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门卫就以为程觅背着书包上出租车,是和往常一样去福利院,就没有多留心。
那年月,摄像头也不像现在这样随处可见,所以也无从查起程觅上了哪一家公司的出租车。
后来程琴无数次回忆起那天,都会一边用头撞墙一边痛哭,怨自己没多一点耐心。要是她肯好好地哄一哄程觅,他就不会自己走了。
向天则忙着安抚情绪失控的妻子,没发现角落里的女儿也在泪流满面地恨自己,如果不是她开那个玩笑,或许程觅就不会自己离家。
再后来,向天则开始天南地北地找儿子,程琴则守着家,不愿再出门。家里一度分崩离析,夫妻俩险些离婚。在那几年,向阳经常自责到通宵也无法入睡。
最严重的时候,她曾连续一个星期没合眼,还要假装没事人,每天和大学室友一起上课吃饭参加社团和公益活动。
那时候,正好江寄远陪在她身边。
江寄远多温柔的人,发觉她的异样也从不声张,只是不着痕迹地替她揽了很多社团里的辛苦活,时不时地给她讲些轻松有趣的事情,让她放松精神。
人陷在泥潭之中,有人伸出手拉你一把,怎么可能会不沦陷在那一抹温柔里。
可那一份温柔,最终也不能让她彻底走出来。
向阳垂下眉眼,续道:“那时候我妈没理程觅,他就自己离家了。这一离开,就是十年。这十年里,我无时不刻地恨自己为什么要开那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但偶尔也会忍不住迁怒到你身上。我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没有你,我家不会变成这样。没有你,我父母恩爱,弟弟聪明懂事,阖家幸福,羡煞旁人。”
她说着,低声喃喃:“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我没有救你就好了。”
顾时砚喉结动了下,却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对不起。”
“这和你没关系,怪不到你头上。”向阳摇摇头,情绪转瞬间又收了回去,神色清醒地道:“我只是自责的情绪压抑太久,也会想逃避现实,会自私地给自己脱罪。得知你是朱厌后,这种逃避的心理越发强烈,以至于我现在一看见你,就不可避免的想起程觅,想起这些年家里发生的事,我会很痛苦。”
“我不知道这些。”顾时砚声音艰涩,仍旧固执地道歉:“对不起。”
她说跟他没关系,其实他知道,还是有关系的。
那一年,程琴告诉他,有对北市来的夫妻想要领养他。他那时候孤僻偏激,觉得只有向阳是真的对他好,并不愿意跟那对陌生夫妻离开。
离开黎城去北市,万一再被人赶出来,他就真的无处可归了。
向阳劝过好几次,他还跟她发脾气,绝食了一天。
后来,向阳再来劝他,就改了口风。告诉他那对北市来的夫妻是他的亲生父母,找了他很多年。
他不相信,觉得向阳在骗他。向阳说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医院做一下亲子鉴定。
他就去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证明他确实就是那对夫妻的儿子,他才不得不松口答应去北市。
但答应去北市时,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他要去车站向阳送他。
顾家夫妻满足他,把上午的车票改成了傍晚六点。
向阳五点放学,赶得及去车站送他。
当年要不是他提这个要求,向阳不去送他,大概程觅也不会丢。
顾时砚伸手抹了把脸,将眼中湿意抹去。
他知道,这一回,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他眼角泛红却低头不语的模样,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向阳眉眼松动几分,语气不自觉软和下来,道:“在洛水镇时,答应和你一起,是源于心动。但我答应得太冲动了,没考虑过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对彼此负责,现在要结束,并非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我疲于应付生活,已难再分精力放到你身上,而我要是一直都晾着你,对你实在不公平。”
她说着,面露歉意:“关于喜欢这件事,你耿耿于怀许久,我却始终没有给一个正面答复,我很抱歉。”
她在最后的时刻,终于肯坦诚了自己的心意。
顾时砚唇角动了动,心说这还不如直接说她从未喜欢他,才决定结束。
这样他好歹还能努力一把,让她心动。
眼下这情况,他能怎么办?
难道能去寂庄把程觅的尸骨挖回来,捧到她面前吗?
顾时砚心里酸涩,哂道:“早知道当初在火车站,程觅跟我炫耀姐姐是他一个人的时候,我就该把他拎上火车,这样他好歹不会丢。”
向阳忽地一怔:“你在火车站里见到程觅了?”
顾时砚还没发觉不对,点头道:“我进安检后,你刚走,他就来了。”
那时候,隔着一道安检门,程觅冲他大喊:“朱厌。”
他回过头,就看见程觅得意而又灿烂的笑容,小手叉腰,大声道:“你走后,姐姐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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