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珠颈家族世世代代流传着这样的家训:同住一个屋檐下便是一家人。所以我住在青南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屋檐下,从不向过往的客人头上滴*。
最近客栈被一批客人包场,他们就没有这样的自觉。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巢中,我把我的儿子蛋紧紧护在了屁股下,害怕他被这些客人的污浊玷污。我知道人类总是说人间充满险恶,可是对于一只珠颈斑鸠来说,那是破壳而出之后的事情。
有人开门出来了。这个穿的像个花蝴蝶的人叫姚珽。他跟另一个叫服玉的人一直吵架。
姚珽说服玉屠杀了他全家。
服玉说是他阿爹先屠杀了他全家。
姚珽说是他阿爹先屠杀了他们很多的妖。
服玉说是他们妖先屠杀了他们很多人类。
姚珽说是人类先破坏他们妖的家园……
到底是谁的爹屠杀了谁的家?
他们每天吵架,一直找不到因果的源头。
我是一只珠颈斑鸠,人类以为我听不懂人话,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还是总向我提问。
有一个人叫平丁开,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一个叫君主的人说什么话。他说了一大堆,他真的很爱那个人,可是后来他又说,这样也很好。
有一个人叫千寺,别人称呼他君主。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一个叫安末的人说什么话。他说了一大堆,他真的很爱那个人,可是后来他又说,这样也很好。
有一个人叫安末,她一直说:我们不可能是不是?她和谁不可能,她也一直不说我怎么知道。不过我才那个人是平丁开,毕竟他喜欢的是个叫君主的人。可是后来她又说,这样也很好。
有一个人叫美女子。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要是有一只珠颈斑鸠叫美鸠,她一定会被嘲笑到拔光屁股毛。她最近好像生病了,她的手臂总是会逐渐变得透明。
有一个人叫宙斯。这也不是一个人类的名字。要是有一个斑鸠叫鸠神。他一定会被嘲笑到拔光屁股毛。他很奇怪,他根本不像是人类,更像是一只珠颈斑鸠。
这些人有很多秘密,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一切告诉住在黑漆漆洞里的那个人。她是反派。
众所周知,所有反派的喽啰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这些秘密我都闭口不谈。我接受了铁皮,也给了自己一个变成卧底的机会。我并不觉得可耻。毕竟世间也有很多这样的人类:只要压迫他,他就去行恶。只要给他个机会,他也会做好人。我和他一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让自己受苦。况且,反派她从来都不知道,我不是一只鸡。
又有一个人来到了这间客栈,我闭上了眼睛,把屁股紧贴着我热乎乎的儿子蛋。
“千寺,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尽都大人……”
“安末。她又出现了。我就知道一定会等到的……你,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尽都大人……”
又是一个开门的声音。
“不要企图感化我,不要企图教化我。你的好是我的毒药。毁灭你是我的宿命。消灭我也是你的宿命。”
“这个**作者,连给我一个当和亲公主的出戏机会都不肯,自己打个蚊子那么多废话。”
“你要记住,时间从来不是线。它不曾逝去也不会到来。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你死过,也活着……”
第58章 过分美丽会让丑陋犯错
四十年前,青南的这条街上也是一样的热闹繁华。
那时候安末还是君主。千寺是她喜欢的一个男人。
而平丁开是她的护卫。
走在青南的一条街上,安末忍不住停下对身后的平丁开抱怨:“离远一些啦,给彼此一些空间嘛。”
平丁开低头认了个错,站在原地,直到她离他五步远才再次跟在她身后。
安末走在路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店铺,不时停下来买点东西。就是没有看她身旁的人一眼。
在一个首饰摊位前,她停下来,被一个红石榴簪子吸引住。
“我们根本不像夫妻。”
她听见身旁的那个人轻声说。
她问:“那夫妻该是什么样?”
千寺拿起了那支簪子,笑着伸向了安末的头发。他看到了她表情中的厌恶和隐忍,她却还是在他将要碰到她的一刻歪了头。
“不必如此。”
她转头扔下他走掉了。
千寺站在摊位前,微笑着伸手付了那簪子的钱。
安末喜欢千寺,这就是一个谎言。
他对这再清楚不过了,因为是她亲口告诉他的。
“神为了救世,委身讨好恶魔,恶魔被引诱。神趁着这个机会拿下恶魔的大殿,杀掉恶魔,并把她的头挂在殿前示众。这个计划怎么样?”
