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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紧张，”聂小蓝只好说，“我以为你急着走，想赶紧把香草冰淇凌吃完。”
“喜欢香草味？”程亦若有所思。
“是喜欢冰淇凌。”聂小蓝纠正。
出了餐厅，重新回到车里，程亦告诉聂小蓝说其实他今天没有很忙。
“刚刚岳母发短信过来，让我去你家坐坐，”程亦说完后向她确认，“我应该叫她岳母？”
聂淑媛是聂海晟同父异母的妹妹，从血缘关系上来算应该是聂小蓝的姑姑。聂海晟葬礼结束的第二天，聂淑媛极力主张要收聂小蓝为养女，聂家的其他人没一个人敢反对。
“嗯，”聂小蓝迟疑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当，又说，“要不你还是先叫阿姨吧，或者聂太太都行。”
她小声解释：“我们还没结婚，现在叫她岳母太快了。”
而且这桩婚事还没真正确定下来，保不准日后程亦会悔婚，对于这个聂小蓝自然也是有所准备。
程亦考虑片刻，没有同意她的提议。
“还是叫岳母吧，”他说，“反正都是迟早的事。”
之后在车上，程亦在专注地开车，因此没再和聂小蓝说话。直到驶入小区，车子在家门口停下，聂小蓝听见程亦问她“你还在犹豫什么”。
聂小蓝没听懂，疑惑不解地转头看着程亦。
夜幕低垂，程亦的侧脸笼在阴影中，用的还是他惯用的语气，带着冷沉的磁性。
他说：“已经问了你很多遍愿不愿意结婚，还兴反悔么？”
聂小蓝觉得程亦对她有些误解，张嘴刚想反驳，程亦已经熄了火，让她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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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淑媛果然在客厅等候，茶几上摆满了她亲手自制的茶点，左侧还坐着比平时要更显明艳动人的聂雨菲。
“小程，快过来。”聂淑媛直接略过了跟在后面的聂小蓝，几分热切地迎上来去拉程亦，强行把他按在身旁的沙发上。
“雨菲，”聂淑媛又说，“你坐到程亦身边去吧，让小蓝坐你的位子。”
聂雨菲欣喜地说好，非常快速地换了个座，挨得离程亦有些近。
聂小蓝心想这个时候聂淑媛肯定很不愿意看见她过去搅局，就跟聂淑媛说自己有些累了，想要上楼先歇息。
“你这孩子体质从小就差，”聂淑媛满意地摇摇头，“快去吧。”
楼梯口正对着沙发和茶几，聂小蓝换了拖鞋走过去，把手搭在栏杆上，慢吞吞地上了几级台阶，突然想起后天要跟顾客交稿的画还没画完。
她不喜欢拖稿，更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些等急了的顾客，便加快了脚步，想着赶紧进画室把那幅画画完。
程亦端坐在沙发上，突然喊了她一声。
“小蓝。”
“聂小蓝，”随后他站起来，也跟着她来到楼梯口，仰起头问，“不带我去你房间看看？”
聂小蓝想说其实今天她不太有时间，但程亦的表情令人胆战心惊，只好推脱说：“改天吧，姑姑和雨菲想和你聊天。”
“是啊，”聂雨菲也说，“快过来坐着吧，程亦。”
她叫“程亦”的语气好像吃了一整罐蜜糖下去，聂小蓝感到一阵恶寒，程亦也不悦地皱起了眉。
聂淑媛还在疯狂地使眼色，示意聂小蓝赶快走。聂小蓝就随意安抚了程亦几句，直接上了楼。
程亦没有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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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这个顾客是聂小蓝在绘画圈的好朋友尹佳音转手给她的。
尹佳音也是职业画手，不过她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没读完高三就辍学开始卖画，入行时间远比陈温和聂小蓝要早。这次的顾客开了一个好价格，聂小蓝十分意外一向贪财的尹佳音居然会如此大度地把订单让给她。
聂海晟去世后，原本家里独属于聂小蓝的私人画室被聂淑媛改成了杂物间，堆满了待修理的大型电器和老旧的家具。好在还剩一小块空间没有用来收置旧物，聂小蓝没事的时候还能来这边画画。
起初聂小蓝坐在画室里专心致志地工作一会儿，等她描完线稿，就只剩下最后的上色环节，时间尚充足，聂小蓝的注意力就开始变得有些不集中。
很快，她决定先休息一会儿，起身在储物柜翻找一阵子，很快在柜子最里层的深处找到一个用几张白纸层层叠叠包着的一幅简易素描。
聂小蓝打开那幅画看了一会儿，觉得分外怀念，又觉得实在难以割舍，只好狠心重新把画收好，放入储物柜，合上抽屉。
“你在干什么？”
聂小蓝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原本应在客厅和聂淑媛她们聊天的程亦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画室门边。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肘处，只单穿一件整洁的白色衬衫。
