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过几天回古城,找个时间,聚一聚。”
林姗姗当然明白,他们不得不聚了。
“梦瑶,那个倒霉鬼,她怎么会死呢?我始终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去死!”林姗姗摇摇头,眼泪从她光洁的面颊滑过。
钟梦瑶当然知道,林姗姗口中的倒霉鬼,就是钟梦灵。
钟梦瑶一言不发,恍然回到了十一年前。
那时候的钟梦瑶,才十一岁。
钟家在古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钟梦瑶的祖爷爷,在民国时期是一名军官,他们家家底殷实,在古城也很有威望。
钟梦瑶是钟家唯一的女儿,自小就被人捧在手心,要什么给什么,养成了骄纵的大小姐脾气。
而钟梦灵,并不是钟梦瑶的亲妹妹,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钟梦灵本不姓钟。
她的原名叫夏梦灵,是古城一个农户家的女儿,她还有一个姐姐,叫夏若晴。
那一年,夏梦灵的母亲因为患重病,丢下家里的两个女儿,撒手而寰。
夏梦灵的父亲生来懦弱,老婆死后,性格变得更加软弱可欺。
就连村里的熊孩子往家里丢石子儿,翻墙头进去偷东西,他都不敢管。
那些熊孩子中,就有张小壮、郑秀娟和林姗姗。虽然那几个女孩子,最多只是跟在后面起哄,但一样给夏梦灵带来了心理伤害。
闹得最凶的,是张小壮。
有一次,他拦住了夏梦灵,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没娘的孩子,是丧门星,他还扇了夏孟灵两记耳光,抹了她一身泥巴。
夏梦灵只会嚎啕大哭,不敢还手。
这一幕,被夏若晴亲眼撞见,她拿着木棍撵到他的家门口,当着他爹娘的面,踹了他两脚,还了他两巴掌。
当时若不是当着他爹娘的面,他哪里肯受着。张家爹娘自知理亏,也没敢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夏若晴,甩出去的两巴掌,实实在在地落在自己儿子脸上。
夏梦灵的父亲,自从死了老婆,就整日昏昏沉沉起来,精神恍惚的。
就在那一年夏天,暴雨滂沱之时,醉酒的父亲不小心跌入路边的深坑,溺死了。
十一岁的夏若晴,守着才六岁的夏梦灵,在那个风雨飘摇的破房子里,熬了没几天,就被村长送到孤儿院去了。
原本,夏若晴是不想去孤儿院的,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照顾好妹妹的。
可是她还是太小太单纯了。
她们是女孩。
因为是女孩,没有大人的庇护,是没有办法平安长大的。
一天夜里,一个男人爬了她们家的墙头,狗朝着这位不速之客大声犬吠着,男人顺手拿起立在院墙上的铁锨,瞄准了那只拴在大门口的狗,一铁锨就把它给拍死了。
他丢下铁锨,一脚踹开了她们卧室的房门,欲图不轨。
姐妹俩在男人踹门之前,便被狗的叫声惊醒。夏梦灵蜷缩在炕头,用被子蒙住头,身子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
夏若晴从炕头上抄起一把剪刀,找准时机,扑上去,刺伤了男人的胸膛。
男人扬起巴掌,狠狠打了过去,夏若晴娇小单薄,一巴掌就被掀翻在地,她抬起头,捂着脸,眼神倔强地望着他,怒道:“你是谁?滚出去!”
男人用黑布蒙着脸,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他恶狠狠地道:“臭丫头,胆子挺大呀,竟敢用剪刀捅我,真他妈的扫兴!看我怎么收拾你!”
“救命啊,救命……”
男人连忙蹲下身子,捂住了夏若晴的口鼻,他压低声音道:“别出声!”
夏若晴用指甲抠着他的手背,拼命挣扎着。
这时候,邻居听见这边的声响,赶了过来。
男人听见门外嘈杂的脚步声,顾不得其它,他连忙松开手,满心不甘地逃走了。
地上,留下几滴乌黑的血迹。
姐妹两个抱在一起,哭做一团。
她们哭,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而她们却没有。没有也便罢了,为什么别人都要欺负她们,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二天,哭红眼睛的夏若晴,就领着妹妹找了村长家,村长觉得她们独自在家,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对村里影响不好,就决定把她们送去孤儿院。
就这样,夏若晴和夏梦灵,就被送进了古城的孤儿院。
孤儿院里的孩子很多,他们之中,有很多是残疾的,也有很多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体健康的孤儿。他们之中,有些中途被人收养,有些在孤儿院里长大。
夏若晴对妹妹夏梦灵说:“妹妹,我们没有家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我们的,姐姐会保护你的!”
