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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妈看见我们心里也不舒服。不如早点搬家，我们一家三口也过个舒心的年。”
文冬青一口气说完，围了条围巾出了大门，向村东头的方向走去。
文益智知道文冬青这是铁了心今天要搬家，村东头三大妈家的儿子是村里的拖拉机手，文冬青是要请三大妈的儿子开村里的拖拉机送他们进城了。
文益智在心底叹了口气，老婆子这心偏的自己都无颜见大儿子和大儿媳呀！
贺蕙兰在房间里听见文益智父子两的谈话，眼泪再一次哗哗直流。
她是个母亲呀！这么多的子女，幺儿幺女还小，花钱的地方还很多，自己老了，挣不了钱呢。
就想克扣点老大两口子的钱贴补下弟弟妹妹，她也是很无奈呀！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想心疼文冬青一家三口，可是她顾不过来呀！这个恶名自己就默默背下吧！
贺蕙兰披上衣服，叫醒了文景天和文翠菊。嘱咐他俩等会儿帮大哥搬东西。
文翠菊没有什么表情，机械的点点头答应了。文景天觉得很奇怪，母亲这是闹哪样哟？对大哥一家又不好，这要搬走了，又……
贺蕙兰转身穿好衣服，去了厨房。在碗柜底下掏了半天，摸出了三个鸡蛋。
文夕颜听说今天就要进城，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堂屋。贺蕙兰牵了她的手，到了厨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了个胖胖的水煮蛋。
“快吃吧！进了城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贺蕙兰嘱咐文夕颜，忍不住又掉下眼泪。
文夕颜看着流泪的贺蕙兰，有些害怕。
“别怕，吃饱点。中午还不知道有没有吃的呢？”
纪瑞香走进厨房，刚好听见贺蕙兰说这话。她迟疑了下，还是进去了。
“妈，冬青说一会儿拖拉机来了，我们就搬家。跟您说声。”
“搬吧！搬吧！我老婆子是讨人嫌……”贺蕙兰顿了顿，说：“瑞香，你别记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春菊和秋菊干不了农活，我也只是想让她们有个挣钱的门道。”
“别说了。妈。”纪瑞香心里有些烦，转身想走。
“那个，瑞香呀，我给你们一家三口做了鸡蛋面条。你们吃了再搬家。”贺蕙兰说完就快速的去了卧房。
「突突突」屋外，三大妈家的儿子大刚，开着拖拉机停在了门口。
纪瑞香倒了杯水让大刚先喝着，拉着文冬青进了厨房。看着贺蕙兰给他们做的鸡蛋面条，文冬青的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母亲还是爱自己的，只是……
“吃吧？这是妈的心意。”文冬青低着头，「呼哧呼哧」的吃着面条，时不时的用袖子假装擦下额头来掩饰自己有些雾气的眼睛。
纪瑞香的陪嫁因着有了拖拉机，都搬上了车。她抱着夕颜坐在柜子和桌子的夹缝中，又裹了床厚厚的棉被，从头到脚的包住自己和夕颜。
文冬青接过文景天递上车的最后一包东西时，看了看大门口。
贺蕙兰从拖拉机停在门口后一直没有现身，文冬青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和母亲的隔阂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除。
文益智站在车旁，有些恍惚。竟然真的分家了，儿子媳妇带着孙女真的离开这个山沟了……
“景天，等大哥把家收拾好了。你不上学时就去大哥家玩？”
“嗯。”文景天点点头，看看裹在棉被里被嫂子抱着的文夕颜。
“大哥，你等我一下。”文景天转身跑进了屋，瞬间又跑了出来。“给，夕颜。”一把木制的小手枪。
“给我的？小叔。”文夕颜伸出手，接过小手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文景天。
这可是文景天的宝贝呀！文夕颜要了很多次，别说给，文景天根本都不让她摸。
“送你呢！”文景天有些羞涩的笑笑。
“突突突……”拖拉机载着文冬青一家三口走了。
文景天跟着拖拉机追了几步，停了下来，使劲儿的挥了挥手。
这个过完年才12岁的少年，看见从小和自己打打闹闹的侄女儿，自己的玩伴儿，就这样随着拖拉机的远去，走了……他蹲下身子，随手捡了块石头，在地上一阵乱画。
文益智过来喊他去吃早饭，发现地上湿了一片。文景天不想让文翠菊看见他哭，但是他又有些忍不住想哭。
文夕颜其实是他最好的玩伴呢！像个小跟班似的，被村里的孩子抢了玩具，第一时间就是找他这个小叔。
文夕颜哪里有玩具哟，无非就是树枝、南瓜藤缠在一起说是魔棒，可以变出好多好多的糖果！
要么就是红薯藤顺着皮一下一下的掰扯，做成长长的耳环挂在耳朵上。以后，再也听不见文夕颜「小叔，小叔」的喊了……
