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处置不得本宫!”燕檀抬眸迎上太后满是怒火的眼,眼底的暴怒居然比太后还要激烈,“你们北齐的皇帝承认本宫是公主,太后娘娘,你说的话又顶什么用!”
燕檀环视四周,只见除了她带来的春华和云蘅,以及殿上的太后和那嬷嬷及站在远处的几个大宫女,居然没有其他的宫人。心知太后今日是存心要处置她,所以才只留了心腹在殿里,以便给她扣帽子。
但这样反而方便了燕檀说出最后一句话。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后,口中的话可谓诛心:“你的话要是管用,你那小儿子也不会没名没份的在地下埋了两年了!”
北齐太后死了两个儿子,长子是太子,死后以太子之礼下葬,其余兄弟要为兄长服丧一年。然而没多久小儿子去世的时候,太子的丧期还没能结束,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大办,只依照王爷的礼下葬了,预备等丧期结束再正式追封王爵。
不幸的是,很快先帝就顾不上小儿子死后的哀荣了,因为他活着的儿子打成了一团,就差亲自上手肉搏。这么拖着拖着,拖到了慕容绮即位,慕容绮的生母在太后手底下受过不少委屈,更不可能给太后的幼子追封。
所以直到现在,无论太后怎么使劲,死了的幼子还是那么一个不尴不尬的名分。明明是先帝嫡子,却始终没有正经的王爵封位,连其他庶出封王的兄长都不如。
北齐学梁国西越的文化,事死如事生这一点倒是完完整整照搬了过来。太后只要一想自己的幼子不清不楚的死了,连个正经爵位都没有,到地下见了那些庶出的兄弟还要矮上一头,就心痛如绞。如今燕檀一句话揭开了她的伤疤,焉能不怒?
砰的一声,太后重重一掌击在了书案上。
“把她拖下去活活打死!”太后厉声道。此刻这个老妇人最后一点尊荣体面都维持不住了,面孔扭曲声音尖利,简直像一个老疯子。
宫人们面面相觑,却一个都没敢动。
就算梁国公主成了亡国公主,但皇帝还没发话,他们终究还是不敢真对这位公主做些什么。
太后更加恼怒,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本来是要为了侄女出气的,她现在只想把面前这个该死的梁国公主拖下去乱棍打死,见宫人不动,大怒道:“你们也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是不是!”
那嬷嬷心叫不好,一边拉着太后的袖子低声劝慰,一边朝宫人使眼色。
得了那嬷嬷的眼色,几个宫女终于慢吞吞动作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触及燕檀,就被云蘅和春华死死拦住。
下一刻,殿门突然开了,一个非常温柔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是出了什么大事,让母后在这里喊打喊杀的。”
紧接着,慕容绮一身玄衣,身后随着几个侍从,笑吟吟踏进了殿来。
他本来生的极好,如浓桃艳李,光华极盛,这一笑更是夺目。纵然燕檀对他这个人的观感极其复杂,也不得不承认慕容绮容貌出众,不负绮丽之名。
燕檀转头去看进殿的慕容绮,目光自然而然就从太后脸上转开了。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在看到慕容绮的那一瞬间,太后那满脸的怒火顿时敛起了大半,如果细看的话,甚至能在她眼底看到隐隐的忌惮、惧怕和不甘。
众宫人俯身下拜,朝慕容绮行礼。燕檀还在犹豫,不尴不尬地僵在原地,慕容绮就已经说道:“不必多礼,都起来。”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句话一出口,刚好缓解了燕檀的尴尬。她顺势后退半步,双手交叠,广袖垂落。
慕容绮用眼尾余光去看燕檀,似乎在确定她有没有吃亏。发现燕檀的神情仍然从容,那张如同新月清晖般的脸上也没有什么伤痕,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朝着太后温声道:“母后还没回答儿臣,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后的神情一僵。
燕檀隐隐约约觉得慕容绮这句话似乎有些怪异,其中仿佛蕴含着些别的意味,然而慕容绮语调温和,又不像是在威吓太后。
她正暗自琢磨,慕容绮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她一眼,声音温和道:“永乐公主先出去等一会吧。”
燕檀不是个傻子。她有求于慕容绮,首先不能当着满殿的人不给慕容绮面子。于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慕容绮眼看燕檀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对着太后又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掩在袖底的双手握紧,努力压住声音里别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道:“梁国公主打了哀家的侄女,哀家才叫她来这里问明情况,女眷之间的小小冲突罢了,皇帝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燕檀离开,慕容绮方才如同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就完全消逝了,他淡淡道:“母后也说了,永乐公主是梁国的公主,步六孤氏则是臣下女眷,二者不能相提并论,母后急匆匆要出这个头,未免不太合适吧。”
他并没有疾言厉色,然而目光中隐含的煞气却不容忽视。太后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她似乎想发怒,想质问,然而最后还是颓然地闭上了眼。
“是哀家莽撞了。”太后一字一句道,“皇帝带梁国公主回去吧!”
慕容绮点点头:“母后年事已高,不必再管其他琐事,安养晚年、管束族中晚辈就够了。”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露出了属于头狼的獠牙:“母后也要为七妹考虑一下。”
七公主是她仅剩的孩子了!太后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嬷嬷紧紧扶着太后,生怕她站不稳倒下去。
慕容绮说完了这句话,朝太后微微颔首,径直转身,走出了殿门。
燕檀正站在殿门前的廊下,眼睛怔怔望着廊角未曾清扫干净的一小片雪。
慕容绮无声无息地站到了她身后,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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