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老爷爷捧了田鼠夫妇走出门去,两小只耸着鼻子悲恸地回看他俩。
“喵呜呜,快戴上啊!阿牛哥,你会s的!”猫娘感觉他细弱游丝的呼吸声。耿诚困难地撑起眼皮,又变回了人形。
他宽大而温暖的大手搂住她捧着鼻环的小手,阻止她再次尝试。
“俺能感受到你的心了……”他把鼻环塞进她的手心,再次拢上她的手指,揩去她的泪水。缓缓地阖上了清澈见底的双眸。
“不要啊!阿牛哥,喵呜呜……”猫娘发疯般舔着他身上的伤口,脑袋一片空白。
子时已过,丑时来临。
她的泪水坠落在鼻环上,血渍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一道白光乍现,那鼻环正如铃铛般融进了她的手掌。再摊掌,已是空无一物。
“大妹子,别哭了,俺饿了。”
再看到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猫娘激动地攀住了他的脖颈。
第十六章
“哈哈哈,你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啊!没让俺白发人送黑发人,耿诚!”老爷爷见着这比自己高出几个头,身形有力孔武的兽人耿诚时,情不自禁地拍拍他的肩膀,老眼又浑浊起来,但掩饰不住骄傲与喜悦,仿佛对方是他的儿子。
就说吧,每个生命都是一条出路。耿诚憨憨笑着,全身缠满了绷带,仍旧挡不住他一身壮硕。
“既然阿牛哥受伤了,就好好静养几日,农活什么的我包了。”猫娘拍着xp,她现在可是又大力又有实力。
“大妹子,俺这小伤不碍事的,不用劳烦你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不是男人不会做的事我们去做,而是男人能做的事我们也能做!”猫娘信誓旦旦反而让耿诚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耿诚拗不过她,只得应允了,待第二天领着她熟悉一下环境,适应一下工作。
翌日。
猫娘顶着黑眼圈起了床,一下床她就气呼呼地拉着阿牛哥询问。
“阿牛哥,你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异的声音?比如——狼嚎?”
“大妹子,你听错了,咱们这场里没有狼的,就算是黄鼠狼也叫俺踩死了。”耿诚起身,粗粝的大掌摸摸她的头。
耿诚领了她去屋里吃早餐。她却见到老爷爷摇椅旁趴着一头——大尾巴狼?通体紫灰色,吻尖而鼻长,三角形的耳朵耸动着,尾巴蓬松而肥大,身形倒是瘦长,闭着眼眸不知底细。
不知是听到了脚步声还是嗅到了危险,他警觉地抬起头来,伸长脖子,露出一个精致的红项圈来。
但他的瞳仁绿幽幽的,仿佛被冰霜冻过似的,冷冰冰的,凶巴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猫娘下意识地躲开他。好家伙,这不是狼是什么,光天白日眼睛还放绿光。
敢情那天咬伤蛮人的应该就是他吧。
吠舍走上前来离她五步之遥,嗅闻到她身上耿诚的气味,便轻蔑地喷了一口气,娇生惯养的家猫。抖抖毛,撒丫子跑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猫娘气得牙痒痒,直跺脚。
“哈哈哈,小姑娘别生气,吠舍好孤僻,不怎么待在场里。”老爷爷递给她一个鱼罐头,望一眼吠舍离去的背影。
“哼,不就是个吃粑粑的家伙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天阿牛哥被打他都没来,一点没尽到看家护院的责任,就是头贪生怕死的白眼狼!”
“哎!其实都亏他俺才捡回一条命,那天小蛮为了与俺在农场的继承权问题上发生了争执,那小子直往茶里放了药,把俺药倒了,装在筐中,背去深山老林里。辛亏吠舍赶跑了狼群,来叫耿诚驮着俺回去,说到底他还是野性不羁的。”
天哪,那蛮人还真是猪狗不如,竟然将自己的亲生爹爹抛了!
“其实啊,吠舍还是善良的,有一回他为了保护狼崽被狼王伤了,俺就给他敷了草药……”
听完老爷爷语重心长的话,猫娘也为之动容,可一想身负重伤的阿牛哥,心中愤愤不平。她倒要看看,这深山老林有什么值得流连忘返的!
她出了门,阳光暖暖地洒下来,耿诚坐在田垄上,嘴里衔着一根草,有意无意地嚼着,见猫娘出来,便憨厚得笑起来,像个阳光大男孩。
“那个,阿牛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森林啊?”她红着脸,上下拨弄着手指。
“大妹子,那儿太危险了,要是你今天不想干农活就算了,不必去那儿!”
他皱起眉来,严肃而认真。
见他真诚的样子,猫娘使出了杀手锏。“阿牛哥,带我去吧,吠舍哥哥抢了我重要的东西,你就带我去吧。好哥哥,拜托拜托!”她眨巴着眼睛,摇摆着他的手臂,身后那条长尾也跟着摇曳着。
耿诚动摇了,本来九头牛拉不回的秉性仿佛在猫娘那不攻自破。“行吧,找到吠舍拿回东西就回来,而且你要牢牢跟紧俺!”