坐在拖拉机里的文夕颜，抱着文景天送她的小手枪。忽然就眼泪汪汪的盯着蹲地上的文景天，拖拉机都出了村口，文夕颜还使劲儿的看着身影越来越小的文景天……
长大后的文夕颜，常常想起搬家那天的文景天。蹲在地上的少年，无助的用石块在地面上一下一下的乱画……
进了城的文夕颜，有时也被同学抢走作业本或者刚买的好看的头花。
她会习惯性的喊「小叔」，只是小叔在老家。文夕颜记得屋后的一个男孩，抢了她用红薯藤做的耳环，小叔绕着田埂追了好远好远，帮她抢了回来。
红薯藤做的耳环被小男孩弄坏了，小叔还去田里扯了两根红薯藤帮她做了好多新耳环。奶奶还打了小叔呢！说他糟蹋庄稼。
拖拉机的声音听不见了，贺蕙兰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
文益智想责备她，却又说不出口，只怪自己立场不够坚定呀！
第11章 城里的新家
拖拉机有些颠簸，被颠簸的不舒服的文夕颜在纪瑞香的怀里蹭来蹭去。
“忍一忍，马上就到了。”文冬青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慰道。
……
「突突突」拖拉机的声音戛然而止。文夕颜探出头，眼前一排砖瓦房，清一色的白墙，红色的油漆大门。
文冬青跳下拖拉机，抱起文夕颜，高兴的说：“夕颜，看，咱们的新家到了。”
纪瑞香这还是第一次来，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下了车，欣喜的左顾右盼。
门口有一盆绿油油的吊兰，她忍不住上前，用手轻轻的抚摸。
“冬青，这是什么菜？长的这么好？”
「哈哈哈」文冬青一时忘了昨天分家的不快，又因着对以后幸福生活的向往，心情也变得好转。听到纪瑞香的问话，这个粗糙的汉子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纪瑞香心想，准是自己出了洋相呢！娇羞的白了眼文冬青。
“这是吊兰，不是菜，……”文冬青耐心的给纪瑞香讲起了吊兰怎样浇水。
文夕颜也蹲在旁边，双手托腮认真的听着。时光静止，岁月安好！大概就是指这样的时刻吧！
「咳咳」送他们一家三口进城的大刚，假装咳嗽了两声。
文冬青猛然醒悟，家还没有搬好呢！
纪瑞香也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文夕颜瞧了瞧纪瑞香，又瞧了瞧文冬青，觉得自己的爸爸妈妈有些不一样了。
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哦，温柔。文夕颜想到这个词，进了城的父母比在农村的时候温柔呢！
人和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离开了向阳村，结婚多年的文冬青夫妻俩，在那一瞬间仿佛恋爱才刚刚开始！
在大刚的帮助下，拖拉机里的柜子、桌子等物品不到一会儿就搬进了房间。
文冬青想留大刚吃了中午饭走，善解人意的大刚非说家里有事得赶紧回去。
文冬青看看凌乱的房间，尴尬的笑笑，从口袋拿出早准备好的五块钱，硬塞到大刚的手里。
大刚推脱不掉接了转身就装夕颜衣兜里，说是提前给夕颜的压岁钱。
文冬青心里感激，想着以后有了机会必定好好报答大刚的情谊。
“突突突。”大刚开着拖拉机回去了……
文冬青和纪瑞香齐上阵，好一顿收拾。两间房，有一间原本已从中间隔成了两个小间。
靠里间成了文冬青两口子的卧室，隔出来的外面小间被规划为餐厅兼客厅。
另一间房和这间房是连着的，里面有个门，外面走廊也有个大门。
文冬青和纪瑞香把柜子抬到房间中间，做了个阻断。朝里的就是文夕颜的闺房，外面就是厨房呢！
看着规划好的房子，文夕颜开心的蹦来蹦去。这可是她人生中的第一间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房间呀！
向阳村，贺蕙兰算着时间，在村口张望。文景天像一夜懂事了似的，也跑去村口，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文翠菊喊他回家去烤火，他也不理。
「突突突」石子路上传来拖拉机的声音，文景天赶紧跑了几步，远远看见大刚开着拖拉机回来了。
贺蕙兰也焦急的迎了上去，“大刚。大刚咧！”
“哎！婶子。”大刚停下车，不等贺蕙兰开口问。他就已经竹筒倒豆子，事无巨细的说了个清清楚楚。
“放心吧，婶子。冬青哥和嫂子都安顿好了，估计这会儿应该做饭吃了。”
“谁愿意问他们来着？我就是想问问，城里热不热闹。”贺蕙兰听说文冬青一家三口都安顿好了，担了一上午的心终于放下呢！
大刚也不戳破，笑着说：“城里可热闹呢！婶子，有空去玩玩吧！”
目送着大刚回了村东头的家，贺蕙兰想了想，说道：“景天，后天就过年了。大家该买的都应该买了，这两天铺子也没有啥事，你去把你大姐二姐喊回来，年后再开门吧？”
