禁皱了眉,晨间的事她还记得,对薛陵婼印象颇深,也很不错,特地嘱咐道:
“这小娘子本宫记得,瞧着不像是坏人,你仔细些,莫要冤枉了好人。”
齐晗心中惊讶,暗道自家小娘子的魅力实在是大,短短一个下午以有不少人想要去探望求情,还有沈韶的族妹找他自爆匿名信是她写的,其中尚有不明之处,有待商讨,总而言之一句话:薛娘子娘子是无辜的!
现在连皇后都掺和进了这事,齐晗揉了揉太阳穴,只觉有些头痛。
“阿娘心善,我看在阿娘眼里头,这世上只有好人,没有坏人!”齐晗插科打诨,想要将话题赶紧揭过。
皇后被他逗笑,嗔怪他几句,又叮嘱道:“你如今长大了,办起差事来定要稳重些,不可如少时那般肆意妄为!”
齐晗赶紧应和:“阿娘放心,若那……当真无辜,儿臣自不会冤枉了好人。”
皇后笑他:“说你长大了,却还是个孩子,怎么连小娘子的名讳都忘记了,本宫都替你记得?”
齐晗哑然:“替我?”
皇后一脸期待:“小娘子姓薛,你怎么不记得了,当日飞龙厩你不是救了个惊了马的小姑娘,可不就是如今这个,怪不得今个见着心里头喜欢,原是与我儿有缘。”
齐晗不语,微微愣了愣神,很是庆幸那日自己也在,不然便要追悔莫及了。
见他不说话,皇后不由得看向他,瞧见他脸上一副松口气的神情惊讶不已,今日的儿子好像有点奇怪。
站在皇后身侧的韦萱将母子二人的心思收入眼底,轻咳一声,盯着齐晗暗自叹了一口,怪不得未来落得那般下场,竟都是自己作的!
齐晗回神,向母亲告辞,起身离开,皇后没好气瞪他一眼,有看他身边没有跟着的人,就点了韦萱送他。
因着皇后在,齐晗不好多说,便默认了。
等到了蓬莱殿的门口,他心里头记挂着薛陵婼,想着再回和颐殿一趟,让韦萱止步,没想到韦萱先叫住了他,请他一叙。
齐晗觉得她古怪异常,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
韦萱直接在他身后开口:“下官少时在成训公主身边做伴读,还记得殿下的一件事。”
齐晗停住脚步。
韦萱继续道:“那年赵王送殿下一只西域的狮子狗,毛发雪白,见之称奇,皇孙们都很喜欢,可只有殿下不喜欢,整日将狮子狗锁入笼中,不让其离开房间半步,宫人们知殿下不喜,便渐渐懈怠,也疏于看管,因为为失去了自由,也见不着天日,那只狮子狗日渐毛发暗淡,瘦骨嶙峋,早已病入膏肓。
在那之前,我以为您是真的不喜欢那只狮子狗,可是等到您发现时,却大怒不已,发落了好些人,只是早已回天乏术,做什么也无用,那时我才明了,您并非不喜欢那只狮子狗,而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想让旁人发现自己的喜好。
这些年,下官总是在想,若是您当年表现出对它的喜欢,结果会不会好些?”
齐晗愕然,心中有些慌了。
那时他心中对那只狮子狗爱如珍宝,却唯恐太子知晓,将狗送走打杀,便装作不喜欢也不在意的样子,却没有过那只狗会因此而亡,时过境迁,那只狗再也不是他的执念,如今他的执念是……
他转身,直视着韦萱的眼睛,眼神如同锋利的匕首,吐出来声音冷漠似寒冰:“本王不知道结果会不会好些,只知道若是有人算计本王的东西,当年那些人便是下场,韦女官,离你不该碰的人和事,都远些!”
韦萱勾唇,颔首道:“是,谨遵殿下吩咐。”
若不是为了那个人,谁愿意掺和这些破事,还千方百计地提醒他不要走上辈子的老路,真是闲的!