夏梦灵乖巧地点点头,眨巴着大眼睛,仰头望着姐姐。
夏若晴轻抚妹妹头,说:“如果运气好的话,会被有钱人收养,那样,我们就有家了!”
姐妹俩在孤儿院认识了好多的新朋友,没有谁会笑话他们没有爹娘,也没有人会说她们是丧门星。
在孤儿院的那几个月,她们和一个叫做长卿的男孩格外要好,长卿长得非常好看,模样俊俏,不像男孩,倒像个女孩。
夏若晴就取笑他说:“长卿,你肯定会比我们先离开,你长得太好看了,像个女娃娃!”
第8章 尘封的秘密(3)
“若晴姐姐不要取笑我了!”长卿说着,从草坪里摘了几朵小野花,戴在了夏梦灵的头上,他说,“灵儿最好看了!”
“哼,难道若晴姐姐很丑吗?!”夏若晴嘟着小嘴,佯装不高兴的样子。
长卿咯咯一笑,藏在背后的手里,捏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花,他跑过去,插在夏若晴的头发里,说;“若晴姐姐也是美女!”
“哼,长卿竟然敢折院长的月季花,看我不去告诉院长,让他打扁你的屁股!”夏若晴指着长卿吓唬他道。
长卿愣在那里,以为夏若晴真的会告诉院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哈哈,我逗你玩的!”夏若晴掩面笑起来。
夏梦灵也咯咯笑起来,她指着长卿说:“长卿哥哥,姐姐怎么会去告你呢,长卿哥哥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了,对不对?!”
“对!”夏若晴说,“不管以后我们去了哪里,都要记得,我们是好朋友,是亲人!”
“姐姐,我们会分开吗?”夏梦灵嘴巴一努,眼睛里含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我不想要和姐姐分开,我也不想要和长卿哥哥分开!”
“小傻瓜,难道你想要一辈子呆在这孤儿院里,如果被有钱人家收养,是最好的路,或许会改变一生的命运!”夏若晴安抚着妹妹说,“不过没关系,不管灵儿去了哪里,姐姐都会想办法找到你的!”
“还有我!”长卿伸出手,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夏若晴,你来一下——”院长突然出现,叫了一声夏若晴。
夏若晴一愣,她有种预感,也许,她要被领养了。
她放开手,对长卿和夏梦灵点了点头,然后跟院长走了。
“夏若晴可能要走了!”长卿叹了口气,说,“灵儿,以后长卿哥哥会陪着你,照顾你!”
“我不想要和姐姐分开,呜呜……”夏梦灵哭着,抱住了长卿的腰身,“我想要跟姐姐在一起,长卿哥哥,你可不可以跟院长说说,不要让姐姐走……”
“灵儿,小傻瓜,姐姐若是被人领养了,会过得比在孤儿院里好。”长卿这样安慰夏梦灵。
夏梦灵这才强忍住悲伤,毕竟是六岁的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只知道也许姐姐要走了,也许永远都见不到姐姐了。
却不料,不一会儿,夏若晴又跑回来了,她笑着说:“灵儿,快,跟姐姐来!”
夏梦灵愣了一下,跟着姐姐走了。
在路上,夏若晴领着妹妹的手,兴奋地说:“是钟家,古城的钟家,他们家是大户,很有钱的,妹妹,你如果去了,一定会享福的,可以有书念,有漂亮衣服穿,有好吃的!”
“他们不是想要领养姐姐吗?”夏梦灵抬起头,扑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夏若晴。
“灵儿,姐姐已经大了,就算在孤儿院长大,也不怕的,妹妹还小,姐姐不想让你吃苦,在钟家,你可以像一个大小姐一样长大,他们家有一个女儿,跟姐姐同岁,他们想领养一个女孩跟他们的女儿做伴,灵儿,你去了,要乖乖的,管他们叫爸爸妈妈,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亲人了,你也要管他们的女儿叫姐姐,我们的灵儿那么漂亮,那么乖巧,她一定会像姐姐一样爱护你,疼爱你的!”
“姐姐,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姐姐,呜呜……”六岁的夏梦灵哭闹起来。
夏若晴皱眉,道:“灵儿你要乖,在孤儿院长大,出去以后有什么出息,什么都要从头开始,连个家都没有,灵儿,你要记着,姐姐会去找你的,姐姐不会忘了灵儿的,灵儿也不要忘了姐姐,去吧!”
