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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涌上的疼很快盖过了肢体上的伤痛，秦舒像是麻木般，任由鲜血从她掌心流淌而下。
自己的酒量，夜子离心中有数，虽说连续多日没睡好，身子有些疲乏，但在宴会上喝的那些，根本不足以让他醉到失去意识。
从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就猜到自己是被下了那种药，不过也好，倒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去看看她。
快步往凤鸾宫走，可当他匆匆赶到她的寝殿时，推门而入，却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觉得那个房间里，似乎没有独属于她的味道。
走到床边，粗鲁的一把将被子掀开，当下面的枕头如期映入眼帘时，夜子离的俊脸刷的黑了，“来人！”
凤鸾宫服侍的下人，大多都已经就寝，却被皇帝这一声怒吼，惊的全部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楚凌兮人呢，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低沉着嗓音，夜子离的满腔怒意，似乎随时可能压抑不住，喷薄而出。
下人们战战兢兢跪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
今天光顾着忙活新年的事情了，倒是真没人刻意注意过楚凌兮的动向，所以陛下的问题，他们根本没有答案啊。
若是看见皇后离开，他们早就阻拦通报了，哪里会变得这么被动，可皇帝盛怒之下，他们又哪敢直言说不知。
男人话音落下，偌大的宫殿便陷入了一片死寂，屋子里的氛围越发压抑，片刻后，终于有一个婢女，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回应道：
“启禀皇上，素日里都是青竹在照顾娘娘的饮食起居，奴婢等其他人，鲜少有机会贴身侍候，娘娘的下落，皇上把青竹带来问问，定能知晓！”
这一点，夜子离何尝不知，若是看见了青竹，他又何须来问他们，就是因为没有看到青竹，他的心里才会异常的慌乱。
“皇上！”刚刚领命带人搜查的冯熙恰在此时赶回，走上前拱手向男人行礼，他面露难色道：“各处都找过了，没找见青竹！”
她果然是逃了，连带着她的婢女也一起带走了！
所有的愤怒顷刻间悉数爆发，夜子离右手紧握成拳，重重砸在了木桌上，那强大的内力，竟生生将厚重的檀木震出了一道裂痕。
第41章 要么放开我，要么杀了我
“立刻将上京封锁，出动所有禁军，全城搜寻，找不到楚凌兮，他们也不必回来见朕了！”
下令过后，夜子离抬脚想要往外走，可身上的药效，却让他有些站立不稳。
她不在宫里，他也没心情寻人把这药效卸掉，但他又实在急着出去寻她，根本等不到明日，顾不得什么体面，无奈之下，他只能传了太医。
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新年，可这突来的小小插曲，却倏的冲淡了所有喜庆。
帝王一怒，凤鸾宫险些变成了修罗场。
这不，那些宫人一个个都还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心惊胆战的等着处置，而那突然的全城戒严，更是让整个上京的百姓，个个人心惶惶。
再说楚凌兮，她带着青竹出宫时，已近黄昏，换了身便装，租了辆马车，两人就赶紧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可因为过年，城中行人来来往往，有些拥堵，所以行进速度自然慢了些，等她们赶到城门口时，发现城门已经关了，无奈两人只能暂且在上京再留一夜。
本想着等明日清晨，城门一打开，她们就赶紧出城，却不想一觉醒来，竟发现上京全城戒严了。
看着那满大街的士兵，手里拿着她和青竹的画像，四处询问搜查，楚凌兮只能带着那丫头东躲西藏。
刚刚躲开一队禁军，主仆两人拐进巷子里，可她们一回头却又遇上了另外一个巡逻的小分队。
就那么毫无征兆赤裸裸的暴露在那几人的视线范围里，楚凌兮想躲都来不及。
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冲几人嘻嘻一笑，“几位官爷好！”
想着她们现在是女扮男装，光是凭着画像，这些人也未必就能将她们认出。
于是楚凌兮压抑着狂跳的心脏，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带着青竹一起，微埋着头，悄悄从他们身边走过。
打量了主仆两人好一会儿，就在将将擦肩那一瞬间，其中一个士兵突然恍然道：“就是她们！”
“皇上登基的时候，我曾在大典上远远见过皇后一次！我能认得出来！”
“快来人……”眼见那士兵要提高音量叫人，紧急之中，楚凌兮当机立断，捏了藏在袖中的迷药便向那几人撒了去。
她带的东西，终归还是派上了用场，将那几人放倒后，楚凌兮还没来得及舒上一口气，就听见窸窣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感受到浓浓的危险气息，楚凌兮在手里拈上三枚银针，猛然转过身便往对方的脖颈处刺下去。
可哪知，来人的武功和敏锐度全都不在她之下，她非但没能得手，手腕反叫人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楚凌兮！”眸光中盛满怒意，男人俯身，一寸寸向她逼近，捏着她的手不由收紧了几分。
感觉自己的手腕就要被他扭断了，楚凌兮疼的紧紧皱起了秀眉，却依旧不屈的抬眸向着他那张不断在眼前放大的熟悉俊脸看去。
