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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弟弟将将十九岁，有一段时间突然就夜里盗汗，后来便血，去医院，镇上的医院说不清楚什么问题，只说治不了，又去县里，说是什么肠系瘤，开了个刀，花了一万多，掏空了家里的积蓄，弟弟也没留住。”
尤佳眼眶湿润，声音沙哑，“家里男孩没了，村里的叔伯兄弟一下子翻脸了，我父母种的地他们光明正大的挪地界，我爸妈去县里高中看我，我叔叔就偷偷把我家的树都给卖了，最后没法子，我咬牙考大学，也有幸遇上华力重工的助学计划，我毫不犹豫就签了合同，为了读书出头，把父母接到身边。”
宁菀端起面前的酒杯，尤佳也端起来，两人没有说什么，只碰了一下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尤佳舒了口气，给两人的酒杯添满，又碰了一下，一口气喝了半杯，单手托着脑袋，“人生在世，每个人都只有那么几十年，不如意事太多了，只要吞的下苦，忍得下冤，蹲的够低，总有触底反弹的时候，您看现在，我得您赏识，还没毕业就每月拿高薪，我在县城给我爸妈买了房，等我毕业，工作稳定，就把我爸妈带身边来，村里人还在村里刨土，我们家一共七八亩地，全叫我给退还村里了，我把我爸妈户口都转城里了，看他们还能争什么，我跟你说，前段时间我三叔居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带他儿子出来工作，他儿子高中毕业，眼高手低的，居然妄想到沪市来落脚，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异想天开？”
宁菀不急不慢的喝完杯中酒，眼神温和的看着尤佳，缓缓道，“蜉蝣朝生暮死，不知黑夜，夏虫亦不可语冰。”
尤佳笑，“是啊，站到这个高度，当年那些仇恨抱负反而都没有了，看淡了，看他们只觉得像看个笑话，那点东西都给他们又如何，只看他们沾沾自喜，让人哭笑不得，我只是可惜，我妈酿米酒的木桶没有带出来，县城的房子也没有多大，施展不开，这米酒的滋味，着实叫人怀念啊！”
宁菀给自己又倒了杯酒，顺便给尤佳满上，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宁菀放下杯子，“想不想打一架？”
尤佳挠挠头，摆摆手，“我听汤哥说老板你功夫老厉害了，我就会揪头发挠脸，还是算了！”
宁菀耸了耸肩，垂下头。尤佳摁亮手机看了看时间，“要不我喊个人来陪你打一架？”
尤佳觉得自己疯魔了，居然找人陪老板打架，不知道老板酒醒了会不会扣自己工资啊！
宁菀抬头看向尤佳，“大半夜的，方便吗？”
尤佳揪揪头发，“他就在附近，我还是坐他车来的，你等我叫他上来。”
不一会儿，楼下坐在车里的韶扬听着手机里两人的对话，就熄火下车，手机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走到电梯里。
看着不停闪烁的楼层灯，韶扬捏紧了拳头，眼眶有些泛红，嘴唇抿的很紧，仿佛在忍耐什么，眼底又有不忍和怜惜。
到了门口，韶扬长长舒了口气，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和面部肌肉，松了松捏紧的拳头，嘴角刻意的提了提，看起来像笑容，才摁下门铃。
很快门就开了，尤佳说道：“陪你打架的人来了。”
宁菀有些熏熏然的撑着脑袋，看向门口，只听来人笑道：“宁菀，听说你要找打架，某虽不才，有幸供职警队辅警，不知有没有那个荣幸成为你的陪练？”
宁菀听这故作诙谐的语气，无声一笑，仰头一饮而尽杯中残留的一层酒，利索的起身招招手，“走，上楼！”
楼上有一间空着的练功房，是宁菀辟出来锻炼的地方，韶扬跟着走进来，尤佳没有上来，宁菀去换了身舒适的衣服，扎起长发，“自由搏击吗？”
韶扬摆出格斗式，“都奉陪！”
宁菀仰头笑了笑，随即毫无章法的打了过来，先是握拳，到了跟前化拳为掌，一把拍在韶扬胸前，被韶扬格开，卸去八分力道，宁菀随即贴身而来，抬脚踩在韶扬略弯曲的膝盖上缩小身高差距，双手呈虚掌将将要灌耳，贴近的时候又挪开了点位置，就此失了先机，被韶扬握住手臂，一个过肩摔，刚要落地，被韶扬拦住腰放在腿上避免摔倒在地，宁菀闭紧眼睛没有等来疼痛的感觉，睁眼就感受到腰身被揽紧，立刻一拳打在韶扬锁骨侧下方，脱身而出，却又一个不查被韶扬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宁菀红了眼眶，一脚踢在韶扬后背肩胛骨骨缝，韶扬瞬间觉得整个肩膀加上手臂都一阵阵发麻无力，宁菀这才得以挣脱，翻身反转局势，扭住韶扬的胳膊。
一场打斗持续了半个小时，最终两人都觉得脱力的时候，对视一眼，默契的跳开，宁菀浑身湿漉漉，头发还滴着汗水，整个人却觉得轻松了许多，无比酣畅淋漓，韶扬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水，“痛快了吗？”
宁菀微微喘息，半晌才平复了些，也一抹汗水，看向韶扬，轻松的笑出声，“谢谢你。”
