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温惜双手环抱胸前,“一个做设计师的打烂手,一个做主持人的打破脸,你们俩咋这么能干呢?”
陆星成坐起身,把吊坠往穆扬身上一放,起身就要走。
“不许走!”穆扬叫住他。
陆星成停下脚步,水珠顺着他的额发滴落,一双眼眸此刻红得像烧了火,闪着让人畏惧的光。俊挺的鼻梁下,他嘴角微动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像是远山的回响,跨越万里悠远而来。
“对不起。”他说。
躺在地上的穆扬看着头顶的星空,兀自笑了起来。
小时候他问陆星成:舅舅,天上的星星为什么会闪?
陆星成说:因为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它怕你看不到它,所以一直闪啊闪。
穆扬笑:那大家一起闪,更加看不到了啊。
陆星成笑了:所以它们都好傻,总以为有人会一直看着它,其实它们都只是星河中的微粒,除了努力闪烁让人注意别无他法。
第50章 她熬不住那样的距离。
最后生活会告诉你,会哭的孩子也没奶喝,而且你可能饿死得更快。
——《孤独星人》专栏
陆星成手背受伤,包扎了伤口,几天都不能拿筷子。童小悠给他做了照烧鸡翅,让他抓着吃。
傲娇怪一边吃鸡翅一边问她:“你为什么穿裙子不穿安全裤?”
“……”童小悠想了一下,“你为什么会偷看我裙底?”
“你掉下泳池我看到的啊。”他贱兮兮地笑,“怎么样,被一群帅哥包围很爽吗?”
童小悠很丢脸,从醉酒表白到泳池落水都证明了一点——她这样的单身狗是不适合恋爱的酸臭味的,好好工作才是王道。
傲娇怪得意地说:“藕紫色的内裤也太难看了,你的品味真的好差劲。”
“是啊,我就是又倒霉又没品味!”童小悠愤然起身,“江颜就是又能干又漂亮!”
陆星成想了一下:“这倒没错。你好有自知之明啊!”
“所以江颜喜欢你,你也喜欢江颜,你们俩天造地设!”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怒火从哪来的,好像也没有生气的立场,但就是好生气哦!
童小悠摔门离开,陆星成放下手里的鸡骨头,有些茫然:“谁说我喜欢江颜?”
大部分情况下,情场失意,事业就会得意,就连童小悠也不例外。风尚杯大赛的初赛评审结果公布,她和路言之顺利进入了复赛。
复赛的要求是将初赛上交的设计稿制作成成衣,同时将整个系列剩余的五件衣服设计稿一并上交。
将理论化为实际,这是关键的一步。剩下的设计稿童小悠已经画了一半,但如何将毛线编织成设计图上的效果,还得要靠路言之的手艺。
陆星成对于复赛没那么紧张,当然主要是他的手伤未愈,就算想制作也有心无力,索性暂停了进度。
江颜的时装品牌在C市中心开了第一家旗舰店,开幕式当天宾客云集。原本程佩玉是不会来出席的,但江颜出任C&G设计总监后推出了一套慈善款配饰,而善款的捐助对象正是儿童福利院。如今江颜的品牌店开张,请帖送到了程佩玉面前,她也就不好推辞了。
看到程佩玉到场,正在和人说话的陆星成微微皱了眉头。江颜似乎知道他会不高兴,款步走到他身旁。
“你请她的?”陆星成问。
“我很热衷慈善的。”江颜笑了笑,“而且今天这么多记者,你明早会上头条的。今天叶芒也在,你也可以宣布你参加风尚杯的消息。”
“我需要上头条?”陆星成冷笑。
“《CHIC》的主编当然不需要,但是作为设计师你需要。”江颜直言不讳,“你现在发表的作品只有叶芒的礼服,你不着急吗?”
陆星成放下手里的酒杯,整理了一下衬衣的袖口:“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渴望权利。我是想站在最高点,可那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路任看到,当年他抛弃的孩子会站在连他都需要仰望的地方。我只想让他后悔,不需要牵扯任何人,更不需要借用他们来得到什么。”
“可我需要你成为最强的那个人。”江颜昂着下巴,“那样我们才更配。”
陆星成严肃的时候连声音都带着寒意:“我说过,我没那么喜欢你。”
“你也说过,你更讨厌其他人啊。”江颜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程佩玉在会场的位置。
他笑了起来:“是啊,相比你我确实更讨厌其他人,但我可以有喜欢的人啊。”
江颜自信满满的表情凝固了,英气的眉头上扬:“是谁?”