聂小蓝：“……啊？”
“问你呢，”程亦面无表情，语气也不好听，“在干什么？”
“没什么。”聂小蓝快速地起身，硬着头皮走过去应付程亦，“和她们这么快就聊完了？”
程亦冷淡地说：“没什么好聊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平时就在这里画画？”
“嗯，”聂小蓝发现程亦的脸色愈发阴沉，补充道，“我在外面和朋友租了一间画室，一般都出去画画的，所以这里有点乱。”
程亦没说什么，和她并肩离开了画室，走到聂小蓝房间门口时，又说“那也得布置一下。”
聂小蓝看了他半天，程亦都没有要走的迹象，堵在她房间门口不让她进去。
“……程亦，”聂小蓝尽量表现地友好，一点都不冒犯地问程亦，“你不是要走了吗？”
程亦冷冷地打断：“你在赶我走？”
“……不是啊，”聂小蓝也不知道他又在生哪门子气，感到有点心累地说，“你都和我姑姑聊完了，还待在我这边干什么呢？”
程亦看起来就是那种每天都很忙，经常去参加重要的场合，和各界精英都保持联络的人。聂小蓝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让程亦在她这里浪费时间了。
程亦听完她的话之后沉默了，但也没有马上离开。聂小蓝耐心等了许久，才听见他说“我以为你会带我参观你的房间。”
聂小蓝明显愣了，根本不相信这种话会从程亦嘴里说出来。她眨了几下眼，小声推拒道：“改天吧。”
“我们现在还不熟，”她说，“改天吧，好吗？”
程亦的脸色更差了，聂小蓝只好安慰似的挽住他的手臂把他送到楼梯口，又殷勤地抢过程亦手里的外套。
“外面挺冷的，你记得多穿一点。”聂小蓝像哄小孩子一样替程亦把外套穿好。
程亦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好像气消了一些，而后用依然冷淡的声音对她说：“婚期订在十二月的最后一个周六，订婚礼在半个月后。”
“后天我来接你试婚纱，”程亦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么定了。”
第11章
之后的一整天，程亦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
聂小蓝为了让自己不去在意，特意出门到工作室去，效率奇高提前完成了好几个订单。
中午陈温点了个外卖，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徐莉莉顺口问：“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来着？”
“快了，”聂小蓝说，“明天去试婚纱。”
徐莉莉“哇”了一声：“婚纱唉！那你怎么今天还来工作室，应该好好在家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聂小蓝兀自摇头，“明天去试一下尺寸对不对而已，很快的。”
她早就发誓不会再喜欢程亦了，所以对明天没有什么期待，只想下午赶紧把手头上的这幅画画完。
快到下班时间，聂小蓝收拾东西下楼，打算早点回家休息。
走到门口时，正好碰到同样打算回家的陈温。聂小蓝对他笑了笑说：“你怎么回去？”
“我开车过来的，”陈温摇晃着手里的车钥匙，又问她，“我送你吧，反正顺路。”
聂小蓝忙活了一天，正好不太想再去挤公交，便说“好”。
陈温最近刚得了国际绘画比赛的大奖，奖金颇丰。他在开的这辆车也是最近才买的，顺带还付了新房的首付。
聂小蓝认识陈温多年，知道他一直以来手头都不怎么宽裕，现在总算熬出头了，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
陈温往旁边看了一眼，有些古怪地问：“你在笑什么？”
“哦，没有，”聂小蓝回过神来，找了个借口，“在想明天穿什么去。”
“结婚真好啊，”陈温艳羡地叹息一声，又幽怨地抱怨说，“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结婚。”
聂小蓝安慰他说：“你别急。”
还有一句话她想说却没说出口。她想说“结婚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又意识到陈温只是一个平凡且幸福的普通人，“不是好事”的婚姻只会发生在她和程亦身上。
很快，陈温就把她送回了家，在家门口再次向她送去祝福。
“终于看见你嫁出去了，”陈温说，“祝你们夫妻两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刚说完陈温就被自己逗笑了，感慨说“我怎么这么老土”。
笑声传染了聂小蓝，她也陪着陈温笑了一会儿，慢慢地也不再笑得出来。
家里远比平时要吵。聂雨菲叫了好几个女生过来家里轰趴，音响的声音开得很大。
聂小蓝单手捂着耳朵蹲下来换鞋，突然听见旁边传来“呦”的一声。
