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霜早
作者: 1蓝雪儿
简介:
小春霜早，为您讲述二十世纪末，顾家三姐弟的人生变迁与喜怒哀乐。
由此展开，改革开放对人们思想和生活上的巨大影响，新时代冲击下的沧桑巨变。
第1章 ：刁难
顾小春的母亲程晓莲嫁进顾家大门的第一天，婆婆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那个时候，顾家还是村里的富户，祖上出过秀才，家里有点底子。
程晓莲家里姐妹众多，穷得都揭不开锅了，母亲因为一袋高粱米，把小顾玉全七岁的程晓莲嫁给了他。
顾玉全的母亲打心眼里是瞧不上程家的，可是无奈自己的儿子从小惯坏了，不爱做活，传出去了名声，老大不小了还打着光棍。顾母便用一袋高粱米，把程晓莲娶回了家做儿媳妇。
说起顾程二人新婚那天，程晓莲的眼泪就在眼珠子里打转。
顾母的刁难，从她奉茶的那一刻开始。
程晓莲跪在地上，把媳妇茶递给自己的婆婆，头都没敢抬起来，大气也没敢出。
顾母轻蔑地扫了程晓莲一眼，接过茶水，抿了一小口，接着就啐了一口，把茶给啐了出来。
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指着程晓莲道：“你想烫死我呀！”
程晓莲不过刚过十八，年纪尚小，没经历过事儿，被顾母这么一吓，脸色都变了，她嗫嗫道：“妈，对不起，我再去重新沏一杯。”
顾母摆摆手，不耐烦地道：“下去下去，这茶不喝了，明早呀，做好了早饭再来叫我，我好给你讲讲顾家的规矩。”
程晓莲忙「哎」了一声，眼眶里的泪水却再也含不住了，滴落在她的布鞋上。
顾家，不过一个村户，就算在村里算得上有些家底，也算不上什么富贵人家，哪里来的繁琐规矩？
不过是顾母欺负儿媳的伎俩罢了，她铿锵有力地讲了一个上午，话里话外都在强调一个「孝」字，儿媳孝敬婆婆天经地义。
家里需要男丁，没有男丁会被村里人骂作绝户，她不想在村里抬不起头，也不想顾家成为绝户。
所以，程晓莲的首要任务就是为顾家延续香火，生几个儿子出来。
程晓莲去屋外抱柴和准备烧火做饭的时候，被邻居王婶撞见，王婶调笑道：“哎呀，哪有新媳妇起床做饭的事儿？新鲜呀，顾家媳妇就是不一样！”
程晓莲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她一个新嫁的媳妇，才进门就被人欺负了，不但得不到邻居的同情，反而迎来一顿奚落和嗤笑。
程晓莲不敢跟婆婆吵，婆婆欺负媳妇没人当回事，媳妇若是对婆婆恶言相向，那就出了名了，会被人骂「不孝」。
她只得对顾玉全发火，顾玉全倒是个十分体贴的，让站着不敢坐着，让趴下不敢躺着。
顾玉全软得像猫一样的脾气，把程晓莲满腔的怒火给消化掉了。家里也就安生了。
没多久程晓莲便怀了孕，初为人父人母的顾玉全和程晓莲，早早就给腹中的孩子起好了名字，叫顾小小。
小小，在云城的方言里，也是小男孩的意思。
可见他们夫妻二人多么期盼这个孩子是个男孩。
程晓莲这样希望，是因为只有这样，顾母才会看她顺眼了，不再给她脸色看。
骨子里，她和婆婆一样，也是喜欢男孩的。也许是受这里的大环境影响吧。
胎儿六个月的时候，顾母带着程晓莲四处去把脉算命，想要查验出她腹中的胎儿性别。
她们总共看了七个大夫，有五个说是女孩，顾母心里「咯噔、咯噔」了好几一下子，心就像做了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
顾母的脸拉得老长，眼角的褶子紧紧地皱在一起，舒展不开，十分难看。
顾母断定，程晓莲肚子里的，就是个女娃。于是，她又开始四处求医问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偏方，让程晓莲服下，说是可以转胎。
第2章 ：生子
程晓莲将信将疑，喝了几天顾母找来的偏方，第三日她便上吐下泻，腹痛难忍，进了医院。
因为胡乱吃药，祸害了腹中胎儿。胎儿保不住，流了下来，是个成形的男婴。
顾母不顾体面，在医院的走廊里嚎啕大哭，她用一个塑料袋，把胎死腹中的顾小小装回了村，埋在了自家的田埂里，期望他再次投胎进程晓莲的肚子里，再来做她的孙儿。
程晓莲忍着腹中剧痛，脸色苍白，嘴上没有一丝血色，指着顾母道：“你……是你害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顾母一看程晓莲的模样，两脚一跳，嘴硬道：“谁害死你的孩子了？大夫都说了，那是个女娃娃，若不是我给你的转胎药，你流下来的不过是个女胎罢了！一个女胎，怎么配葬在顾家的祖坟里！”
顾母还想狡辩，就被顾玉全一个健步上前，拽住了胳膊，强行拉出了房门外。
毕竟这两个女人，都是他最亲的人，他左右为难，说谁都说不得，只好拉开，让她们少接触。