“夜子离，要么你放开我，要么你杀了我！”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朕讲条件吗？”他冷冷睇着她，眸中的阴翳霎时又浓了几分，但终究还是克制着情绪，慢慢收敛了力道。
将她举在半空中的手腕放下，夜子离无视她的抗拒，顺势拉着她便走，“回去再跟你算账！”
回去？她可不想就这么跟他回去，被迫跟在他的身后，楚凌兮挣脱不开，急的直接将左手握拳从男人身后向他砸去。
她的武功终是不如他的，夜子离微微侧了头，轻轻松松就躲开了她的进攻。
楚凌兮本也没指望能伤到他，只是希望能够趁着他分神闪躲之际，借机将自己被他钳制的右手抽回而已。
如愿以偿，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相对而站，剑拔弩张。
“你不是朕的对手，朕劝你，不要一再挑战朕的耐心！”强压着满心怒火看她，夜子离幽深的黑眸中满是冷厉之色。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别说他有几千禁军暗卫，单单是他一人，她也打不过。
跟他交手，到底只是徒劳无功，楚凌兮泄了气，心里却总是不甘。
耗费心神跟满大街的士兵周旋了快一整天，眼见天色渐渐暗了，她本想着趁天黑视线不清，想办法混在那些出城的商队里，寻机离开的。
哪曾想，躲过了士兵，却终究没躲过他。
她就是想不清楚，她一个被他厌弃的废后，何以值得他堂堂皇帝亲自出宫抓她。
情绪忽而变了有几分激动，楚凌兮提高音量向男人质问道：“你明明不爱我，为何非要带我回去？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两相厌恶，又是何必？”
“杏桃死了，孩子没了，我自己亦是落得满身伤痕，难道这些，还不够消弭你心中的恨意吗？”
“夜子离，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就当我从来不曾在你的世界里出现？”
说的轻松，可那经年的时光，她早在他的人生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又怎能全当她从未来过！
理智让夜子离冷傲的俊脸依旧保持着淡漠平静，可汹涌的情感却忍不住在心口翻涌，像是被什么东西斥满了胸腔，让他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这时，突然“嗖”的一道声响划破空气，三枚短箭从不远处横空飞出，锋利的箭头以极快的速度齐刷刷向着女人的心口射去。
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楚凌兮一时失了神儿，压根儿没有注意到那潜在的危险，等她反应过来，短箭已经直直向她的要害逼近，已然来不及闪躲。
“撕拉”，随着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传入耳中，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慢慢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身上没有痛楚，意识也还是清醒的，楚凌兮睁开方才在惊恐中阖上的双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男人揽在了怀中。
而她掀开眼睑的一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攥着短箭的拳，掌心被箭头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滴落下。
第42章 下跪求情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皇上降罪！”听到响动，街上巡查的士兵纷纷前来护驾，禁卫军统领卫骁最先踱步上前，在男人面前跪下，拱手请罪。
眸中寒意不减，夜子离未作理会，只是径自转向了怀中的女人，“想让朕放了你？你做梦！”
“楚凌兮，朕一早就告诫过你，这一辈子，不论生死，你都只能是朕的女人！”
话音落下，他折断捏在手里的短箭直接丢在地上，随即将她打横抱起，转头便走。
嫁给他三年之久，这一刻，楚凌兮却恍然发现，好像大多时候，她都是不懂这个男人的。
就像刚刚的生死一线之间，他明明那么厌恶她，为什么要冒险出手相救？甚至不惜以自己受伤为代价徒手将那利刃握住。
看着他滴血的拳头，她其实多少是有那么些动容的，只可惜，心中的涟漪尚未泛起，就已然被他接下来那番薄情的话尽数浇灭。
横竖这一次是走不掉了，反正挣扎无效，楚凌兮也不想白费力气，索性就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怀里，由他带着她走。
只是在回宫的一路上，她都始终偏着头，一眼也不想看他。
直接将她抱回凤鸾宫，夜子离满心怒意未散，穿过那跪了一地的丫鬟婢女，他粗暴的将怀里的人丢在床上，转而低沉着嗓音下令道：
“来人，将凤鸾宫伺候的所有下人，全部拖出去，杖毙！”
“皇上，饶命啊！”一时间，男男女女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整个凤鸾宫中哀嚎一片，但夜子离却只是剪手侧立，对那些声音，仿若未闻。