猫娘笑得直点头,没有人可以阻挡一只好奇而爱探险的小猫咪。
小猫咪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骗了老实牛而已。
耿诚现了原型,将猫娘驼在身上,一边走还一边讲解风景。猫娘觉得十分惬意,只打哈欠伸懒腰。
太阳偏西时,他们终于到了森林边缘,猫娘想嗔怪耿诚,又见他有伤势,也没说什么。
“大妹子,这森林枝枝蔓蔓,旁逸斜出,要不你下来走路,免得磕着碰着,你拉着俺的尾巴,小心点儿便是了。”
见他如此,猫娘吐吐舌,没去拉他的毛茸茸的尾巴,而是纵身跃入林中,化作个老鼠形态。只留下一句话:“阿牛哥你先回去吧,我晚上会回来的!”
耿诚当时就凌乱了,愣了半晌,才发现上当受骗。“大妹子,危险,快回来!”他一进林子就让树枝缠了牛角,化为人形也只怕追不上那猫娘。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林子里有块空地上,吠舍正和狼群鏖战,那是你来我往,白牙齿来红嘴巴去。
“嗷呜,你这野狗又来干什么?你根本不属于狼族,还帮着人类,当你的丧家之犬去吧!”那大公狼呲牙咧嘴的,长吻上下摆动着,垂涎三尺。
“赶他走!狼族没有这么吃里爬外的东西!”其他的母狼公狼附和着,敌意昭然若揭。
他们说着,纷纷包围了吠舍。吠舍则全然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眼中却流露出对那头狼的s机与恨意。
他安然地舔舐着前爪,没有丝毫畏惧。而灌木丛中的猫娘觉得吠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狗。
公狼火冒三丈,冲上前去与吠舍扭打。吠舍只有公狼一半大,但却见招拆招,处于上风。公狼见形势不利,咳着血呼唤狼群。狼群对吠舍忌惮三分,但见敌寡我众,纷纷扑剿过去。
见吠舍要被撕成碎片了,不茹不吐的猫娘心头涌血,变成奶牛来,撞散了狼群。
狼群退到了另一边,仰望着这挡在吠舍前头的庞然大物。
“这天底下还真有送上门的美餐!”头狼吮着唇,狠厉地说。
狼群眼睛放光,一下子转移了目标。牛蹄虽然沉重,牛身虽然饱满,但牛笨重可是出了名的,顾此失彼,捉襟见肘,身上很快开了花。要不是她反应快,牛脖子就要被那头狼咬个洞出来。
吠舍则不慌不忙地趴在地上,冷笑着看她“表演”,偶尔舔舔爪,身上受了伤,要好好休养生息的样子。
好你个白眼狼,喵喵的,我见义勇为,你倒是袖手旁观,自己才是小丑啊,所以你善良个屁啊!
第十七章
直到狼群开始在她身上活生生撕下血淋淋的肉吃了。吠舍才站起身来,倒竖着汗毛,冲上前去将头狼摁倒,一口咬在他的肩胛骨上。
众狼见头狼被钳制住了,散了斗志,不再发动攻击。头狼挣扎几下,奈何体力丧尽,只被那吠舍咬住了脖颈,挣揣几下,窒息而死。
猫娘抽搐着眼角看他,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狼群见死了头狼,哀嚎着悻悻逃离。“你不在农场里做你的小公主,来森林干嘛?”他吻边的毛被染成了血色,看上去更加骇人。
“喂。若不是我,你今天就嗝屁了。”她现了人形,身上血迹斑斑。
“我在历练,一个打十个都没问题,需要你?”他不再看她,冷眼朝一处洞穴走去。
“你你!你没事自讨苦吃干什么?不是所有的痛苦都是有意义的,你这白眼狼!”说痛苦是财富那是放屁,经历痛苦积累的经验才是财富。猫娘拖着伤,仍然紧跟着他,毕竟,她现在华丽丽地迷了路,这破森林有遮天蔽日,现在还受了伤。
他走得极快,她只得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跟在他后头。
吠舍将她引进一座洞穴,不知狼的虎的,熊的还是蝙蝠洞,只是暗无天日。但两人的视力极好,昼伏夜出不在话下。
待到洞中,吠舍才现出了人形。巴掌大的脸,星星目铁剑眉,唇若涂朱,发若抹胶,有棱有角,身材颀长,周遭弥漫寒气,人神共愤样子,只可惜冷若冰霜;铁石心肠相貌,又深藏赤胆衷肠。
“不错嘛,人模狗样的,就是脾气臭了点。”猫娘散漫地坐在了地上的茅草上,但脸色发青,唇色惨白。
他从深处胡乱拿来一把草药往她身上一砸,“拿这些止血,免得引来大型野兽,节外生枝!”冷冷的语气伴着关切的情愫。
“疼死了,敢情你受的是轻伤,我是十级伤残,你自己不也流血不止吗?逞什么强!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懂啊,苦是一次性吃的,不是掰碎了一点一点咀嚼的,自讨苦吃有什么好处?”猫娘撒气似的推开那堆草药,自己用小舌头舔舔伤口。吠舍刮了她一眼。
收了倒刺,小舌头灵活地在自己的伤口处游走。吠舍喉头一紧,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恶心!你竟然喝血!”他背过身去。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猫娘不理他,白他一眼,继续自己的疗伤。
他也坐到另一堆柴草上,捧起那堆草药,嫌弃地嗅了嗅,竟然咬着咀嚼起来。猫娘疗伤毕,舒服得直哼哼,见他把那草往嘴里大口大口塞。她赶忙上前压住他的手臂,掐着他的脖子晃动。
“你这笨狗!也不分外服内用,胡吃海塞,伤没好中毒了咋办!?”