是唐家的独生女唐思甜端着酒杯靠在钢琴边，有些促狭地对聂小蓝笑着。
“这不是抢了我未婚夫的狐狸精嘛。”唐思甜放大音量说。
客厅里其他的女生顿时看了过来，朝聂小蓝投来惊异的目光。
聂小蓝感到奇怪，问唐思甜：“我什么时候抢了你未婚夫了？”
“别装傻，”唐思甜粗暴地放下酒杯，当着众人的面伸出手指对着聂小蓝的脸，“程亦本来是我老公！我爷爷都和他爷爷说好了，也不知道这个狐狸精给程亦灌了什么迷魂药。”
聂雨菲在客厅中央和她一唱一和：“不过程亦的品味也不咋地，居然喜欢这种清汤寡水的类型。”
这两个女人都醉得不轻，一开口就是浓烈的酒味。
聂小蓝没有斗嘴的心情，她被重金属音乐吵得头疼，便找借口说：“我明天还要去试婚纱，先上去睡了，你们自便。”
“抢了别人的老公还想说走就走？”唐思甜不依不饶，“起码给我一个像样的解释！”
“没什么解释，”聂小蓝有些心累地说，“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想和程亦结婚。”
如果不是程亦用那笔钱作要挟，聂小蓝根本不会主动凑过去，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程亦一面，她可以好好过她自己的人生。
“这个时候知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聂雨菲冷笑起来，非常大声地喊了一句，“你以前暗恋过程亦吧？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读大学的时候你每周都要去他们校区，”聂雨菲说，“你不是还亲口承认过吗？聂小蓝？”
在靡乱的、酒气熏天的客厅里，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着，聂小蓝感到自己的头变得更痛了。
好像被一棍子迎头敲下，努力维持的伪装全都变成碎片散掉。
然后聂小蓝又被扯着回到每天早上起床都要流眼泪的过去，不再有勇气去面对，但又不甘停滞不前。
“怎么不说话了？”唐思甜轻蔑地问，“聂雨菲说的是真的吗？”
聂小蓝强忍着头痛说“不是”。她有少许想要流泪的冲动，又甩了甩头说“没有”。
之后她回了房间，把楼下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这天晚上聂小蓝很晚才睡着，克服了许多心理斗争，花了很长时间才忽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聂小蓝极其不愿意承认，但聂雨菲说的话全是真的，她所有的质问都有据可循。
聂小蓝暗恋过程亦，也曾经亲口承认过。她本以为只要自己忘记了其他人就都能当作无事发生过，可到头来才发现自欺欺人的只有她自己。
睡前聂小蓝又想起了程亦。想起事业有成的程亦跟她说“我需要验证一下两个人的口味是否匹配”的口吻，也想起市一中的那个一脸不耐烦地说要赔她三倍医药费的少年。
第12章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为准备提前到来的艺考，聂小蓝将前往市郊的一个度假山庄开展为期三个月的美术集训。
出发那天聂海晟特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送她，同行的还有聂海晟的助理诸葛鑫。
诸葛鑫在开车的时候，聂海晟对聂小蓝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项，聂小蓝一一答应。聂海晟皱眉凝神想了一会儿，最后补充了一句：“一定要考上A大美院，不要丢我们聂家的脸！”
聂小蓝感到压力倍增，但她向来不敢违抗聂海晟，仍旧说“好”。
过了半小时，前面的诸葛鑫说：“聂总，昨天您外出调研的时候淑媛小姐和雨菲小姐过来找您了。”
“她们来干什么？”聂海晟变得烦躁，话语里带着嫌恶，“上个月才给了她们一百万，足够她们用一辈子了，还想得寸进尺啊？”
诸葛鑫干笑一声：“要不下次她们再过来我就请她们回去好了。”
“让她们赶紧滚，”聂海晟十分不耐烦地说，“以后聂家的东西她们碰都别想碰到！”
就算是聂小蓝也觉得聂海晟的这种落井下石的做法十分过分，便好声好气地劝道：“爸爸，我听说姑姑和雨菲在外面只能租房子住，反正家里还有多余的房间，要不让她们回家住吧。”
聂海晟恼火地看了她一眼，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聂小蓝立马闭上了嘴。
聂海晟还得回公司忙其他事情，把她送到集训点就让诸葛鑫送他走了。临走之前，聂海晟还不忘提醒她说“如果你姑姑过来找你了，你就别搭理她”。
聂小蓝只好答应。
在集训点的生活过得悠长且缓慢，虽然课任老师总给他们以升学的重压，但能够重新拿起画笔，不用再像在市一中的时候那样三天一小测、五天一大测，聂小蓝感觉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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