“皇上！”毕竟是数十条人命，又恰逢除夕，若是血流成河，总免不了有些不吉利，冯熙抿了抿唇，在片刻纠结后，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可他劝谏的话，甚至都未来得及说出来，已然被他家皇帝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但凡求情者，与他们同罪！”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好像已经低沉压抑到了极致，一字一句都透着慑人的寒意。
跟着主子许多年，冯熙又岂会看不出夜子离此刻的怒，但凡涉及到皇后，陛下总是特别容易，就会失去控制。
虽然一直在男人的身边贴身伺候，可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奴才，哪里真的敢忤逆皇帝。
冯曦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默默退到一边，同情的向着被侍卫强行拖走的宫人扫了眼。
“夜子离！”
自顾不暇的时候，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性命，楚凌兮或许可以狠狠心，不去顾及，可青竹，她却不能不管。
那丫头也是凤鸾宫侍候的婢女之一，自然包含在男人处置的范围里。
顾不上自己方才被摔在床上时撞疼的后背，楚凌兮坐起来，爬到床边，攥住了男人宽大的衣袖。
“想要逃出宫的人是我，跟旁人无关，既然被你带了回来，所有的责任我都愿意一个人承担，还请皇上不要滥杀无辜！”
“无辜？”夜子离侧眸睨她，不以为意勾了勾唇角，“朕让他们来凤鸾宫，是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的，可他们呢？”
“你离开寝殿半日之久，他们愣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不在房中，更别说你何时离去，又去了哪里？如此严重的失职，哪里无辜？”
“楚凌兮，朕就是要让你明白，在这宫廷之中，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奴才的命从来都系在自家主子的身上，你的过错，他们同样需要买单！”
话音落下，夜子离扯开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决然转过了身。
有谁在逃走的时候还会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若是凤鸾宫的下人知道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向他禀告，她又怎么走得了！
她要不声不响的离开，势必要瞒着宫里的下人，可这些道理，楚凌兮根本没法跟男人说，因为他已经抢先一步，把她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偏偏他说的，她又无法反驳，权力的世界里，本来就没有公正可言。
没有什么其它办法了，楚凌兮一股脑爬下床，双膝一弯，冲着男人的背影跪了下去。
夜子离听见身后的响动，转回头想要反手将她拉住，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她的袖带从他微抬的掌心滑过，他眼见着她的身子在自己面前一寸寸低矮下去，最后“噗通”跪在他的脚下。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与你成亲三年之久，我从未真正向你求过什么，今日，妾斗胆，以结发之情向皇上求个恩典！”
“求皇上从轻发落，饶恕凤鸾宫众人性命，妾愿意与他们同罪！”话音落下，楚凌兮双手交叠放在地面，将身子低低俯下。
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嫁他三年，何曾恪守礼节，规规矩矩给他跪过，更别说行此大礼。
她的这双膝盖，与其说是磕在了地板上，不如说是磕在了夜子离的心上，不仅撞得他生疼，更是沉重的让他喘不过气。
他好想上前一把将她拉起来，可最后一丝理智却又告诉他不能那么做，微微颤抖的手，下意识的往上抬了抬，终于还是悄然放下。
“好，朕答应你，不杀他们！但……”
第43章 要她去身边伺候
眼眶开始有些泛红，夜子离侧过身，不再看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凤鸾宫的所有下人，杖责二十，以儆效尤，至于生死，便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还有，从明日开始，你继续到朕身边伺候！结发之情，朕允你一个条件，你总也该给朕个回应才好！”最后补了一句，夜子离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其实，那一晚在地牢与男子聊过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他不会杀她，或许，这原本就是他心底一直存在的念头，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取她性命。
可他也明白，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除非他们之中的一个，可以放下灭门的血海深仇，否则，他们之间，永远没有可能。
有一点，秦舒也许是对的，确实该让她恨他，越深越好，这样，在未来刀兵相向的时候，她才不会有所顾忌。
而他自己，也可以更好的掐断那些不该有的念想，专心去做他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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