韶扬摆摆手，“我也要谢谢你手下留情，不然一招灌耳我就输了，刚开始轻敌了。”
宁菀找出毛巾丢一条给韶扬，自己胡乱的擦擦汗，“那是你让着我，才让我有机会，一力降十会，我的招数再多，对比高大的异性还是有劣势。”
韶扬拿了一瓶水给宁菀，“汗干了再洗澡，你发烧好了没多久，别再着凉了。”
“知道了，你也是，需要让人给你送衣服过来吗？”
“不用，我套上外套就可以，回去洗澡，晚上在公司加班到半夜，看到网上新闻，猜想你可能会为难，找了尤佳来陪你说说话。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韶扬随着宁菀往楼下走，目光始终追着她的身影。
宁菀随手把毛巾仍在椅子上，“不怎么办，与我无关，他们自己会解决的。”
韶扬攥了攥手中毛巾，“菀菀，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章家与李家不会让你置身事外的。”
第74章 棋子
宁菀回头望去，韶扬也站住脚步，她的眼神幽深，如古井幽潭，没有一丝波澜。
宁菀半晌才开口，“你看，天快亮了，事情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夜，我的电话是畅通的，但是章家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包括我姑姑一家，都在作壁上观，他们在衡量，也可以说在斟酌，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会讲利益最大化。
他们在与李家博弈，李家希望章家主动站出来，劝我发声，可惜的是，章家大约也是在等，等事态发酵，等李家扛不住了去求助，他们好趁机提出更多的要求。”
宁菀笑，“不信你等着看，我虽身在局中，乐意成为他们博弈的棋子，不过谁又能知道我是不是在找乐子呢！”
韶扬看宁菀风轻云淡的笑，只觉得不忍，伸手想要抚上宁菀，宁菀却刚巧转身，“所以，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在看，看人性，也在看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彻底死心。”
韶扬钝钝的缩回手，垂下眉眼，“宁菀，有时候，不是别人绝情，只是我们自己一直心存幻想。”
宁菀脚步顿了顿，随即大步走进卧室。
李绍谦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顺利脱身，半上午的时候回来了一趟，宁菀待在房里没有出来，李绍谦也没有来敲门。
大约只是洗个澡换身衣服的时间，李绍谦就出门了，宁菀拿出了合同，开始着手计算按照合同她能分到的财产，宁菀虽不喜欢过问细节，但是大方向她一定要握在手中，起码对于退路有多少，要做到心中有数。
李绍谦虽然矢口否认侵犯付春雨，但是拒不交代视频中的女子身份，也与律师商量准备材料和收集证据，着手起诉付春雨，并且在官微上公开曾经与付春雨的关系，以及为付春雨购买奢侈品支出的金额账单，还有赠与的房产车子，将起诉追讨回来，付春雨见状有些不安，又在网上公开了昨夜李绍谦打电话给她的前半段录音，并且表明弟弟已经失去工作，舅舅家的表弟也已经被高中部劝退，一再表示升斗小民的无奈。
李绍谦一直由公司法务在官微反击，看起来虽然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不过李绍谦总算得了片刻安宁，付春雨整个就是一副恋爱脑模样，此时已经没有后路，而网络上那位神秘的秦女士也联系不上了，因为李绍谦的不赞同，自然会有人把给出的便利收回来，此时她已然众叛亲离。
工作日，李胜民没有去公司，让司机掉转车头，出城前往锦绣园。
司机是他用了多年的老人，知道他的目的地，二话不说，熟门熟路的开到锦绣园后面的员工住所。
李胜民打开车门的瞬间，收起了平日里儒雅亲和的表情，换了一副面孔。
秦柔从李绍谦的照片被曝光又被压下就开始坐立不安，她很后悔，后悔没有看准时机，后悔找了个猪队友，没有一击即中。没能给李胜民，给丽景地产一记重击。
惴惴不安之际，门被一脚踹开，秦柔惊慌失措，心底又暗暗松了口气，有种靴子终于掉下来了之感。
李胜民大步上前，没有管秦柔化了一半的唇妆，暴戾本质毫不掩饰，抓住秦柔挽在脑后的发髻重重推向梳妆台，鲜红的唇膏瞬间歪斜涂到嘴角，宛如鲜血。
李胜民扬起巴掌，雨点般落下，“贱人，是不是你搞的鬼？”
秦柔红了眼眶，任由李胜民发泄，默默承受，仿佛已经习惯了。
李胜民毕竟年纪大了，挥舞几下手臂又上脚踹了几下，只见秦柔已经不会反抗，如濒死的鱼一般，偶然动一下，顿觉索然无味，只叉腰气喘吁吁。
“说，绍谦在锦绣园的视频截图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秦柔揉揉被踹的阵阵钝痛的后腰，“我没有，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你的手段我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敢做这些？”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里一向你说了算。”李胜民见秦柔不承认，气焰更盛，心底却升起疑虑，秦柔被他调教多年，确实已经温顺的宛如禁脔。