“好好的孩子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程晓莲抽泣着，“顾玉全，你这个杀千刀的，把她轰出去，我不想看见她，我不要再看见她！”
顾母一听来劲了，她掐着腰，毫不示弱地指着程晓莲道：“没了就没了，再生一个就是了！若不是看在你瘫在床上起不来的份儿上，我早扇你一耳刮子了！
谁家媳妇像你这么泼辣，泼妇呀，对婆婆不敬呀！
真是家门不幸呀，家门不幸，我们顾家怎么娶了你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呐！
真是一个丧门星啊，自己没有用，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还赖到我的头上来了？邻村小周媳妇，人家就吃了转胎药，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你自己没有能耐……”
“妈，你别说了行吗？”顾玉全打断了顾母的话，他眉头紧皱地向前推了母亲一把，道，“算我求你了，回屋歇着去吧！”
顾母一看儿子都这样说了，她再继续下去也没有好处，就怏怏地走了。
自此，顾母和程晓莲便结下了仇，表面上，程晓莲依旧唯唯诺诺，婆婆说东，她不敢往西，可是心里记着这个仇呢，她暗道：婆婆，你总有老的一天吧？到时候我再好好的孝敬孝敬你。
程晓莲养了几个月，又怀孕了，这一次她再也不敢喝转胎药了，就连顾母做的饭菜她都不吃，生怕顾母在她的饭菜里下药。
她宁可挺着大肚子自己拾柴禾烧菜，也不用顾母插手。她甚至紧张到，顾母洗过的碗都不敢用。
在万众瞩目中，她生了第一个丫头，起名顾小春。
在顾家母子三天两头的念叨中，程晓莲不得不在第二年春，又怀上了一胎，这次不管顾母怎么劝她，她也没再听她的话去诊所查验胎儿性别。
不管是儿是女，生下来就是自己的孩子。
十个月以后，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第3章 ：保大保小
原本，程晓莲和顾玉全给这个孩子起的全是男孩名，结果生出来是个女儿，那名字就全用不上了。
这一胎呱呱落地，不像第一胎那样受欢迎。
虽然第一胎也是女儿，可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这一胎，一直到快上户口的时候，他们才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顾小霜。
霜儿的名字，叫起来好听，其中含义，也只有程晓莲知道，霜，雪上加霜的意思。
婆婆对她的态度，雪上加霜，她在村里的处境，亦是雪上加霜。
总有好事的拿来说笑：“哎呀，我第一胎生了一个儿子，第二胎还是儿子，原本想要个闺女又怀了第三胎，又是个儿子，这辈子没有生女儿的命喽，比不上顾家媳妇呀，连着生了俩都是丫头，真是想要什么就是要不着啊！晓莲啊，这都是命呀，不然，我们一起再要一个？”
程晓莲听了心里极其不舒服，可是也没有办法，每每回到家里，也要面对婆婆拉着老长的一张脸，就连顾玉全也是，宁可去抱邻居家的儿子，也不抱自己的二女儿。
程晓莲有些尴尬，好像生不出儿子，就比人低了一等一般，她道：“要，我就不信了，我还能生不出儿子，倒是你呀，生那么多儿子，到最后为家产打破头的时候还在后头呢，别高兴得太早呀，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你想要还没有呢，我有两个了，哼！”
“切！”村妇冷哼一声，白了程晓莲一眼，把手揣进衣袖里，说，“我有三个护身符了，要什么小棉袄呀，小棉袄长大了，还不是得去别人家生活，能暖你一辈子呀？！再说了，现在都计划生育了，你不怕罚款呀！”
“我们家顾玉全有钱！”程晓莲没好气地说完，扭头走了。
因为程晓莲晚上带更小一点的顾小霜，就顾不得老大顾小春了。这样一来，程晓莲便跟自己的二女儿顾小霜更亲近一些。
就这样，顾小春就睡在了顾母的屋里，时间一长，老大更亲奶奶。
程晓莲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不知不觉中，她跟自己的大女儿顾小春越来越生分。
顾小霜三岁的时候，程晓莲就又怀上了。这一次，程晓莲特别能吃辣，饭量也大了好几倍，没几个月就胖得像个发了面的馒头一般，圆溜溜的。
顾母斜眼瞥了一眼程晓莲，鄙夷道：“都说酸儿辣女，你这胎，不会又是个女儿吧？真是越来越能吃辣，你再多生几个赔钱货，家里还真就养不起你们了！”
程晓莲不吭声，她不想跟婆婆吵，也不想跟她有正面冲突，主要是不想让顾玉全为难。
毕竟嫁过来这几年，顾玉全人虽懒了点，但对她是百依百顺的。
顾玉全也不吭声，这让程晓莲有些不满，心中暗骂他窝囊。
