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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天就是在外面鬼混，不鬼混的时候就窝在家里捣鼓那些颜料，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老先生在一旁冷哼一声。“就不知道做点正事。”
顾哲航瞬间沉默。
“吃饭的时候就别贬低孩子了吧？现在孩子不是已经在工作了吗？现在画画的孩子也不少，这个职业也确实赚钱，孩子喜欢就行了。”老太太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坐下继续吃饭吧啊，吃饭吃饭。”
老先生依旧冷着脸。
顾哲航压根没动筷子，沉默一阵还是起身，拿起外套直接往外走。
“你去哪儿？”老太太急忙拉住他的手腕。“这是要走了？”
“估计这家店的东西不对我胃口，吃完了之后肚子不舒服，现在回去休息一下。一会儿你们两个就让叔叔婶婶送回去好不好？”顾哲航俯身看着奶奶。“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不舒服？回去早点睡，不要再忙着画画了，知道吗？”老太太忧心忡忡地拍着小孙子的手背。“可不能熬夜了，刚刚都没吃多少东西，回去再做点吃的好不好？”
“没喝酒吧？开车注意安全。”老先生补充了一句。“慢点开。”
“知道了，没喝酒，会注意安全的。”顾哲航点头。“我先走了啊。”
跟现场的长辈们道别之后，顾哲航大步走出包厢，顺手轻轻关上门。
外面很冷。
男生把车钥匙交给服务生，站在酒店大门口等着。黑色的车开到他面前，泊车员恭恭敬敬地下车，目送顾哲航自顾自坐进驾驶座。
“祝您一路顺风。”
这句话被夹在了关上的车窗中。
*
顾哲航等红灯的时候，看见前面路边站着三个人。
好像有点眼熟……怎么今晚净碰到些眼熟的人？
绿灯亮起，油门踩下，车子直线往前走，路过站在路灯下的人的时候他往右边瞥了一眼。
哎等等？
陈澈刚把另外两个人送上出租车，下意识抬头准备拦另一辆出租车回家，突然注意到刚刚路过她面前的那辆车正在往回倒。
那瞬间的想法竟然是“好帅的宾利”。
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辆车一路倒回来停在自己面前，副驾驶座的车窗缓缓下降。看清楚驾驶座上的人之后，默默扶额。
就知道有可能是这位祖宗。
“这个点了还要交警执勤？查酒驾呢？”
“等车，朋友和她的男朋友叫了车，我再等等。”
“你准备拦公交车送你回家？”
陈澈本想翻个白眼，但瞬间想起这位祖宗好像每次看到她翻白眼都会发脾气，还是只瘪了瘪嘴。
“上车。”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再加上耳机开着降噪模式，顾哲航刚刚那句话的音量又有点低，下意识“啊”了一声。
“我让你上车，我顺路。”
陈澈懵了懵，还是乖乖滚进后座。
上车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她从来都没跟顾哲航说过她家在哪，为什么他会说顺路？顺哪门子路？
顾哲航也没问她地址，踩下油门往前。陈澈默默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夜景。
她现在反而冷静下来了。
不慌，总不至于把她丢在荒郊野岭吧。
第7章
让陈澈有些意外的是，车子停在一家画材店外面。
顾哲航无声下车，转身看见车里的人没动静，耐着性子绕到她那边，敲敲车窗：“是打算坐在车里憋死还是打算下来，自己选。”
陈澈无奈地把东西全放在车里，从车上跳下来，迈着小碎步跟上前面的人。
店内的墙壁上有不少木质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颜料，架子顶端还刻着颜料品牌，最外面的是国产，里面几乎都是进口品牌，意大利、法国、荷兰……基本都是那些充满艺术气息的浪漫国度。
陈澈站在顾哲航身后，好奇地四处打探着。男生走到最里面，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前台。
店主是一位慈祥的老先生，穿着一件沾满各种颜色的围裙，手指上也沾着颜料，眼睛是海一般的蓝色，白白的胡子却没有任何其他颜色的痕迹。
陈澈两眼放光地看着老先生。
虽然之前也出国玩过，但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这么纯粹漂亮的蓝色眼睛，深邃得仿佛眼里真的有一整片海洋，好像长时间盯着还会被深深地卷进海浪里。
顾哲航小声说了一句什么，老先生立刻笑着回话。
然而作为外国语学院的学生，陈澈竟然完全没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
两个人简单交流一阵，老先生笑着起身，走到最里面的木架边，从上面拿下一整套颜料，递给顾哲航。男生双手接过盒子，脸上的表情难得温和。
顾哲航转身，把已经包装好的盒子塞进陈澈手里，直接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陈澈急急忙忙喊住他。“就走了吗？”
“拿钱包。”男生头也没回。“你在这等着。”
大橙子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女生茫然地回头，正好对上老先生探寻的视线。
因为语言不通，只能礼貌地冲他笑。
“English？”老先生笑着开口。“Or Italian？”
“English！”陈澈立刻点头。“Yes！”
“Just a little English for me…… Sorry.”老先生有些抱歉地搓搓手。“You paint too？”
“Doesn’t matter. I don’t paint， he does.”陈澈笑着摇摇头。“He paints so well.”