秦柔擦擦眼泪，哀哀低语，“我真不知道，不过当年被你打残了的几个姑娘，说不定她们在这里上班的时候有过相好的也不一定，绍谦的事情发生之后就有好几个服务生辞职了，有几个还跟阿曼晓霞她们是同乡。”
李胜民眼神游移不定，“哼，以后用人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心你的小命。”
秦柔忙不迭答应下来，慢吞吞爬起来，让人端茶倒水，又拿出李胜民最喜欢的雪茄，忙前忙后的伺候。
李胜民吸了一口，看秦柔脸上五颜六色，像打翻的颜料盘，嫌弃地道：“去收拾一下，让人把宴会那天绍谦房间门口的监控拿来给我。”
李胜民第一时间就把监控视频发给了律师，自己打算留下来奢靡几天，这里是他发泄情绪的秘密基地，存在多年，他以前还没有完全掌权，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来的频繁，施暴次数也多，这些年在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秦柔是最得他心意，留下最久的，好在他执掌公司后，上面没人盯着，下面又有李绍谦等人帮忙分担业务，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已经收敛许多，修身养性了。
这里成了他享受的地方，偶尔公司有宴会也会在这里举办。
走廊的监控虽然不能证实章宝茵的身份，但是却排除了付春雨被伤害的可能，倒是付春雨诬告这回事铁定成立的，毕竟付春雨后来偷偷进去，只待了几分钟，出来的时候还遮遮掩掩手里拿着类似枕套毛巾之类的东西，大约就是现在付春雨提供给警方的证据。
李绍文原本想随便找个借口让付春雨付违约金滚蛋，却被韶扬拦住，“你现在无论做什么，网友都会怀疑你落井下石，更加肯定你哥的罪名。所以，你最好先按兵不动，至于付春雨，签约了当然要工作，给她安排工作，别让她闲着，她要是不肯，才是真的违约，不用找借口就可以让她赔钱滚蛋。”
付春雨原本想窝在住处当几天鸵鸟。没想到，经纪人直接打电话给她，让她去商场给一款手机站台，她不想去，经纪人冷笑道：“你与别人的纠纷我不管，但是你别忘了，你跟公司签约了，拒绝工作是想闹哪样？我欠你的？”
付春雨无奈，经纪人电话里闭口不提李绍文李绍谦兄弟俩，只说他自己的为难之处，签约艺人还没成名之前，处处依仗经纪人，没有理由拒绝经纪人安排的工作，只得哭丧着脸上了经纪人的车。
到了商场，主办方要求付春雨穿上他们提供的礼服，在展厅讲解手机有点，配合顾客拍照。
到了下午，网络上就有付春雨强颜欢笑被迫工作的视频流传，网友说什么的都有，最多的当然都是恶意的，尤其是在李绍文暗示下，公司公关安排的一批水军，几乎要把付春雨钉死在耻辱柱上。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艺人，这点小事如同骚痒。”
“这还闹什么？是不是好处没给到位？”
“说好听点，前男女朋友，说不好听点，就是明码标价。”
广大网民有部分开始疑惑，也有部分在愤怒，有的嘲讽付春雨被包过，不满足被甩，都包了一年，何必还在乎这一次？
也有的讽刺李绍谦白漂，赠送财物，把小姑娘哄骗到手，玩腻了再甩开，还把赠送的财物追回来，付春雨人财两失。
林林总总，你来我往，宁菀空了也会上网去关注一下，仿佛看折子戏一般，一幕一幕，不断有小高峰，李家的股票也应声下跌，早有准备的宁菀自然不会错过送上门的机会，收购了不少。
李家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孙晓桂先找上门来。保姆给开的门，宁菀待在屋里懒得出来，就假装不知道了。
孙晓桂身后跟着佣人，拎着大包小包，没想到还跟了一个章君凝，章君凝跑到宁菀房间门口「砰砰」的拍门，“宁菀，我与你婆婆来看你。”
宁菀这才收起手头文件，合上电脑，打开门，“姑姑，你怎么来了？”
第75章 一个人吃饭
章君凝无奈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来看看你，你也是，年纪轻轻天天闷在家里做什么？可以跟你婆婆参加参加茶会，多认识一些人。”
宁菀摘下看屏幕时戴的眼镜，“这种时候我不想出门，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孙晓桂不赞同的撇撇嘴，宁菀这样素面朝天，挽起头发，带着眼镜的模样与她平日接触的贵妇相去甚远，“这点小事有些人家一年要发生十来回，也就是你，心眼儿针别大，天天就知道读书，要么就木头一样闷在家里，也不知道出去交际，你怎么跟你姑姑跟沐清都不一样？”
宁菀笑笑，“因为我既不是姑姑也不是沐清，妈，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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