每天跟顾母坐在一起吃饭，都吃一肚子气，顾晓莲无可奈何，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也可能是忍出了内伤，也可能是这一胎太大，程晓莲生下这一胎后，没能活着离开医院。
她难产而死，没能报了月子之仇，就死在了婆婆的前头。她没有留下一句遗言，她把三个幼小的孩子都丢给了老实巴交的顾玉全。
程晓莲难产之时，医生问顾玉全，保大还是保小，顾玉全犹豫不决，顾母替他做了决定，她扯着嗓子喊道：“保小，当然保小啊，我们顾家的子孙呀，奶奶可是盼了十个月呀，不能就这样没了呀！晓莲就算清醒，也一定会通情达理，选择保孩子的！”
第4章 ：孤儿寡母
程晓莲姐妹众多，她为了生孩子，进了四次医院，她的娘家妈也没有来过医院一次。
每一次，都是丈夫和顾母陪同，她的命，也就这样交代在了婆家手里。
第三胎如顾母所愿，是个大胖小子，她乐呵呵地给他起了名字，叫顾彦早，好像死去的程晓莲，并不是自己家里人，她穿着大红棉袄，接了孙子回家。
“我就说保孩子吧，玉全呐，你看，是个大胖小子呢，我的胖孙子哟，奶奶盼了你这么多年，总算盼到你啦！程晓莲临死之前，总算做了一件好事！给我们顾家，延续了香火。”
顾母稀罕不够地，抱着新出生的小婴儿，左亲一下右亲一下。
顾玉全一整天都没有说话，看着胖胖的儿子，默默流泪。
在回家的马车上，顾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女人嘛，如同衣服，破了烂了，丢了就可以了，再娶一个就是了，没必要这么伤心。
更何况，程晓莲，她对待长辈，也不是一个孝敬的。对孩子，她也不是一个慈母！”
“妈，你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顾玉全瞪着母亲，眼睛赤红，似乎要喷出血来。
顾母道：“她刚怀上彦早的时候，正是农忙的时候，我得天去地里干活，就把小春交给她照看，毕竟小春都懂事了，好带了，也难为不了她多少。
小春也是她自己的孩子嘛！可是你知道吗？
我中午回来的时候，看见小春站在门口哭，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妈妈每天中午煮一个鸡蛋给妹妹吃，不给她吃，她知道妹妹小，就没有争，可是今天妹妹吃够了不想吃的鸡蛋，她丢给了院子里的狗吃，也不给小春吃。
我看着小春难受呀，就给小春煮了一个鸡蛋，结果你猜怎么着，程晓莲从屋里冲出来，夺过小春手里的鸡蛋，就丢在了粪坑上，你说说，有她这样做母亲的吗？
她这是想气死我呀，我以前之所以不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她怀着孕，不想你两口子打架……”
“她真的这样对小春？”顾玉全不解地问，“不能呀，为什么呀？”
“我问过小春了，小春说，妈妈问她最亲谁，她说最亲奶奶，妈妈就打了她一巴掌。”顾母道，“从小春跟着我以后，她待小春就不如待小霜好，拿自己的女儿当仇人一样，这样的媳妇，死了就死了，妈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顾母抱着怀中的顾彦早，又摇了摇头，喃喃地道，“可怜了彦早了，一出生就没了亲妈，若是你早出来几年，说不定程晓莲……没关系，还有奶奶，奶奶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有奶奶给你撑腰，哪个后妈敢动我孙子，我对她绝不客气！”
顾母不过是嘴上硬气罢了，再娶一个，不还得花钱吗？
现在不是当年了，当年娶程晓莲回来，不过就是一袋高粱米的事。
现在村里都开始要彩礼、要缝纫机、要自行车了，说一个媳妇，左右加起来，怎么也得小一万，他们孤儿寡母的，就指望地里刨食儿，还带着三个年纪尚幼还不懂事儿的孩子，哪那么容易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钱来续弦。
第5章 ：光棍想续弦
一晃五年过去了，顾玉全也没能续上弦。
不是顾玉全眼光高，而是根本没有女人敢进他的家门，一个男人，带着三个孩子，家里又不是特别的富裕，顾母虽然精神不错，但是毕竟身体不比年轻人，地也荒了一半，收入减半。谁敢在这个时候嫁进他的家门来当三个孩子的后妈？
顾玉全打了五年的光棍，就有点受不住了。
他听说村子里有人花钱买外地的媳妇，他也想买一个，但是苦于没有渠道，这事，他还专门跟顾母商量了一下。
“妈，给我买一个媳妇吧，家里没有个女人，都不像是个家了。”顾玉全叹了口气说，“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累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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