与韦萱说完话,齐晗径直回了和颐殿,薛陵婼暂被软禁,已搬到了前殿,他遣了心腹毕极亲自领着人在门口以看管的名义保护她。
到了门口,毕极汇报薛娘子今个还未用晚膳,他又让人传膳,进了门才发现,薛陵婼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
齐晗轻轻将她摇醒,问道:“怎么这般嗜睡,连饭也不吃了?”
薛陵婼还未彻底清醒,支起下巴眼睛还半眯着:“怎得比我阿娘还唠叨,什么都要管?”
齐晗轻笑:“我可不敢管,因为你,不知道多少人把我当成眼中钉。”他又指了指蓬莱殿的方向:“连那边也嘱咐了!”
薛陵婼哭笑不得,把今天对峙沈飞兰的时候偶遇了皇后之事给说了一遍。
齐晗感叹了一下她的逆天好运气:“薛娘子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得了我阿娘的青睐,我俩还真是有缘。”
至于是什么缘?
薛陵婼倒了杯水,塞到齐晗嘴边:“水可以乱喝,来,七殿下,喝水冷静一下!
言下之意便是话不能乱说。
齐晗忍俊不禁,就着她的手喝了口,忽然想到了方才韦萱所言,他自然明白韦萱的深意:若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味地藏起来反倒是害了她,如同现在的他与小娘子。
他怕自己给她带来祸患,便小心翼翼地在圣人皇后太子等人面前装作不相识的模样,唯恐露出一点对她的与众不同而伤害到她,可是,余生漫漫,这样总不是一个法子。
思前想后,齐晗将今日韦萱所言悉数告与她。
薛陵婼的第一反应是她吃醋了,有一个人是齐晗的青梅竹马,知晓他过去的失落与喜悦,那些自己见不到的少年时光。
她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听说皇后当初有意将韦女官选作你的王妃?”
话还没说完,齐晗赶紧打断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好好的一个清白人,再说了,本王整日在你这里献殷勤,薛娘子不清楚?”
薛陵婼不依不饶:“若是没有我,你会不会娶她?”
齐晗收起平时的嬉皮笑脸,俊秀的脸上极为郑重:“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有一点我确是知道的,若是没有你地那些日子,怕是会难挨的很。”
薛陵婼心中生起些酸楚,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时候她被迫做了些阴私诡事,幸好有他在身边,才让日子不那么难挨。
她面上还是笑眯眯:“所以还是会了,不过我也能理解,韦女官生的比我好看,还比我有才华,不论哪方便都要比我胜上一筹,我若是个男子,也喜欢她。”
齐晗自知自己在这方面说不过她,只能另辟蹊径打打感情牌:“说来也可笑,那个时候我快活地什么都忘了,想着同你一起一辈子呆在彭州挺好的,只是……”
房门被扣响,毕极送进来一个红漆膳盒,方才的话题也由此终止。
薛陵婼打开膳盒,三层不大,因着是晚上,准备的都是好克华地膳食,几样小点心,几盘小菜,另四小碗汤粥,两碗甜口,两碗咸口,虽然分量都不多,但做的很是精致,看起来便很有胃口。
许是因为齐晗在这,毕极还很是贴心的备了一壶果酒,放在冰块里镇着。
薛陵婼将其一一摆出来,小口小口地喝着甜汤,同齐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轻描淡写地将方才的一丝不快给揭过:“昨日都说了不是阿碧写的信,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齐晗在蓬莱殿用过膳,现在一心只想着刚才的话题,小心翼翼地问道:“彭州虽好,却回不去了,你愿意留在长安吗?”
薛陵婼抬眸,放下手中的勺子,如开玩笑般问道:“若是……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会离开彭州吗?”
齐晗愣住,张了张口,却不再说话。
薛陵婼撇过头,只觉得自己的脸僵硬,笑也笑不出来,只能叹了一口气:“看吧!我从前说过,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
齐晗闭目,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尘埃落定地感觉,那一层屏障一下子破开了,他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薛陵婼狐疑看他,不知怎么,总觉得他好像哪里变了,等他睁开眼,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十分明显的庆幸之色,她的心中突然多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二人的情况翻了一番,齐晗不复刚刚那般沉重,整个人高兴了很多,拿起筷子给她布菜。
薛陵婼郁闷起来,没了胃口,瞧着什么都食之无味起来。
她瞥了一眼自顾兴奋的齐晗,更加郁闷,伸手拿起冰镇的酒,没用杯子,直接喝了下去,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
触不及防,齐晗立马夺下,他知道薛陵婼酒量极差,昔日地龙翻身之时,山上的房子没办法住,二人下山赁了新房,乔迁新居之时开心的买了酒,那时他才知道,这人沾酒即醉,不仅酒量差,酒品也不好。
喝完酒之后的她精力旺盛,放飞自我起来一般人招架不住!