“我不去，都怪她们。大哥才带着嫂子和夕颜走的。”文景天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贺蕙兰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都是为了谁哟！
……
城里……
文冬青两口子拾掇着带来的咸菜。
“这口袋里装的什么？”文冬青看见一个装的鼓鼓的灰色大麻袋躺在地上，问纪瑞香。
“我不知道呀？”
“是大白菜还有萝卜。”在床上玩耍的文夕颜抢着答道。
“早上奶奶让爷爷去菜地里弄来的，小叔扛上车的。”
文冬青和纪瑞香互看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贺蕙兰对他们一家的感情真的是，很复杂。
说不好吧？她又还关心他们。说好吧？她明明又很苛待他们，对唯一的孙女夕颜也没有大方过，吃的喝的穿的都不如几个姑姑。
对贺蕙兰，他们真的是不懂……
“好了，我们也别想了。做饭吧？”文冬青打开口袋，拿出一颗大白菜。
「咚咚咚」虚掩着的大门被谁敲了几下，推开了。
“李姐，您在家呢？”文冬青热情的喊了一声，回头对着纪瑞香说道：“这是我们的邻居，李姐。”
纪瑞香冲着来人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文老师，您这是什么情况？”李姐不解的问着。
“说来话长，我的女儿大了该上学了，城里的教育还是好些。这孩子离不开妈，我想着把她们母女俩都接来，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也有个盼头。”
文冬青乐呵呵的，避重就轻、三言两语就解释了个明明白白。
李姐也是个通透人，知道里面定有个弯弯绕绕。不多问，邀请着他们一家三口一会儿去她家吃中午饭。
纪瑞香不太想去，一是对人不熟悉，二是对环境也不熟悉。
李姐大概也看懂了纪瑞香心里的想法，不勉强。但是却和他们约好了后天一起吃团圆饭。
文冬青看着拘谨的纪瑞香，拍拍她的手，“去吧！李姐一家人很好的，以后多跟着李姐学习学习。”
“嗯！”纪瑞香红着脸轻轻应着。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忙吧！今天就好好在家休息，明天我让莉莉过来找你们的女儿玩。”
“好的。您慢走。”文冬青送走李姐，关好门。
纪瑞香炒菜，文冬青烧火，一家三口的日子就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第12章 邻居
下午，文冬青带着纪瑞香和文夕颜在学校转了转。城里的高中学校比起向阳村小学要气派多了。
道路两边种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每一排房子前面都有水泥砌成的花坛。
时至冬日，花坛里的花大约冻死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干硬的像柴火的枝干。
偶尔会遇到留在学校过春节的同事，文冬青都会乐呵呵的给他们介绍自己的女儿。
纪瑞香跟在后面，东瞧瞧西看看。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惊奇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城里人。她的心里对文冬青又敬又爱，觉得自己是兄弟姐妹中嫁的最好的呢！
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瞬间涌上了心头，她情不自禁的的挺了挺胸膛，面露微笑。
文冬青回头正好看见纪瑞香昂首挺胸，迈着大刀阔斧的脚步跟了上来。
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丝丝成功男人的骄傲，这么一半天的功夫，纪瑞香就从一个唯唯诺诺，腼腆的小媳妇，瞬间转变成了自信，甚至整个人还透出了那么一丢丢骄傲的女人。
纪瑞香感觉到文冬青炙热的目光，一下子心又虚了。刚刚挺起的胸膛不自觉地又矮了下去，脚步也缓慢了许多。
文冬青俯下身，对着文夕颜的耳朵悄悄的说了几句话。文夕颜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牵了纪瑞香的手就奔向了文冬青。
“爸爸，你牵着妈妈的手。”文夕颜把纪瑞香的手往文冬青的手里送。
纪瑞香又惊又怕，使劲儿抽回手。“这。这……人家看见像什么样子。”
文冬青看着羞红了脸的纪瑞香，哈哈大笑起来。文夕颜瞧着有趣，也「咯咯咯」的笑开了花。
“哟！这一家人什么事这么开心？”李姐挽着一个男人，迎面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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