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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谢谢啊。”
目送护士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陈澈愣愣地往回走，慢吞吞地回到一楼大厅，瘫坐在冰凉的长椅上，几乎是下意识缩成一团，脑袋埋在膝间。
爸爸还在过来的路上，妈妈在家里炖鱼汤，其他长辈们也在陆陆续续赶过来，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就是突然很茫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应该想什么。
她很喜欢外婆，喜欢听外婆讲年轻时候的故事，喜欢外婆做的饭菜，喜欢外婆织的毛衣，喜欢外婆扎的毛毡。读小学的时候住在外婆家里的那几年，外婆还会在晚上带她去河边散步，一边走一边说着好玩的事情。外婆给她买的小画册和贴纸本，还有外婆亲手写的卡片，都被她藏在带锁的小铁盒里。
为什么呢，人的一生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病痛呢。
晚上回家之后，陈澈把自己扔进被子里。
苏瑜萱给她发了消息，她也只是简单回几句。想起上午娘娘说过顾哲航晚上会出去玩，她不敢在别人玩得正开心的时候发微信让人家记得背单词，那还是算了。
医院里24小时有人照顾，现在人还没出重症监护室，就算明天她跑去医院待一整天，也没法见到外婆。
烦躁。
陈澈习惯性睡前刷刷微博再看看朋友圈，刚刷出来一条新动态，吓得她直接爬起来。
少爷把她拍的那张风景图画成了油画，虽然还只是个半成品，但是光从已经完成的那部分就可以看出来这大概是牛到能拿去佳士得拍卖的程度，那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照片不配称为这种作品的参考素材。
她配吗，她配个锤子！
这边，顾哲航刚披着浴袍从卫生间出来，拿着手机和遥控器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电影看。
洗澡之前发的那条朋友圈已经有不少评论了，他一眼就在点赞的那群头像里找到那颗橙子。
顾哲航没有乱加微信好友的习惯，基本上都是家里人和走得近的朋友。每次他在朋友圈里发画，点赞的那些大约就是他的整个好友列表了。
家里人一般都会在看到他的朋友圈之后留个赞，虽然爷爷总是反对他把画画当成工作，但是只要他把画发出来，爷爷都会点赞。还有那群朋友，虽然平时都浪，但也还是会全力支持他的工作。至于这颗新加入的橙子……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第二天，陈澈一直都呆在医院里，苏瑜萱发微信找她出去逛街也被委婉地拒绝。
所幸老太太今天的状况还不错，在晚饭的时候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里。陈澈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放下来，照顾外婆把那碗汤喝下去之后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急匆匆拿出手机切进微信，敲了几个字发出去。
【a一颗橙子：记得背word list和写作业。】发完这句话之后，陈澈重新返回病房。
顾哲航收到消息的时候才刚从酒吧回家，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这么一身酒气地愣在门口盯着这条消息看了整整五秒钟，回过神，这才换鞋往里走。
浓浓的老干部风格，居然还有个倔强的句号。
啧。
男生走进书房，从包里翻出word list，随意拿了根笔，安心坐下。
*
第二天一早，陈澈跑进大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库里南开进地下停车场。
顾哲航拎着纸袋走进分部，把车钥匙扔在桌上，无声地从袋子里掏出一杯咖啡，转身走向教学区。
陈澈就这么盯着眼前这把车钥匙默默咽口水。
【@-Limpidity-：我面前有一把库里南车钥匙……是库里南啊各位！世界第一破产阶级正是在下】一只大手突然把钥匙拿走。
陈澈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抬头看过去，对上顾哲航看智障一样的眼神。
“热的，不吃就扔掉，别摆在这占地方。”
陈澈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把纸袋拖到自己面前。
库里南车钥匙就这么像垃圾一样被他扔进包里，要是换作她，指不定搞个神台把这把车钥匙供起来，每天点上三根香还要在台子面前摆满水果。
还有啊，她这样算不算白吃白喝？这已经是少爷给她带的第二杯咖啡了，虽然这点钱在大佬眼里可能就是他在纸上随便画几笔的收入，但是……算了，这又不是她要求的，是少爷自己乐意。
从袋子里抽出那杯热热的咖啡之后，陈澈注意到袋子里还有东西：“还有糕点？”
“卡里有一张满减券明天过期，我不怎么吃甜食。”
陈澈瞄了一眼收银小票，霎时三观都被刷新了。