“反正不是你。”陆星成转身就走,背对着她摇了摇手,“你好好招待程佩玉吧。”
“而且我说过。”他目光冰冷地看着江颜,“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不要自作主张。”
江颜咬了咬下唇,朝着程佩玉走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工作间里,童小悠正在比画各种颜色和材质毛线的搭配。路言之拎着两大口袋的毛线走了进来:“我想我应该把你想要的都找来了。”
“哇!”童小悠放下笔,激动地跑了过来。因为她一直没有选出合适的毛线,所以路言之担当了采购,将仓库缺失的品种悉数找了回来。
“不过我刚才在路上想,如果将毛线和布料拼接应该还可以做出更新的东西!”谈起面料创意,路言之显得格外开心,有了往昔的神采飞扬。
她歪头想了一下:“我很喜欢你做的马德拉斯格纹棉布,我觉得拼接的话不会单薄,会和毛线一样有厚重感。”
路言之将毛线再次拎起:“那我们去开发新东西吧!”
童小悠点头,拿着画笔和设计稿跟上他的脚步。
坐上织布机的路言之像一盏被重新点亮的灯,在经纬之间的世界里,他就是创造一切的神。
“这样的配色如何?”他编织出约莫一寸长的布匹,让童小悠看配色效果。
“把橙色换成红色会不会更好,酒红色?”
路言之思索了以下,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住一轴酒红色的线:“这个?”
“可以。”童小悠握着双手,无比幸福地说,“我妈妈给我织的第一件毛衣就是酒红色的,上面有金黄色的小太阳!”
“你是妈妈的小太阳吗?”路言之笑道。此刻他的心情格外放松,不自觉地被她身上的快乐所感染,又或许只是因为指尖触碰到机杼和梭子,就足以让他心神宁静。他喜欢织布,安静又悠长。像下午两点的福利院,阳光从窗外照在他们的小床上,所有小朋友都在安静午睡,他可以悄悄下床去画画,这个时候没有人和他抢水彩笔,他可以用所有的颜色画出他想画的好看衣服。
一个午后程佩玉看到了专心绘图的他,图上画着一条漂亮的裙子,裙摆上有着超越他年纪所能构思出的精妙装饰。只是她从来都没有问过路言之,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他画中裙子上精彩绝伦的装饰不是缝上去的,而是编织上去的。
没有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也没有人在乎他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被收养的孤儿,最应该学会的只有听话。
仓库的门被猛地撞开,童小悠和路言之皆是一惊,首先冲进来的是四个保安,紧跟其后的是脸色铁青的程佩玉。
坐在织布机前的路言之惊恐地站起身来,他的神色从未如此慌乱,童小悠看见他修长的手指竟然在微微颤抖。
“把这些都给我丢出去。”
程佩玉的声音传来时,童小悠才意识到好像出了大事。
而当程佩玉走过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也给我滚出去!”她终于肯定,出大事了。
开幕式结束,江颜将最后的宾客送走。助理走到她身旁汇报:“程佩玉好像是去WAY了。”
“不是好像,是一定。”江颜摘下耳朵上沉重的金属耳环放到助理手里,“对她来说有什么比她的宝贝儿子又去织布不去设计更让她着急的事呢?”
她只需要一句话就足够刺激程佩玉了:“路言之和童小悠组队也太危险了吧,我可是听说上一次全梭织系列提前泄密就是童小悠告诉陆星成的,她压根就是陆星成的人吧。”
“颜姐,你真厉害。”助理敬佩地说,“你知道每个人的软肋。”
江颜笑了一下:“童小悠应该不能参加风尚杯了。”
“可她参不参加风尚杯又如何?陆主编还不是和她住在一起吗?”助理有些不解。
“你知道将人与人分开的是什么吗?”江颜扬起嘴角,走到橱窗旁,将衣架上的衣服摆出另一种造型,“是层次啊。两个人的生活圈越来越远,社会的层次越来越大,再亲密的关系也会疏离。哪怕是同窗十年的好友,或是共枕而眠的夫妻,陆星成走得越来越快,而童小悠永远只能停在这里,那时候他就会知道他需要的是谁。”
“她可不是陆星成,她熬不住那样的距离。”
第51章 “我是陆星成,我说不会就不会。”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很多人以为自己在中间,其实他们在下面。
——《孤独星人》专栏
从开幕式离开,陆星成就去了《CHIC》。他回归后的第一期杂志销量再度登顶,这无疑是重新宣告了他在时尚圈说一不二的至高地位。陆星成想起自己跌落谷底的日子,就会想到路任,这个亲手把他拉下神坛的人,他还没好好算这一笔账呢。
思绪是一件难以控制的东西,当思绪指向路任这个方向时,它总会牵扯出无数旁枝末节的记忆。尤其是今天与程佩玉遥遥相望,让他回忆起第一次见程佩玉的时候,她牵着路言之趾高气扬地看着他们姐弟。她对他说:“如果你叫我一声妈妈,我可以养你。”
于是他张口:“老巫婆。”
他不可能叫她妈妈,陆星瑜也不会要任何人的怜悯和接济,她就是与弟弟流浪街头,也不会叫另一个占据她母亲位置的人为“妈妈”。母亲的存在已经被抹去了,如果他们依附程佩玉,他们的母亲就真的不存在了。
可陆星成不恨程佩玉,他只恨路任,如果不是路任的选择,程佩玉有什么资格羞辱他们?程佩玉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路任的默许,对他而言程佩玉和路言之都是无关的人,而路任是他的父亲,一个背叛者。
陆星成捏了捏眉心,要不是因为过去的情分,他真的不应该和江颜有牵扯。他承认江颜的才华与能力,也许曾经的他会对此认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厌倦了践踏与利用。
拜托,如果心里可以有温暖的东西,谁要做冷冰冰的死变态啊!