夏梦灵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着,但她还是向前走去,她回头望的时候,看见姐姐站在远处,冲她挥手,与她道别。
钟家见了夏梦灵,他们并没有失望,她同她的姐姐一样,生得漂亮白皙,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最重要的,她比夏若晴年纪要小,虽然年纪小一点的不如大的好带,但是小有小的好处。
小的好养,大的记事了,生分。
就这样,夏梦灵就成了钟家的养女,改名为钟梦灵。
钟梦瑶记得,钟梦灵到来的那一天,她一身的破衣烂衫,脸却白净可爱,她的眉心,还有一颗红痣,像一点朱砂,一点胭脂红,非常的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讨厌,莫名的起了排斥心理。
现在想来,也许是出于嫉妒,女孩子天生嫉妒心强。原本,自己是这里最漂亮的女孩。
突然,却来了一个出身卑贱,却生得比她可人的女孩,她当然心下不爽。
在母亲为钟梦灵洗完澡,换上漂亮的衣服的时候,钟梦瑶用冷冽的眼神死死盯着钟梦灵,她手心里攥着的棕色小熊,都被她捏扁了。
钟母看见女儿的神色不对,便走过去,对女儿说:“快来,见见自己的妹妹,她叫梦灵!”
接着,钟母又转过身,拍了拍钟梦灵的肩膀,和蔼可亲地对她说:“这是你的姐姐钟梦瑶,快,叫姐姐!”
钟梦灵咬着嘴唇,怯怯地仰起头,唤了一声:“姐姐……”
钟梦瑶把手里的棕色小熊狠狠朝着地上摔去,她恶狠狠地道:“谁是你姐姐,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下贱胚子,你配叫我姐姐吗?!还敢穿着我的衣服,那条裙子是我的!”
她叫喊着,朝钟梦灵扑过去,毫无顾忌地撕扯着裙子。
那是一条雪白的公主裙,泡泡袖,好几层的纱裙,穿在钟梦灵的身上,像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钟母大惊,没想到女儿的反应这么强烈,她横在中间,攥住女儿的胳膊,说:“梦瑶,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这是我给你领养来的妹妹,当初不是你说的,想要一个妹妹的吗?你要懂得爱护她,这裙子,是你六岁时候穿的,都小了,你还抢什么?!”
钟梦瑶抬起头,眼睛里含着泪,撅着嘴,很委屈的样子。
第9章 梦回古城(1)
钟母看见女儿这样子,有些心疼,她拉着她,小声说:“等会再跟你说,王妈,快领小姐下去!”
“是,太太!”王妈应声走过来,带着钟梦瑶出去了。
钟母转过头,看见钟梦灵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脸上两行泪水划过,把娇俏的小脸蛋都打湿了。
钟母有些心疼,她俯下身,为钟梦灵拭去脸上的泪水,轻抚她的头发,说:“梦灵啊,你姐姐她从小被宠坏了,你别生她的气,以后啊,母亲一定会好好的教训她的,让她和梦灵好好相处,好不好?!”
钟梦灵才六岁,哪里知道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姐姐夏若晴告诉过自己,去了养父养母那里,要乖,要懂事,不要哭闹,要管他们叫爸爸妈妈,管他们的女儿叫姐姐。
于是,梦灵很乖巧地说:“妈妈,我不生姐姐的气,我会和姐姐好好的,我很听话的。”
“真是乖孩子!”钟母拍了拍钟梦灵的头,送她进卧房休息,然后才去找钟梦瑶。
钟梦瑶正在后花园荡秋千,她撅着嘴,很生气的样子。
钟母走过去,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还不如一个六岁的孩子懂事,都十一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你看你方才,成何体统!”
“妈,她才来一天,你就偏心了?哼!”钟梦瑶白了母亲一眼,说,“就因为她长得漂亮可爱,比你女儿懂事,会卖乖,对不对?!”
“梦瑶,妈妈领养她回来,还不是因为你一直说家里房子太大,没有人跟你玩!”
钟梦瑶打断了母亲的话,说,“我那样说,是因为你和爸爸总是忙于生意,不陪我玩,我才不想要和一个没爹没娘的穷孩子做姐妹,她也配叫我姐姐!”
“梦瑶,是母亲把你宠坏了!”钟母摇摇头,说,“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来了,你要和她好好的相处,她比你小,却比你懂事多了!”
“母亲就是偏心,她才来一天,您就偏心成这样,等她以后长大了,还不把钟家的财产都霸占光了!”
“越来越没有教养了!”钟母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半晌才缓过神来,对王妈说,“罚她抄写三遍三字经,写不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是,太太!”王妈应允道,“小姐,我们回房去吧!”
“哼!”钟梦瑶不服气,但慑于母亲的威严,还是跟王妈回书房抄写去了。
钟梦灵明明长得很好看呀,人也乖巧,可是钟梦瑶就是不喜欢她,怎么看都觉得她不顺眼。
她对她各种打压欺负,甚至伙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奚落她。
几个月后,钟梦灵竟然坠崖了!
这件事一度引起小镇的轰动,钟家发动几百户人家,一同去山崖下寻找梦灵的尸体,却始终都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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