为了用这张优惠券，他老人家专门买了几块糕点？就只为了用个优惠券？小学语文老师没教过“浪费”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那你吃了早饭没？”
她从来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所以早上饿肚子很正常。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懈坚持”，也差不多习惯了这种肚子空空的感觉。
“你管我吃没吃。”
她就知道她不该问这种问题。
第11章
这样的生活居然难能可贵地维持了一个多星期。
陈澈每天晚上七点准时提醒他背单词写作业，顾哲航每次来上课都给她带早餐，而且已经从最开始的咖啡配甜点演变成各种各样她听都没听过的品牌，虽然她已经明确跟他说过不需要他另外花钱帮她带吃的，他也权当没听见。
行吧，她明白了，这就是个不花钱就难受的主。
外婆的情况好了不少，连带着陈澈的心情和状态也跟着好起来，她也慢慢养成了在朋友圈发风景照之前先把原图发给他的习惯，不过也发现了这人不少臭毛病：比如永远都不回消息，她已经连续十几天给他发一模一样的内容了。一溜下来全是她的绿框，他都没回哪怕一个逗号；又比如永远说话带刺儿，她给他发了风景图之后还要听他叨叨哪哪儿结构不对、哪哪儿光影不行、这个滤镜不行、那个滤镜太丑之类的。
好，可以，非常好，没有关系。
原本一周才发不到五条微博的“账号都快长草了”人气博主，直接变成了一天能发五条微博的“你再伤害我们就取关再见”气人博主。虽然每次都有人嚷嚷着取关再见，粉丝数量还是只见涨不见跌，每次一发新内容，评论几乎立刻就能飞奔至两位数，再刷新就冲着三位数去了，成天都有类似“少爷呢怎么还不发少爷”的评论，不少PR私信问她接不接广告，她统统婉拒。
陈澈反而有点惆怅。
感觉大家现在都误解了她和顾哲航的关系，他们之间现在能维持可贵的和平已经很不容易了，却没想到大家纷纷以为他们是情侣？可赶紧得了吧。
虽然她澄清了无数次，但还是毫无作用，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很少在微博里提到少爷了，还把之前那些和顾哲航直接相关的微博锁了仅自己可见。
*
第二天一早，陈澈准时到达分部。顾哲航拎着纸袋走进分部的时候，她正好接到朋友发来的微信。
【赵孟涛：在哪儿？出来玩不？我跟四眼约了下午出去玩，你要不要一起？】【一颗橙子：我上午在忙，寒假有兼职，下午去医院看看我外婆……可能没空哎，要不下次？】【赵孟涛：哦哦哦最近有听到小苏说你在分部忙，古城春那个？】【一颗橙子：对滴！】
“再不吃就冷了。”顾哲航清了清嗓子。“比我还忙？”
“马上。”
顾哲航简直无语。
他大清早开车跑去梦都中心那里排队买的蟹黄包，这人居然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一眼，他能不生气吗？
【赵孟涛：正好我就在那附近，一会儿给你带喝的吧！抹茶半糖？】【一颗橙子：那我就先谢谢老板了，你到了之后跟我说一声，你可能上不来，一会儿我下去接你啊】【赵孟涛：行】
陈澈放下手机，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移到那个纸袋上。
所以今天又是啥……
实在是辨认不出纸袋上那一串不知道是大篆还是什么其他字体的文字，陈澈把纸袋拍下来，切进微博。
【@-Limpidity-：欧这莫名的贵气】
评论区突然炸开锅。
【@小苏打滴打滴打：你是不是真傻，上次我们看攻略还提到了这家好不好，他家蟹黄包少说排一个小时才买得到】【@-Limpidity-：？？？】
陈澈看着评论区里七嘴八舌地给她科普这家包子店有多火爆多好吃，下意识咽口水。
再次放下手机，陈澈从纸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依旧热腾腾的包子，还有一杯红枣牛奶，余光瞥见袋子里有一张小票，好奇地拿出来。
陈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大师，你钱有多？”
“反正我自己养活自己钱肯定够，但是要再加上喂猪就不知道了。”
陈澈微微皱眉：“所以你们家是开养猪场的吗？”
“我会帮你把这个意见转达给我爸的，他要是愿意拿一片地出来规划养猪场的话，我让他聘你去当场长。”
陈澈翻了个白眼：“你家开房地产公司的？”
“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有地就是房地产公司？不能是建筑公司？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工作叫建筑设计吗？猪脑子。”
“说谁猪脑子呢你！”
陈澈突然顿住。
等等。
“现在知道了？还要继续当我家养猪场老板么？赶紧把东西都吃了，我大清早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
陈澈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
算了算了，都吃了这么多天早餐，也就是说他已经把她当猪这么多天了……再吃这一顿也没多大影响，更何况这是很多搜城攻略里都有提到过的蟹黄包，不吃白不吃，反正吃了也不会真的变猪。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陈澈探脑袋看过去，一只大手突然把她手机拿走。