这个计划原本是他的计划,可是被她说了出来。
“反正你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她这样笑眯眯地说着,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点幻想击得粉碎。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当我死后,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有一个人在我死后一定会出现,我要你杀了她。”
“那个人是谁?”
“是这个世上真正的神。”
这个世上真正的神是什么样子的?他又是谁?
“她让你做的事,你没有做到是不是?”服尽都坐在他的位子上,温柔又无奈地问他。
千寺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红石榴簪子,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服尽都看他一眼,说道:“你知道五州的神明是什么样子的吗?当世界还没有妖魔鬼神,只有人类和神明的时候。她喜欢人类感恩她的施舍,她喜欢将人间变成炼狱看人类的哀嚎,她喜欢让人类求饶。无论如何,你都无法逃脱那个宿命,她真的可以左右你的人生。只要她不死,无论是神鬼妖魔,无论多少年以后,你想要的盛世永不会降临。”
四十年后,青南的这条街上也是一样的热闹繁华。
那是远远看着,如果近看,这份热闹还是有一些吵闹。
尤其是街上的一处地方,一群女子正围着一个人撕扯。
那个人的花衬衣被撕碎,他的头上长出了个丑陋的角。
“啊!”一群人惊讶地逃走了。
姚珽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少年,你这个犀牛角面具好酷炫哦。”
头上响起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安末正站在他身前,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君主……”姚珽的眼中闪着委屈的泪光。
“莫要哭啊少年,过于酷炫也不用自我感动成这样吧。”
客栈。
“脱下花衬衣就会露出犀牛角。这个设定,小美你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安末一边吐槽着,一边来回拉扯姚珽的花衬衣。
姚珽头上的犀牛角来回进进出出,最终嘭的一声,冒出了一缕黑烟。
安末敲了敲停止进出的犀牛角:“这个犀牛角功率不行啊。”
姚珽叹了口气,拔下犀牛角,从怀里拿出手绢擦拭着。
“哇,竟如此随便吗?”
姚珽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呢。小美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好设定的东西。”
“还挺嚣张的。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被人欺负的抱头痛哭。”
外出购物的陈寡妇和王二麻子两家人一回来就看见姚珽正在擦他的犀牛角,陈寡妇问道:“姚老板,这不是你的犀牛角设定吗?怎么也带过来了?”
“谁知道呢?”姚珽吹了吹犀牛角上的余灰,把它安装到了额头上,犀牛角钻进了头里消失了,“最近这些设定越来越微弱,我还以为它们都消失了呢。”
说到这篇小说里的设定,有一个正在悄悄挪步的人被安末逮住了。
“我说小美啊,你最近看着也没有在写作,这么闲不如帮我们把设定改掉好了。”
“这篇小说里的设定……有问题吗?”
陈寡妇举起一只手说道:“我,出场即寡妇,一点也不正能量。”
美女子苦口婆心解释道:“你的身世反映了战争的无义,批判性地谴责了无论胜利与否,战争后百姓依旧会家破人亡的惨状。而身为一个亡夫还带着孩子的美丽妇女,你的遭遇一方面反映了这个时代传统理念的局限性,另一方面也反映每个时代背景下独有的温暖人情。哦,其实你还有另一个身份,你是东土大唐派来五州和亲的运珊公主,还批判了封建主义中的包办婚姻制度,多么有意义的一个角色啊。”
走出房间吃午饭袁因凉路过疑问道:“这听起来好熟悉啊。”
陈小胖舔了一口芝麻糖说道:“还有我,哪有小孩子叫小胖的,这是歧视蓬松的小孩子。”
美女子再次苦口婆心地解释道:“你叫小胖(pan),胖是安泰舒适的意思,你阿爹身处战争中,渴望自己的子辈获得和平安裕的生活才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多好的寄托啊。是你的同学没有文化,以讹传讹叫错你的名字,关我什么事。”
王小麻子举手说道:“我……”
“你也一样。”美女子又一次苦口婆心解释道,“把酒话桑麻。默兹将军一生屡次征战,没有能够实现自己战死沙场的父辈的遗愿,只希望自己的子辈能够过上平静的田园生活,才给你取名叫小麻。谁叫你们的社交圈子都是小学鸡。”
看着将要举手的其他人,美女子抢先说道:“至于其他的这些人,据我所知,当年先君主死去,平大人走遍五州终于找到了拥有起死回生之法的……那个谁?”