知道自己被拆穿了,他把他一推。“我知道,我是吃草清胃,你别发疯!”她被他推得直打趔趄,愤愤地盯着他。
他则别过脸去,生怕她看出自己心虚。
猫娘上下打量着他的身体,伤口都是可大可小,可是这洞中阴暗潮湿,极易引发感染。
他被她盯得不自在,又狠狠刮她一眼。喵喵的,这笨狗“返视现象”挺严重的。
猫娘做蹲伏状,来了个饿虎扑食,吠舍眉头一皱,一个激灵就躲开了。可怜的猫娘吃了一把柴草。好吗,轮到她吃草清胃了。
“噗,你乖乖站着别动,我的口水包治百病的!”总觉的自己像某种江湖骗子,对方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嫌弃地瞟了她一眼,但心中波涛起伏。猫娘只得变回奶牛将他y在身下,舔舔舔……
“你神经病啊!”吠舍狂吼,快被压出内伤了。见她舔过的地方愈合,心情莫名复杂起来。当初自己被赶出狼群后,老头也是这样,冒着被自己咬伤的危险为他擦药,那种叫做温暖的东西的力量怎么会比苦难大呢?
“其实我只是头被人类遗弃的流浪狗罢了,后来因为狼群里的母狼娘亲而苟活下来。狼王更新换代,新一届的头狼咬死群中对他有威胁的狼崽,赶走半大的年轻公狼。母狼娘亲因为护犊被那新头狼活活咬死了,我只得带着她的狼崽逃离了狼群……”
猫娘同情地看着他,原来他身世那么凄惨。
“那你还还跑回森林干什么,跟着爷爷不好吗?”
他突然呲牙,咧上耳根,拉过她的衣领。“你懂什么?你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伙!你被抛弃过吗?你懂得什么叫背叛吗?什么是流离失所,弱肉强食吗?那些狼崽没有母亲早就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那老头也会死的,我得证明没有他,我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他有什么资格丢下我!是我,是我抛弃他才对!”他的声音一开始高亢而尖锐,后来逐渐低迷下去,传播出无可奈何的喟叹,抓着衣领的手徐徐放开了。
第十八章
他全蹲下来,用双手无力地环抱着头,内心痛苦挣扎着。
“你已经很强了,你不是弱者,你还会挣扎,弱者直接死掉。死亡是一个不必期待的节日,所以活着才弥足珍贵。当你一开始追寻,就意味着失去。”猫娘蹲下身来,不顾凌乱破碎的衣服,摸摸他的头。
“只要你不抛弃自己,世界就不会抛弃你,安全感只能自己给自己,有些路注定孑然一身,踽踽独行。日子已经很短,为什么要栽培苦涩?笑着过是一天,哭着过也是一天,为什么不选前者。”吠舍抬起头对上她的双眸,恍若有星星在她的瞳仁里闪烁。
只要你化作一颗星星,你将在黑夜中闪耀,这样的你,不必惧怕漫长无边的黑暗。也就无惧恐惧本身。
再往下看,她破碎的衣领遮掩不住的春光。吠舍两颊微烫,打掉她□□他卷发的小手,别过脸去,眼里俨然有什么化开了。
“别摸犬类的头,很压抑!”听他说出这破坏氛围的话。
猫娘抽回手,舔了舔爪,自己怎么又变回半妖状态了,不会吧,这个大冰块是戌狗圣主本尊啊,心情顿时不美丽。
“你在想什么?”
“想我叫你狼孩呢?还是狼狗?”
……
“你一直盯着哪呢?大色狗!”猫娘顺着吠舍的眼神,一直追寻到自己的衣襟前。
“你在变成奶牛的的时候有奶吗?”
“呵呵,我可以宰了你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到了戌时。
而此时可怜的耿诚。
“大妹子!大妹子!你在哪儿?”
待他们回到农场,已是第二天中午。眼前的惨景令猫娘不忍卒看,耿诚仍是个牛形,牛身上披一层树叶,牛角上结着蜘蛛网,悬挂着正在吐丝的小蜘蛛,耿诚双目充血,让俊朗的脸庞显得苍老不少。
但一看到猫娘,他就活了过来,甩甩蜘蛛网,化为人形,冲了过来,将她禁锢在怀。
吠舍看到她那张小脸发紫后,拍拍他的肩膀,“老兄,她快喘不过气了!”
“啊?大妹子!对不起,你可担心死俺了!”
“没事,阿牛哥,是我应该向你道歉的。”猫娘脸色煞白,咦,头上有好多小星星,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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