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御驾就停在皇宫之前,御驾后分站着文武百官,在此迎接大梁公主,未来的皇后。
皇帝挑开锦帘往外看了一眼,吩咐道:“去拿些伞来给百官挡雪。”
他只这么吩咐了一句,立刻有侍从飞奔着去传话,身旁的内侍奉承道:“皇上果然仁慈。”
皇帝没有说话。
这时,去传话的侍从已经匆匆赶回来了,禀报道:“皇上,大梁公主的车驾已经过来了!”
漫天风雪中,道路的尽头有华贵的车辇慢慢出现。
皇帝揭开锦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朱红的车驾慢慢行至眼前。下一刻,他突然从御驾上跃了下来。
北齐本就是游牧起家,规矩礼仪多是从大梁和西越两国照搬而来,国中上至君王,下至平民,实际上对礼数都不十分看重。皇帝这一下也无人惊讶,一边的内侍连忙举起伞为皇帝遮风挡雪。
大梁公主的车驾缓缓停下。
从车队前方走出个身着淡黄官服的侍从官,手里捧着一卷圣旨,缓缓走了过来,朗声道:“大梁仪礼司副司正乔安,奉皇命送永乐公主殿下前来北齐,今幸不辱命,此乃国书,请呈北齐君主!”
“……”空气有了短暂的安静。
北齐是鲜卑族慕容氏壮大后一统鲜卑部落,自立为帝的,所有礼仪文化学自大梁和西越,鲜卑甚至没有自己的文字。文武百官能熟习礼仪文字倒是不假,但乔安这么文绉绉的话,他们的文化水平不足以让他们立刻反应过来。
乔安:“……”老实说,送嫁过来之前他只知道北齐文风不昌盛,没料到不昌盛到如此地步。
这短暂的安静中,唯一一个立刻反应过来的就是皇帝,只是他刚微微颔首,还没来得及说话,乔安身后不远处的公主车驾就有了动静,锦帘被猛地掀开,紧接着一张清美的面容露了出来。
燕檀听得不耐烦,索性直接将车帘揭开了,她一抬首,越过乔副司正,就直接对上了一双漆黑漂亮的眼。
——正是皇帝。
燕檀看着他,怔了一怔。
她发现这张脸居然让她有些熟悉。
皇帝看上去也还很年轻,不过十八九岁,是可以称之为少年的年纪。鲜卑慕容氏这一支普遍高挑漂亮,然而皇帝的容貌更甚,他五官较之中原人要深刻很多,几乎可以称之为艳色夺目。
这张脸实在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燕檀愣了愣,紧接着哂笑一声,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轻慢:“是你啊,小质子!”
她此刻心情并不好,说出口的话天然就带了几分火气,再加上这句话实在太像挑衅,北齐人会错了意,以为燕檀在存心羞辱他们的君主,虽然碍于她大梁公主的身份不能做什么,但还是忍不住一个个抬头对着她怒目而视。
然而燕檀的这句话并不是存心挑衅,而是因为她真的见过对面这位少年皇帝,只不过那时对方不是皇帝,还只是一个被北齐送出去求和的质子罢了。
话一出口,燕檀就听到身后的云蘅忍不住发出吸气声,顿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有问题。只是永乐公主从来不会伏低做小,更不可能低头道歉,索性将错就错,对着对面的少年皇帝露出了一个轻慢的笑容来。
燕檀以为皇帝会发怒,岂料对面的皇帝沉默下来。
皇帝身后,北齐百官已经陷入了绝望的死寂。虽说大梁公主不敬在先,但他们更害怕自家君主一怒之下让大梁公主血溅三尺。
云蘅再顾不得礼节,在身后疯狂扯燕檀衣摆,示意她该低头就低头,千万别继续挑衅了。
就在这诡异寂静的气氛里,皇帝突然笑了。那笑容似乎有些古怪的自嘲,然后他开口了。
“慕容绮。”皇帝淡淡道,他无视了众人无比惊讶的目光,“小质子有名字的,慕容绮。”
慕容绮,也就是皇帝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远处的雪地上,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蹄踏过雪地的,溅起点点雪泥,在离慕容绮还有数步之遥的时候,骑士飞身而下,重重落在地上,声音嘶哑:“皇上,探子急报!前日西越攻入梁国京城,梁国皇帝自刎!”
从梁国边境到北齐京城,正好够两日纵马不眠不休疾驰至此。
这句话仿佛从天而降的一记惊雷,炸的在场所有人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皇宫前再次陷入了一片难以言喻的死寂里。
当啷一声,什么东西被重重砸碎,打破了这一片寂静。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正看见燕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车驾上下来,一身红装烈烈如火,眼角眉梢都蕴含着极致的暴怒。
“真叫本宫长见识了!”燕檀冷冷的、一字一句道,“这就是北齐的规矩、北齐的教养,当着本宫这个大梁公主的面,就敢信口雌黄!”
“公主……”她刚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声极低的,带着泣声的呼喊。燕檀回过头来,云蘅已经是满面泪水。
“公主,是真的。”云蘅抹了把泪,“如果不是大梁的局势失控,皇上和太子殿下怎么舍得公主远嫁。”
燕檀的唇角微微翕动,然而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她眼前浮现出临行前父皇隐含愁绪的面容;皇兄拉着她的手,嘱咐她收敛脾气;还有母后的泪水,云蘅一路上的欲言又止。
她猛地转身,出手如电,直接从一旁牵着马的侍卫腰间抽出马鞭,翻身上马,直接纵马冲了出去!
下一刻,燕檀下意识死死勒住缰绳,白马长嘶一声,险些冲撞到突然出现在马前的慕容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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