平丁开补充道:“女巫。”
“对,小平找到了女巫,女巫说要复活先君主,要一个至诚之人的半条命,还要另外两个人的珍贵之物。于是小平从此白发,美丽的姚珽长了犀牛角,洁癖的王尔默兹变成了现在……那啥的王二麻子。”
“然后先君主复活了,可是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失去了记忆还身体虚弱,需要依靠揉合了灵药的糯米团子每日续命。于是姚珽便在五州开起了寻芳斋。”
美女子再一次苦口婆心地解释道:“这些设定,给你们的那个人想要表达的必定是人与人之间的那份深厚的感情。他们为了自己的重要之人奋不顾身的那份勇气与承担。”
“那我呢?”千寺走进了大堂,“我一个男主角,出场的戏份寥寥无几。”
美女子反驳道:“谁说你是男主角了?这是一个群戏小说,你能不能团结一点,能不能不要只考虑自己?”
这话引起了一致的认可:
“就是,千先生你也太不团结了。”
“就是,千先生你不能只考虑自己。”
众人的谴责让千寺后退半步:“你们……她在转移矛盾。”
“她这个人最擅长转移矛盾了。”千寺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面容温柔,那个人看着安末,眼角微笑:“我们又见面了。”
“那个漂亮的男人就这样看着那个女人,其他的女人立刻就知道自己没有了妄想。”
陈小胖拉拉陈寡妇的袖子:“阿娘,你这段没有台词啊?”
安末看着那个第二次见面的人,胸腔内一阵温热,然后,噗!喷出一口鲜血。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十分的慌乱。
这篇小说迎来了最大的危机。
美女子努力扭转的原始设定还是没能成功。
这是一个开始。
这篇小说像是原始设定说的那样,开始走向一个悲剧。
“为什么不带着充足的糯米团子!?”
平丁开抓着姚珽的衣领质问。
姚珽反手抓住平丁开的衣领,一脸愤怒:“为了推进剧情啊!”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是不是人啊?”
“我是妖。”
“不就是个糯米团子吗,为什么一日不吃会危及生命?”
安末病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差不多得了。”
啪的一声,姚珽又徒手捏碎了一个核桃:“四十一。”
“我说,差不多得了,我是生病了,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我这不是弥补没有带团子的过错嘛。我买了一车核桃,肯定每日剥给你吃。”
“阿开呢?”
“他不是不关心你。”啪的一声,又是一个核桃碎掉,“我们怀疑上次复活你的那个黑袍无机钙?黑袍乌鸡怪?是谁来着?总之就是穿着黑袍的那个女巫卖了假药。小平去找她理论去了。”
“香喷喷的核桃磨成粉,冲泡成糊,再抓一把裹着蜂蜜的爆炒核桃碎撒进去,一口下去……”
“什么?”
“人间极品啊!”
“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
姚珽走出了房间,就看着众人正站在门外等着。
“都散了吧,安老板要静养。”
他们说话的屋檐上,一只珠颈斑鸠飞走了,一直飞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前。
小珠落在山洞前的树上,看着浑身黑色的反派正在和一头白发的平丁开交涉。
“我说,这位客户啊,真的不是我的产品有问题。你看你也说了是她没有按时吃糯米团子不是吗?实在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反派来回踱步,突然说道:“不然这样,再救她一次,你不是还有半条命嘛,你是唯一有资格救她的人,你可愿意……”
“不要碰他!”
一个围着红围巾却还是面色惨白的女人找了过来。
“君主?”
平丁开赶忙过去扶住了她。
安末看着那个完全被黑袍遮住脸的反派,眼中微微闪着愤怒的红光:“我们又见面了,白玄。”
那个反派看到了她,语气中十分的开心:“你记起我的名字了。”
“有些事情就像噩梦,想忘都忘不掉。”
好像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反派转移话题说道:“他正准备救你呢。”
“怎么救?”
“用他的这半条命换你的。”
“之后呢?”
“死掉。”
“你还要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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