她也是才明白过来刚刚顾哲航和老先生的对话语言是意大利语，在暗自感慨的同时还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所以顾哲航会意大利语？难怪之前听娘娘说顾哲航打算去意大利进修艺术。
顾哲航拿着钱包回到店里，看见木架边的两个人相谈甚欢，无声走上前，站在一旁。陈澈先注意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下意识闭嘴，把手里的东西还给他，回了老先生一个抱歉的微笑。老先生也明白她的意思，转而看向顾哲航。
接下来又是她完全听不明白的对话。
男生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跟在老先生身后，回到柜台边。顺利刷卡签单，老先生笑着拍拍顾哲航的手臂，一脸欣慰。
从店里出来，陈澈乖乖钻进后座，也没再惹他。顾哲航直接坐进驾驶座，把盒子放在副驾驶座上，启动车子，看了眼后视镜：“地址。”
陈澈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家地址之后，立刻报了个位置。顾哲航在导航里找到目的地，一路跟着导航前进。
两个人接下来的交流为零，谁都没有主动说话。陈澈压根就不打算开口，因为她感觉那位少爷自从买了新东西之后就心情好了不少，她懒得再说话，省得又不小心说错话惹毛他。
但是她全程都在想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这么大排量的车在市里应该怎么上牌，这么贵的车保养一次要花多少钱，要是不小心被某个不长眼的人刮蹭了一下那个人要赔多少……
顾哲航安心开车，偶尔也往后视镜瞟一眼。
苏瑜萱担心陈澈还没回家，特地发了消息来问，却没想到被小橙子告知她现在正坐在顾哲航的车上，顿时发了一排问号过去。陈澈实在无奈，怀着“又不是我非要他送我回家”的心情耐心解释了前因后果，回完消息之后转而去发了条新微博。
【@-Limpidity-：大噶好，今天我去一家卖画材的店里转了一圈，店主是一位有着蓝色眼睛的老先生，眼睛真的太好看了！他应该是意大利人，会说一点英语，我看货架上的颜料都是大师级别，品种还蛮全的，那家店的地址我不记得了，名字依稀留了个印象，一会儿回家再找找看，到时候给学画画的孩子们种草！老先生人很好，很温和，超级可爱！这条有广告我倒立洗头！】评论里全是“蹲蹲”。
微信提醒再次冒出来。
【小苏打：等一下我才反应过来，这男的会开车？】
【一颗橙子：是啊，所以我才跟你说我最开始看见驾驶座上的人是他之后很震惊嘛】苏瑜萱汗颜。
【小苏打：你回家之后跟我说一声，我怕你被少爷扔到荒郊野岭就不管了】【一颗橙子：其实我也怕……】
车子慢慢靠近小区，顾哲航小心翼翼转着方向盘，生怕车子被小区大门刮到。
不得不说这小区还真是难找，难找也就罢了，大门还那么窄，这要是他一个不注意，可能明天这辆车就得拿去重新喷漆了。
陈澈无语抚额：“停外面吧，我走进去，不然刮了你的车我赔不起。”
顾哲航愣了一下，踩下油门，把车子倒出来，停在小区外面。
她是真的一秒都不想再在他车里呆着了，下车之后绕到驾驶座那边，弱弱地挠头。
车窗慢慢落下，顾哲航的脑袋探出来：“还有事？”
“没，谢谢啊，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就跑，跟见了瘟神似的。
“喂！”
陈澈吓得差点原地摔一跤，转身看着他，黑暗中谁都看不清谁，正好方便她冲着车里的那个人翻个白眼。
“你明天去不去？”
“去哪儿？”陈澈茫然地回。“我们还有约好要去的地方？”
顾哲航被这个人的智商深深折服：“你说去哪儿？明天上课，你还能去哪？”
她后知后觉地拍了一下脑门：“你不是换了助教么？”
“要是换了助教的话，我现在问你干什么？你到底去不去，给个准数行不行？”
陈澈气呼呼地叉腰，反正一片漆黑啥都看不见，她还真不信他能做出什么事来：“去就去，凶什么凶？谁大半夜跟你比嗓门？你搁这儿比武呢？”
顾哲航彻底无语，目送她飞奔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扫了一眼里面的楼，满脸嫌弃地重新踩下油门，车子慢慢离开小区。
要哪天地震了的话，这个地方基本得被震平，路上连个灯都没有，物业这么穷？
*
回家路上，顾哲航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事情。
从小到大接触过这么多异性，她还真是第一个脾气这么臭的，跟小学生一样，什么臭毛病？这脾气谁给惯的？
眼光也是，就她前男友那种长相和气质，他跑去街上朝着人群里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死一片比那个男的好无数倍的。眼瞎就罢了，还蠢，一个男人渣，就等于全世界的男人都渣，这什么逻辑？