陆星成看了下时间,想要回家去。究竟是谁发明了加班,简直太无聊了。
从《CHIC》到公寓,开车只要十分钟,陆星成绕路去买了一袋红枣。母亲苏衡在世时,做过一道甜品,在红枣里塞上糯米丸子,上锅蒸熟,酥软的红枣里包着黏糯的丸子,非常好吃,奥林匹克一定会做。
他拎着红枣开心地从电梯里走出来,第二次看到蹲在他家门口的童小悠。
她目光呆滞,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经历了过大的冲击,根本没有所谓的坚强振作,直接崩溃了。
看到陆星成的时候,她鼻头一动,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被……取消比赛资格了!”
陆星成也呆了,报名也报了,现场确认也确认了,初赛也通过了,还能被取消比赛资格,这算哪门子倒霉法?
其实童小悠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程佩玉突然冲进仓库,砸了织布机,告诉自己她已经联系了大赛组委会,从头到尾童小悠不过是替路言之报名的助理,并不是参赛设计师。从路言之团队里除名的童小悠已经错过了单独报名的时间,换句话说,就是失去了参加风尚杯的比赛资格。
命运不会给一个人太多的机会,叶芒的礼服和全梭织系列都失败了。她已经是一个很久没有新作品问世的设计师了,她站在时尚圈的悬崖上岌岌可危。失去风尚杯的参赛资格,她就会永远跌入谷底,不会再有任何出头的机会。
在她最崩溃最慌乱的时候,她甚至连家都不敢回,不知道怎么就选择了蹲在陆星成家门口。明知道他是个工作狂不会回来,可就连靠在他的门上都觉得安心。
虽然她也曾想过放弃梦想,可希望又曾一度出现,得到后的失去比不曾拥有更加残酷。很讽刺啊,明明她比以前更加努力,设计也更加成熟,可没有运气,付出再多也都是一场空。早应该习惯了命运的折磨,可还是会难过得不能自已。
她仰着头,看向陆星成,像一只被遗弃了多次的流浪狗,对生活已经不再有什么期许,可仅仅怀着一颗小心翼翼生存的心,依旧会被这个世界所伤害。她问:“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做设计师了?”
“不会的。”他说。
童小悠傻傻地笑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我很傻的,你和我说不会,我真的会相信……”
陆星成伸手将她牵起来,她的双腿早已酸麻得无法站立。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感受她全身的颤抖和绝望。他知道这种感觉有多可怕,也知道有多痛,所以啊,他真的不希望她也去经历。
“我是陆星成,我说不会就不会。”
如果命运对你残酷,我想我会对你温柔。
一地狼藉,碎裂的松木织布机散发出木质独有的气味。路言之很喜欢木头和棉纱的气息,就连他的枕下都放着一个棉布袋,里面装着几块旧木头。这种味道让他觉得很安定。他早不记得自己到孤儿院以前的事了,但他一直喜欢这种老旧的气味。有时候他会想,也许他出生在一栋木房子里,也许他的亲生母亲是一位织娘,唧唧的织布机声就是伴随他长大的摇篮曲,否则他怎么会对织布有天生的偏爱与执着。
仓库门开,逆光中路言之看到路任一步步走来。
路任扶起织布机的残骸,将凌乱的纱线和布料稍微推开,在路言之面前坐下:“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做设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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