第76章
果酒醉不了人,薛陵婼自知酒量不行,借酒壮壮胆,当酒壶被齐晗夺下,她立刻站了起来,反手抓住他,把他箍在自己和椅背中间,郑重道:“齐晗,我有话对你说!”
齐晗看她脸颊已经有了一丝绯红,心知她已经有了醉意,强忍住笑意,顺着她道:“你说?”
薛陵婼低头看他,眼睛睁得浑圆:“你当初偷偷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齐晗惊愕,半晌才点点头,从嗓子里了出来一个字:“嗯。”
当初从松州去彭州不仅仅是简单的临时起意为母亲寻寿礼,更重要的是寻找一个人,以解开一个困扰他多年的秘密,开始时他对此很是上心,却一直没有找到,到了后来,等他生出了在彭州生活上一辈子的愚法之时,便没有了找人的心思,可那人偏偏自己又蹦了出来。
薛陵婼只觉脸上有些发烫,用手冰了冰脸,继续问道:“那你当初离开,是因为找到那个人了吗?”
齐晗摇摇头。
薛陵婼松了一口气,瞧见他锋利的眉毛紧紧的皱着,忍不住用手抚平,才展颜笑起来:“那就好,那时候我就在愚,你一定是遇上了很难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走,你平时那么开心,可那几日,你总是皱着眉,你一定是遇上了难事。”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靥,齐晗伸出手抱住她的腰,喉中有一丝丝哽咽,声音很轻,似是叹息:“是啊,遇到了一件件很难很难的事情,难到如今,我还没有把它解决。”
眼皮有些发沉,薛陵婼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向眼前之人,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很浓重的悲伤的气息,她愚安慰安慰他,她低头,弯下身子,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
“没关系,可以慢慢解决,一辈子有那么长的时间。”
齐晗苦笑,用力抱紧她,将头埋入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声音发闷:“可是一辈子那么长,我怎么能把时间都浪费到这上面呢?”
他轻轻叹息,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小娘子,我等不及了。”
痒痒的,薛陵婼下意识蹭了蹭,又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脑海中一直回愚着他那句“等不及了。”
为什么会等不及了呢?
她思考着,眼皮却慢慢沉了下去。
等她再醒来已是转日上午,脱了外衫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薄被,看管的人都在门外。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许是因为没有人打扰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心安,近来她十分的嗜睡,却往往的睡不舒服,常会一身冷汗地醒来,继而又沉沉睡去,可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之后,岁月静好。
对于昨天晚上说的话她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但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她做了一件好事,故她才会睡得如此安稳。
愣了好大一会,她才愚起来齐晗好像没有帮她洗脸,昨天还上着妆,小仙女怎么能带着妆睡觉,薛陵婼敲了敲脑门,连忙跑下了床,四处寻找洗脸水。
门外听到动静,毕极敲了敲门,薛陵婼刚好在外间客厅,闻声道:“进来。”
毕极笑眯眯的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身后是一大堆宫女们端着洗漱的东西和早饭。
毕极年纪不大,口齿却很伶俐,率先道:“殿下昨个说了,娘子醒了定要先喝碗醒酒汤。”
毕极是齐晗的人,薛陵婼知道,可其他人……她忍不住看了看周围的人。
毕极会意,凑到薛陵婼身边小声道:“娘子放心,这些都是咱们晨元宫的人,都是殿下亲自嘱咐过的。”
他说着,清秀的脸上全是暧昧的笑容。
谁跟你咱们?薛陵婼扶额,又看看那碗看着就很苦的醒酒药,胃里面忍不住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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