遇见她真是他上辈子造了孽。
第8章
开到大马路上，手机突然震动。顾哲航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副驾驶座上拿起蓝牙耳机，塞进耳朵。
“少爷啥时候有空出来啊？”电话那头是个贱兮兮的声音。“我总算回来了，这段时间在伦敦真是要疯掉了，成天忙得昏头转向。”
顾哲航笑：“回来了不休息两天？”
“还好，明天晚上出来吧，白天我得在家倒个时差，然后还要去公司看下项目。”
“还是原来的地方？单向？”
“行……哎听说你最近突然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真打算去意大利啊？”罗寅愉快地转椅子。“以后我把酒店开意大利去，你替我去监工吧。”
“还把我当免费劳动力了？反正我爸妈公司那堆破事又不需要我管，我出去进修个两年正好，也省得家里人整天看我不顺眼。”
“你爷爷还是那个态度？”
“老人家都那样，就是觉得画画没出路呗。”
“不说了，明天见面聊。”罗寅打了个响指。“记得早点来啊，那群人会给你准备礼物，我就过去凑个热闹。”
“滚滚滚。”
挂掉电话，顾哲航有一丝晃神，莫名回想起曾经爷爷听到他要学艺术时的反应，笑着摇头。
算了，老人家说不通的。
*
前方路口的红灯再次亮起，顾哲航踩下刹车，车子慢慢减速。
后面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响，整辆车都微微震了一下，吓得他立刻踩下刹车。
顾哲航瞬间吐了句脏话，靠边停好，取出钥匙直接下车，大步走向车尾，简单看了受损情况，估计个大概的修理费用之后，走上前，敲敲后面那辆奥迪的驾驶座车窗，不算耐心地看着肇事司机：“还不打算下来？”
灵敏如顾哲航，已经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一股酒味。
驾驶座上的人只是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这片区域的交警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打电话之后不久就骑着摩托到达现场。保险公司也丝毫不敢怠慢这位金主，负责人开着一辆小夏利急哄哄地赶过来。
顾哲航全程配合交警和保险公司负责人的工作，顺带着围观那位奥迪车主做酒精测试。4S店工作人员到达现场的时候，保险负责人正好和顾哲航谈完理赔工作。
“我去收拾车上的东西，车你们开走。什么时候修好了，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
“好的先生。”
“那肇事者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吧？”顾哲航重新看向那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我都不配得到个道歉了？”
沉默。
虽然这辆车不是家里最贵的一辆，但这是他最喜欢的一辆，没理由平白无故让人追尾了之后还大度地放过肇事者。再说了，今天晚上心情并不能算好，除去买颜料的事情之外，几乎没有一件让他心情好的事情。
就算他不是那种喜欢跟别人斤斤计较死磕到底的人，但是很抱歉，今晚他还就乐意做一个小气鬼。
交警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顾哲航耐着性子听完，抱臂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奥迪车主：“不打算道歉？”
从事发到现在，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做酒精含量测试的时候还哼哼唧唧的，这男的到底到底在干什么？
“你想怎么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奥迪车主双手插兜，抬头看着他。“小毛孩子还使唤人了？”
顾哲航比他更不屑：“估个价吧，让他一个星期之内送到4S店。”
“您好先生。”4S店工作人员立刻抱着文件夹走上前，一脸职业化的微笑。“根据顾先生的车辆受损情况来看，我们需要给车辆更换车尾的相关部件，并且全部更换原厂正品。细节化项目已经全部写在维修清单上了，合计六十四万六千元人民币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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