顾哲航把她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能不能对早饭有点起码的尊重？”
她费力地把嘴里的蟹黄全部咽下去：“我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以为你是个神经病，前一秒跟娘娘说话那么好听，下一秒就怼我。”
“那我们还真是不一样，我从头到尾都觉得你是个神经病。”
“所以你什么时候换助教？”
顾哲航突然顿住，没两秒钟又回过神，意味不明地切了一声，低下头去看word list。
“感觉也快了，最近娘娘也跟我提了这个事，好像下个星期娘娘要亲自去面试。”
他还是没说话。
陈澈也不再打扰他背单词，吃完包子之后把垃圾拎出去扔掉，回来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
【赵孟涛：堵在路上了，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才到，抱歉啊】【一颗橙子：没事没事，不用急，注意安全】
时间一到，顾哲航拿了自己的东西，直接往教学区的方向走。
第12章
课间休息时间，顾哲航出来上厕所，下意识往落地窗那边扫了一眼，突然停下脚步。
那人是谁？为什么坐在他的位置上？坐也就罢了，还跟陈澈坐在一起看平板？两个人还用的是同一副耳机？陈澈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顾哲航就这么站在原地“欣赏”了一阵陈澈和那人相谈甚欢的画面，察觉自己已经有些脑仁儿疼，转身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颇有一种自己辛辛苦苦养的猪被路边几根野草吊走了的感觉。
陈澈倒是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顾哲航：“你跟四眼约了什么时候见？中午也一起吃饭吗？”
“现在他应该差不多到了吃饭的地方吧，我让他中午去那家牛排店等我，就是上次我们三个一起去的那一家，还记得不？要是你下午不用去医院看你外婆的话，中午我们还能一起吃饭。”
“下次下次，我也就这段时间忙。”陈澈无奈地双手合十表示抱歉。“下个学期开学晚，我元宵节之后才走。”
“那我先过去找四眼，到时候你有空了再约？有空随时找我就行，我这个寒假一点事都没有，在家里呆着都快长毛了。”
“行行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中午吃了啥记得给我拍照！”
“你个没良心的。”
赵孟涛直接背着包往外走。
分部有两道门，第一道大门走进去之后还有一道玻璃门，从玻璃门走进去才是分部。两道门中间的位置比较窄，放了三台自动贩卖机为学生和老师提供自助服务。
“喂。”
赵孟涛顿住，朝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
顾哲航靠着最外面那台自动贩卖机站在原地，闲闲地捏着手机，眼神分外危险。
鬼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多久，期间还要控制自己不去乱想和那只猪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气死了。
赵孟涛茫然：“你在叫我？”
“这儿还有别人吗？”顾哲航直奔重点。“陈澈跟你什么关系？”
“朋友啊。”
顾哲航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只是朋友为什么还那么……亲密？”
既然只是朋友关系为什么还揉猪的脑袋？只是朋友关系为什么还跟猪用同一副耳机？只是朋友为什么还在猪笑得快倒下的时候不避开？呵，朋友。
“我们从小就认识，这样也很正常。”赵孟涛有些不解地看着顾哲航。“倒是你，你跟大橙子什么关系？怎么这么关心她的事情？看你应该是这里的学生吧？加油考试，早日拿到自己想去的学校的offer。”
赵孟涛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笑着走出分部大门。
站在自动贩卖机旁边的顾哲航愤愤地在墙上捶了一下，也懒得再在外面待着了，重新走进分部，直接回教学区，甚至没看那个坐在窗边的人一眼。
*
下课之后，顾哲航背着包走出教学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就是下意识走向落地窗。
陈澈早就把沙发转了个方向，面对着落地窗坐着，桌上还放着那杯剩了一大半的奶茶，正愉快地拍着窗外的景色。
顾哲航轻手轻脚地靠近，双手撑着桌子，整个人探向那个相当专注的女生。
陈澈是玩摄影的，家里有专业器材，手很稳，手机摄影也不在话下，定焦之后就按了快门，把窗外的景色巧妙地定格了下来。随后翻了翻相册，觉得拍得还行，转而打开了朋友圈。
因为考虑到顾哲航估计不会喜欢这些照片——毕竟边角虚化得比较厉害，而且窗玻璃还有点反光，她甚至能脑补出顾哲航在收到这几张原图时挖苦她“拍的什么玩意”的语气，所以决定屏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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